《余雪》第143頁
“你該死!”祁旭著腔強烈翻涌的怨毒,“你有什麼樣的能耐,還配坐在這個位置上!若非有這些朝臣,大燕早就覆滅了!”
令和帝呼哧呼哧地起氣來,怒吼道:“……孽、孽障!”
“陛下。”陳峙拱手道:“如今的局面須得立下決斷,早早置了才好。”
令和帝頹然地撒開手,兩行濁淚奪眶而出,“景王祁旭……勾結朝中重臣,私調軍,意圖篡位謀逆……寡廉鮮恥,不忠不孝,罪無可赦……著令其與眾多黨羽……即而誅之。”
祁旭猛地抬頭,腦中“嗡”的一聲炸裂開來,慌了神:“父、父皇……”
他拼命向前爬起,企圖抓住令和帝的襟,卻被兩旁的衛狠狠按住,“父皇,我是旭兒啊……我,我是您手把手教養長大……”
“別殺我,父皇……”祁旭涕泗橫流,泣不聲地哀求道:“我是您最看好的皇子……您不是說過……我有明君之風……日后必能名垂千古……父皇,我錯了……我錯了……”
令和帝間發出陣陣嗚咽,干癟的手背覆上眼睛,失聲痛哭,再無半點君王的模樣。
祁旭被衛拖走,下蜿蜒出好長一條痕,哀求之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耳畔。
殿寂靜無聲,諸位大臣心力瘁,疲乏得彈不了分毫,令和帝悲慟不已,哭了好半晌,才緩緩放下了手,嘶啞著嗓子道:“……朕朝乾夕惕,為國為民,耗盡心……然尚不能詳盡……”
此話一出,筋疲力竭的眾臣驟然清醒過來,連忙膝行向前,跪在了榻前聽著令和帝下詔。
祁宥跪在地面上,微微俯,平靜地垂下眼簾,幽深淡漠的瞳眸中波瀾不起。
“四皇子祁宥……”
阿娘晃晃悠悠掛在梁上,小年孤零零地走在仄的宮墻之下,斑駁的影卻怎麼也照不亮這段凄清的路。
于是漫長的人生中,只剩下孤寂幽冷的長夜。
“夙夜兢兢,崇執謙退……”
如碎玉般飄零的細雪落在他的眉睫之上,隔著人群,同初見,暗淡無的深淵中泛起熒熒之。
金鑾殿前,崇丘山中,無數次向他堅定地出的那只手——
于是萬般貪在此刻萌生,悄無聲息地扎在晦暗的心底。
“宜承繼大統,養德東宮,立為皇太子。昭告天地社稷,以定四海之心……”
年抬起頭,仿佛隔著萬水千山,投來遙遙一。
崔錦之過他那雙鐫刻進熾熱的雙眸,看見了含著真摯而熱烈的,竟比漫天星云還要璀璨奪目,人心魄。
殿外薄薄的天破開云層,金照出耀眼的輝,自寂靜的長夜中胎而出,大地上覆蓋的薄霜微微泛著晶瑩,出新生的喜悅。
聽到了消失已久,幾近陌生的聲音——
【時空管理局員崔錦之,功完終結任務。】
系統冰涼淡漠的機械音在腦海中平穩地響起。
【恭喜。】
【您自由了。】
第九十二章 弒君
令和帝下了詔,目死死地盯著頭頂上的房梁,過了好久,才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朕和宥兒,再說幾句話……”
眾人沉默地退出大殿,門扉吱呀一聲闔上,只留下桌面擱置著的一碗湯藥,和香爐中裊裊升起的輕煙。
祁宥端起那碗湯藥,服侍著令和帝喝下,又細致地拿過方帕將他角的水痕去,才重新坐到了床邊。
令和帝的眼睛中浮現起約的水痕,他翕著,想起祁旭從前也是這般,乖巧地依偎在床前,用孺慕又純凈的眼神著他。
可是……為什麼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祁淮慘死,祁旭宮,祁邵謀逆……他這三個兒子,竟然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視線緩緩落到了祁宥的上,盈滿在眼眶中的淚水終于順著臉頰落,令和帝仿佛過他,看到了逝去中殘存的影。
“你和你母妃……長得真是像啊……”令和帝的目微微渙散著,思緒變得悠遠綿長,仿佛飄回了當年的景象。
千盞明燈融融似海,竟比不過眼底瀲滟華,恍若皓月繁星,讓人再也移不開視線。
“可惜……”一滴濁淚順著蒼老的皺紋暈染開,“為什麼……最后會變那個樣子……”
祁宥平靜地注視著床上神思恍惚的老人,才發覺原來令和帝已在不知不覺間步了風燭殘年。
皺的皮囊裹著瘦骨嶙峋的子,兩鬢斑白,目滄桑,接連的打擊已將他折磨得麻木空。
年微微笑了笑,起執起一旁的香匙,攪著熏爐中的香灰。
殿的燭火被晨風吹得忽明忽暗,跳躍的影打在他的側臉上,出一孤高冷寂的疏離來。
“因為,中了毒。”
眼睫劇烈地了起來,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刺痛得令和帝幾乎說不出話來,他間發出的聲響,轉著眼珠,嘶啞道:“……你說什麼?”
“因為中了毒呀。”祁宥的臉匿在繚繞的輕煙之后,讓人看不清他的表,“給下毒的人……”
“便是父皇最為信賴的,蕭家啊。”
年微微側頭,冷漠的眼神看向兀自惶恐的令和帝,欣賞著他凄然痛苦的模樣,角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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