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極人臣》第28頁
希臘德爾菲神廟的銘文就是:“認識你自己。”而蘇格拉底據此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未經審察的人生不值得過。”然而,即便這些哲學家以千年的時來聲嘶力竭地吶喊,還是有無數人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特別是在如今這個儒家文化統治所有人頭腦的時代。高尚者希翼治國平天下,卑下者則想著升發財死老婆。但月池總覺得,唐伯虎是不一樣的,能畫出那樣的畫,此時還在看《水經注》的人,他的心訴求應該是與普羅大眾之間存在差異的。
唐伯虎只覺的目似利矢一般,穿破他上的重重鎧甲,直他心房中最薄弱的一。才思敏捷如他,對于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竟然怔愣片刻方回答:“我自然是想金榜題名,造福百姓……”
月池挑挑眉,又問道:“既有如此大志,為何年時不去,反而要等到而立之年。”
“這……年輕狂時,一心只想著游山玩水,放歌縱酒。”唐伯虎又一時詞窮,嘆道,“誰知,天有不測風云,家道中落,親人過世,我為七尺男兒,自然該找一個正當營生,養活妻子與弟。我自苦讀圣賢書,也存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理想。這般想來,科舉一徑于那時的我來講,的確是一條康莊大道。”
月池沉片刻:“那您是想通過金榜題名這條路徑來造福百姓,還是主要想讓家人安富貴,順便造福百姓?”
唐伯虎不忿道:“唐某豈是貪圖富貴之人,我只將其當做路徑罷了,功名利祿實際與我如浮云一般……”
結果在沒了浮云時,卻發現自己還真要靠這口風續命。這些讀書人總是如此,眼睛長在頭頂,卻忘了自己的雙腳還沒離地。月池心下雖這般想,面上卻不聲:“這樣說來,科舉做只是您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如有其他辦法能做到養家糊口,澤被黎民,您也一樣能欣然接了?”
“當然。”唐伯虎一口應下,又覺得有些不對,“可是,不做怎麼能行,不做這些不就了鏡花水月一場空了!”
月池了他一眼:“怎麼不能,豈不聞命到亨通事事宜。康莊大道走不得,不是還有終南捷徑嗎?”
終南捷徑是指唐時盧藏用的典故,其為朝做,居于長安附近的終南山中,因才名遠播,最終被朝廷以高士被聘。唐伯虎目瞪口呆:“你是讓我居,我哪里還需去藏,豈不聞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再者說了,沽名釣譽,非君子所為。”
月池定定地看著他:“沽名釣譽非君子所為,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何。如果在拔刀相助時還能名利雙收又如何?”
唐伯虎失笑:“你又在瞎說了,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月池道:“您敢與我賭一把嗎?”
唐伯虎一愣,只聽月池道:“若是我贏,您就收我為室弟子,將您畢生才學傾囊相授,若是不幸我輸了……”
掏出荷包,其中的銀兩與桌子相,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些就賠于您吧,也算是我叨擾您家的禮。”
唐伯虎大吃一驚:“……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月池嗤笑一聲:“我雖帶不走龍店的萬貫家財,但捎上一點路費還不算是什麼難事。如何,您已然落魄到了極點,信我一次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的眼睛不似尋常子圓圓的杏眼,而是眼尾微微上翹的眼,以唐伯虎多年縱橫風月場的經驗,此類明眸當嫵多才是,但出奇的是,讓人聯想不到一脂氣,有的只是刀鋒般的銳利。可即便如此,相信一個韶稚齒的小姑娘還是讓人心有疑慮。這種與改變現狀的、長久抑的無奈糾纏在了一,似蛛一般,無聲無息間就將他的一顆心箍得彈不得,進退兩難。他這等天真爛漫之人,什麼事都寫在臉上,以至于吃飯時都是憂心忡忡。
他神凝重,手中明明拿著的是筷子,可那氣勢分明同握著刀劍一樣,而他手中的那碗米飯則變了昏污吏,是他們,正是他們讓他聲名盡毀,從此再也不能抬起頭來做人!筷子與碗相,發出清脆的聲響,湯溢出盅外,就如同鮮從管的束縛中掙。可這畢竟只是一碗飯一盅湯而已,他翻手之間就能讓它們跌塵土,可又能改變什麼呢?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唐伯虎的作猛然停滯了,他就像一個氣的玩偶,連脊背都漸漸佝僂起來。
沈九娘眼見他如此,擔心不已:“您這是怎麼了,若有什麼煩心事,盡快說出來,妾雖不能替您分憂,至能寬解一二。”
唐伯虎對著深義重的紅知己,一時緘默無言。月池卻忽而開口:“沈姨,我記得晨起見您時,您鬢邊不是有一只金簪嗎,怎麼現在不見了,是不是不小心掉了。”
仿佛一記重錘擊在鼓上,發出震耳聾的聲響,唐伯虎作一滯,不敢置信地看向沈九娘。鶯兒心浮氣躁,此時那里按捺地住:“你還好意思問,我們娘子的金簪就是……”
“鶯兒!”九娘厲聲喝止,強笑道,“是上面的寶石不小心掉了一顆,我瞧著不好看了,故而收齊了等著去首飾鋪子補好。”
然而,唐伯虎何等人,話說到這個份上豈會不知來龍去脈,這就如倒駱駝的最后一稻草一般,他終于不了了,眼中不由滾下淚來:“當真已然艱難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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