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與劉瑾都非愚昧之人，月池的行為就如家有萬貫家財，卻置之不取，答案唯有兩個字——不想。可這其中暗示的意思太過匪夷所思，太不合常理了，讓人實在難以相信。

王岳猶疑道：“會不會是他底子太差，唐寅恐他一時接不了，所以才……”

朱厚照嗤笑一聲：“底子差就該勤加翻閱，你看這幾本書里有一頁是有邊的嗎！”

王岳瞧了瞧道：“那興許是他比較惜書籍，翻閱仔細……”

朱厚照被堵得一窒：“那這墨跡又如何解釋？書寫時間不同，墨跡褪程度也該不同，可這九本書的墨跡濃淡竟相差無幾！”

王岳哽了哽：“殿下，不是奴才有意和殿下抬杠，可這也有可能是他想一次謄抄完畢，方便背誦……”

“……”朱厚照怒極反笑，“那他執意穿那裳，該不會是因為想好生表現，結果弄巧拙了吧！”

王岳已經不敢做聲了，可從他的神就能看出來，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朱厚照氣急，當下就要拿東西砸他，王岳忙告饒道：“殿下，殿下饒命啊，就算您現在把李越抓來嚴刑拷打，他也是奴才這麼一套說辭吶。這宮是多大的榮耀，他又不是個傻的，怎會不削尖腦袋往里鉆，反而往外跑。退一萬步講，就算他真是個傻子，咱也沒有真憑實據吶，您總不能因為他服穿得好看，書上沒有邊，墨濃淡程度一樣判他個欺君之罪吧。”

聽了這番話，朱厚照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他甚至微微一笑：“不，孤要是拿他到此，他的回答估計比你的還要天無，無懈可擊。”

王岳一時不解其意，朱厚照忽而抬頭朗聲道：“總之，這個伴讀，孤是要定了。”

王岳只覺一個頭兩個大，這怎麼又繞回去了！他期期艾艾道：“可是圣上與諸大臣那邊……”

朱厚照不耐煩道：“那就不必你心了，行了，行了，要你有何用，退下吧。”

王岳剛走了兩步，朱厚照又住了他，王公公只覺頭頂青筋一跳，他回頭強笑道：“不知殿下還有何吩咐？”

朱厚照道：“派兩個人盯著他，把他的言行全部記下。”

王岳一愣，只得點頭應下。

抬杠的王公公一走，殿又一次陷了安靜。朱厚照是在思索說服老頑固們的辦法。劉瑾卻是在暗自咋舌，說實在，他這樣一生汲汲于榮華富貴的人，其實也不敢相信，會有人像避瘟神一般逃離這座紫城，但是太子的話又讓他心生疑竇。

如果殿下所言屬實，那這姓李的小子真是好縝的心思。如果不是太子的一句氣話，誰會想到他穿得裳有問題？

這話不假，朝中大臣以棟梁自許，高瞻遠矚，所思所想皆是一國社稷民生，裳鞋這些都是婦人才關注議論之事，只要他穿得與款式不違制，誰管他好不好看，是誰做得。就算王太監因此不滿，他也不敢為一件裳去責備錢能，錢能可還是有三個兄弟在京。

還有他的札記，若真是他為了避免探子查探而偽造札記，此人的心機未免太可怕……連王太監這種人都能被糊弄過去。

皇太子自出生，想要的東西都必須到手，這個人想必也是一樣。劉瑾嘆道：可若是此人真如太子所說，那他恐怕就要遇上勁敵了……

第37章 空驚絕韻天邊落

點蘇州李越為太子伴讀。

事實上， “勁敵”本沒有與他一決雌雄的打算。月池定定著看著面前這堆書，一言不發，鼻尖還縈繞著淡淡的奇楠香氣。奇楠乃沉香中的珍品， 有“一片萬金”之稱， 這般價值連城的香料顯然不能是這書自帶不是？緩緩合上眼，太突突直跳， 有探子來過，還取的書了宮。在出發之前，唐伯虎就告誡過，東廠爪牙無不在，不論在任何地方， 言談舉止都要小心謹慎。雖照做了，但心下尚存懷疑， 又不是天眼監控，如何會有這樣的本事。

現在看來，又是低估了古人的能力，說不定，現在都有幾個探子蹲在屋外，窺探們的一舉一。不能再拖下去了，月池側頭看向貞筠， 就算能讓自己不出差錯，可眼前這個單純憨的大小姐， 難道還能捂住的不讓說話嗎？月池定了定神，能號令東廠的人，普天之下只有兩個， 一是皇帝， 二是太子。至于為何大費周折， 只為取的書一閱，月池猜想，估計是即刻要決定究竟哪位“幸運兒”有機會學東宮。這樣看來，形也不算太糟，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只要作得當，說不定明日就能歸家了。

想罷，霍然起，大步朝貞筠走去，張臂抱住。貞筠早在月池凝視時就覺渾發，在大步走來時，已然全僵，這下冷不防被抱了個滿懷，大腦早就是一片空白了。兩腮不由通紅，的意如春日的桃花一般，姣麗無雙。微，輕啟朱想說些什麼時，月池卻拉著坐到了床榻上。

“到底要做什麼！”貞筠在心底吶喊，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月池在耳畔低聲道：“隔墻有耳。”

短短四個字，讓所有忐忑、、張就如晨霧一般剎時不翼而飛。難道是的兒被發現了，馬上要滿門抄斬了！貞筠一時面慘白，正惶惶然不知所措時，只聽月池忽然幽幽嘆了口氣：“娘子，我實在是擔心，都怪我年無知，只知風弄月，做幾首歪詩，而不專心于舉業，就連師父再三告誡，我也置若罔聞，心想著，反正自己年紀尚小，讀書的時候還多得是。天曉得，上天垂憐，竟然給了我這麼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可是我連四書五經都沒背全。幸好應天府與京城相距甚遠，我還能在路上日夜用功，否則我不但會殿前失儀，還會連累王督主與錢公公兩位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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