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後門的角落長了一排爬山虎，即便照不足，冷，這些藤蔓也能長得鬱鬱蔥蔥，趁著夜延展到牆外。

宿舍的熄燈鈴聲響起，夜風掠過蔣西雅的臉，臉上的憤怒越來越淡漠，很快，又恢複平靜。

蔣西雅輕笑一聲，撿起地上的鑰匙，食指輕輕劃過鋒利的鋸齒，細細挲著，抬眼看著單曉敏說：

“你說這排鋸齒如果劃在你那個漂亮的小臉上，會不會很好看？”

“你出來試試就知道了。”

單曉敏用言語引。

蔣西雅撲哧一聲笑出來，歪頭看，眼神中充滿戲謔，想看一個稚的孩子一般：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還沒蠢到要在攝像頭底下對你怎麽樣。”

蔣西雅輕輕一拋，鑰匙在空中畫了一個弧線，準落在單曉敏腳邊。

“我明天就會回學校，錯過今天，你再也不會有機會。”

單曉敏提高音量，繼續激怒。

“你先能回來再說吧，或者，你現在就可以從這個後門爬進來，不過要記著，在我麵前要像狗一樣趴著，搖尾乞憐，說不定我會放過你。”

校園的燈熄滅，蔣西雅拉上校服的拉鏈，小跑步往宿舍樓的方向走。

宿管阿姨說了什麽，蔣西雅連連點頭，看上去是在道歉。

宿管阿姨笑著給開門，臨進宿舍樓前，回看了一眼鐵門的方向，挑釁似的衝著單曉敏的方向笑笑，似乎在說：

歡迎你回來，我就在這裏等你。

***

單曉敏從學校後山過來，沿著小路，穿過實驗小學，往文店的方向走。

出發之前確實是想設計讓蔣西雅傷害自己，然後報警抓，借此為周穗和自己報仇，沒想到本不上當，甚至一下就穿了的想法。

蔣西雅對太了解了，清晰知道的肋和恐懼，而對蔣西雅竟然一無所知。

夜晚起風了，單曉敏裹衝鋒外套，帽簷，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

已經沒有家了，可除了文店，也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

掏出手機，開機之後，準備給龐曉鯤打電話。

剛把號碼撥出去，樹影裏忽然竄出來一個人，抓住的手臂，將的手機打掉。

單曉敏被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定睛看了才發現，竟然是單富仲。

“爸...？”

單富仲攥著單曉敏的手，捂著的，將人往綠化帶裏拖，盡量躲避過往的車輛：

“敏敏，你到底去哪裏了？爸爸找你找得好苦啊！來，跟爸爸回家吧！”

“放開我！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單曉敏警惕似的四看看，剛去找了蔣西雅，單富仲轉眼就能來到這裏，不相信這兩者沒有關係。

但蔣西雅又是怎麽知道在這裏的，單曉敏不敢多想，越想越覺得骨悚然。

單曉敏努力掙他的束縛，可他越是反抗，單富仲抓得越。

隻好手腳並用，喊著說：

“你放開我！救命啊，著火啦！”

單富仲上前捂住的，商議似的說：

“放心，爸爸不會你做你不喜歡的事！爸爸帶你回老家，我們離開這座城市好不好？我們回鬆江，你還一樣可以上學！”

單曉敏警惕似的四看看，卻發現這條平時繁忙的道路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周遭空無一人，連個能求救的人都沒有。

“我不回去，要走你自己走！我要在這裏參加高考，我不要再複讀了，我已經夠那種東躲西藏的日子了！”

“你不配了，有我這種爸爸，你早就不配了！”

單富仲低聲嗬斥。

“那我就不要你這個爸爸了！反正我也沒有家了，以後我們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你說得容易！憑什麽各自安好？你又不是我的兒，我把你養這麽大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把我養你的錢都還回來，50萬，我以後絕不打擾你！”

單富仲忽然變臉，眼神兇狠，像是要把單曉敏撕爛一般。

“你...你在胡說什麽？”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從路邊撿來的！當初那個人不能生，我們就去抱了一個棄嬰衝喜，明白嗎？你就是那個衝喜的！聽明白了嗎？”

單富仲眼睛冒，角和臉頰上的淤傷在昏黃的燈下，映得他像一個麵容猙獰的魔鬼：

“我給你取名字，供你吃喝，沒有我，你就要死在垃圾堆裏，當年那個人帶著我的兒子走，隻是想要威脅我跟我拿養費，要把你送走，也是我把你留下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應該恩！”

單曉敏愣住，一度忘了反抗。

單曉敏一直都知道，媽媽不喜歡，卻不知道為什麽。

本來以為，媽媽對弟弟的偏是因為弟弟小需要照顧，諒了，甚至還幫忙照顧，

後來弟弟長大一些了，媽媽還是格外關照弟弟，單曉敏以為媽媽隻是重男輕，

接了這個世俗，因為在長大的那個小城市，沒人能改變這種陋習。

一直在修剪自己的枝杈，拋自己上的浮塵，為別人口中那個完兒的同時，還做兩人關係的粘合劑。

當年兩人離婚的時候，法庭征求兩個孩子的意見，單曉敏選擇媽媽，但是媽媽毅然決然地表示隻要弟弟。

不理解，甚至跪下來苦苦哀求，隻得到媽媽的冷臉。

倒是沒想過，自己從開始就是不屬於這個家的，不被喜歡才是正常的。

也終於明白，當自己拿著競賽的獎狀回家，鄰居誇獎單曉敏聰明又漂亮，一點都不像他們倆的時候，媽媽為什麽臉會那麽難看。

原來鄰居不是在誇讚，而是在嘲諷。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被蒙在鼓裏。

所以再怎麽努力，都會被媽媽嫌棄，也會被爸爸在關鍵時刻放棄。

認清現實後，單曉敏心裏最的那一塊地方忽然就剛了。

清晰地覺到，自己的肋長出了鎧甲，再也不怕任何攻擊了。

“如果我們沒有緣關係，那我更不會跟你走了，你就當我是你另一個投資失敗的項目吧，你應該習慣失敗了吧？”

單曉敏著單富仲，目沉靜，語氣堅決，卻字字句句像刀一樣紮在單富仲心上。

外人可以嘲諷他的失敗，可他視作親人的人怎麽可以！

“沒良心的，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活不下去了，你就得死我手裏！”

單富仲卡在嚨上的手越發用力，單曉敏反抗不得，被迫抬頭向天空，月亮的白得刺眼，最終幻化一道束，刺得閉上眼睛。

到自己的重量在消失，有像是被一很強大的力量托起來，托得很高很高，像是飛到天空中一般。

分明覺到是靜止的，而時間是流的，正一點一滴的，從的指間流逝。

最終手裏空了，時間停滯，又如失重一般，重重地落回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