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鷗不下》》第39章 我本來就能贏
我和魏獅去沈小石租的房子那兒找他,拍了半天門沒人應。
沈小石是本地人,但從出獄那天起就和家裡沒聯系過,一直住在外邊。他平日裡看著大大咧咧的,卻很嚴,從不提家裡的事,而我和魏獅也沒問過。
這年頭,誰沒點不能說的。
“怎麽辦?”魏獅盯著門鎖,長眉深蹙,“暴力破門?”
現在已是晚上九點多,老舊的樓房因為糟糕的隔音,走道裡縈繞著不知哪層哪戶人家播放的戰爭片音效,炮彈聲不斷。要是我倆在這暴力破門,整棟樓的人說不準都要出來看熱鬧。
“不好吧,人家還以為我們室搶劫呢。”我這一副良民樣還不要,可魏獅往旁邊一站,大花臂,板寸頭,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啊。
魏獅抓抓腦袋,挑剔地打量我:“你在裡面那麽多年就沒拜哪個高人為師,學到一些神的技能嗎?”
我睨他一眼:“有啊。”他一興,“我學會了如何辨別傻X。”
魏獅“”了聲,繼續去拍門。
“三哥?楓哥?” 突然,黑暗中傳來悠悠男聲。
我和魏獅齊齊一激靈,轉過去。
沈小石站在我們後不遠,手裡領著個塑料大袋子,似乎正購歸來。他臉不太好看,眼下黑眼圈很重,服也皺皺,跟幾天沒換洗了一樣。
人沒事就好,我松了口氣,剛想說兩句,魏獅大步走過去,一掌呼沈小石腦殼上,又重又響,嚇得我皮都了。
“你是不是有病?”魏獅兇神惡煞開吼,“給電話充個電你能死啊!”
魏獅那力道不是開玩笑的,實心木板都給他劈斷過。
沈小石雙手捂住腦袋,有些委屈:“我今天剛回來……手機這兩天在外面沒地方充啊。”
“剛回來?你去哪兒了剛回來?不知道這樣別人會擔心你嗎?” 魏獅不依不饒道。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有什麽進屋再聊。”我示意沈小石先來開門。
沈小石被魏獅教訓得蔫頭腦的,抖出鑰匙開門,一聲不響進了屋。
魏獅更氣了:“你這什麽態度?”
我攔住他,讓他控制下自己的緒。他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容易生氣,而且氣頗大。不然也不至於進去那些年。
“你冷靜好了再進來。”我說。
魏獅還沒到遷怒於我的地步,黑著臉看我片刻,轉去窗戶那兒煙去了。
進到屋裡,就見沈小石孤零零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一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我過去了他腦袋,問:“出什麽事了?跟楓哥說說。”
沈小石雖然看著青稚,卻不是個沒責任心的人,說了隻請一天假就是一天假,會失蹤這幾天,還一點消息沒有,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超出他預期的事。
沈小石沉默良久,沒有說話。我也不他,看他袋子裡都是吃的,聯系他一邋遢,猜他可能還沒吃飯。
“我給你泡個泡麵吧?”
我從袋裡掏出杯面就要往廚房去。
“我媽打電話給我……”沈小石忽然開口,“讓我回去,說想在死前見我最後一面。”
我悚然一驚,拿著泡麵又轉回去,坐下認真聽他細說。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後來我媽再嫁,又生了個弟弟……”沈小石了眼睛,聲音低落道。
他的母親是個十分弱沒有主見的格,生來便如柳,任人拿。分明也沒多,卻因傳統的婚姻觀,認為有人肯要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便謝天謝地,匆匆答應了二婚。
結果二婚簡直是個火坑,進去容易出來難。
沈小石的繼父暴躁易怒,日常生活一有不如意的,便要打罵妻子,讓沈小石很看不慣。但他那時候小,就算衝上去幫忙,也總是被繼父毒打的那一個,母親還要替他求,之後遭更多辱。
“我媽總是讓我不要跟他吵,讓我安靜一些,讓我像一樣,忍一忍就好。”沈小石不想忍,越大就越不想忍,可母親並不理解他,認為他叛逆衝,總是惹事,“我一心想幫,卻拿我當外人,到頭來他們才是幸福滿的一家人。”
深覺被母親背叛的年,自此以網吧為家,跟著一群同樣不著家的不良仔,開始天瞎晃悠。
“如果跟我說要離婚,我二話不說幫離開那個男人。錢的事不用心,我出去賺錢養和弟弟。可從來沒這想法,哪怕一一毫都沒有。”沈小石閉了閉眼,臉越發蒼白,“我恨。恨沒用,恨優寡斷,恨要讓我生活在那樣一個糟糕的家庭,擁有那樣一個年。”
人的悲喜並不相通,憤怒與恐懼亦然。母親無法理解兒子的憤怒,兒子無法對母親的恐懼同,這便是矛盾的伊始。
十八歲前,沈小石是隻暴怒的刺蝟,見誰都扎,打架鬥狠,害人害己,最後把自己作進了監獄。十八歲後,在我和魏獅的心調教下,他磨平了刺,了一些憤世嫉俗,多了一點樂天知命,也算恢復了稍許年人該有的心。但他仍然不與母親和解,拒絕一切探視,出獄後也從未與之聯系。
沈小石道:“我以為我們就這樣了,一輩子就這樣了。那個男人哪一天死了,我或許會回去看,同弟弟一道孝敬替養老。那個男人不死,我絕不回家,那裡也不是我的家。可就在三天前,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沈小石的母親打來電話,沒頭沒腦說想見他最後一面,求他盡快回家。沈小石不明所以,剛要追問,對方已經掛了電話,之後再怎麽打都打不通了。
這種況實在詭異,雖然多年未見,雖然心結依舊,但終歸母子分還在,沈小石怕他媽是真出了什麽事,便匆匆請假,攔住一輛出租趕去了老房子。
但一開門他就傻了……
“我媽用斧子,把那個男人砍死了。”他更地抱住自己,聲音嘶啞,滿是不解,“砍得滿地都是,腦花都砍出來了。說見我最後一面,是打算見完我就去死。怎麽有這種事啊楓哥?離開他不行嗎?為什麽要把自己搭進去呢?早十幾年離開那畜生,哪裡會到今天這一步?”
這發展我也是始料未及,我以為最多就是他媽突然得了重病,讓他回去見最後一面這種家庭倫理劇套路,沒想到一下跳到懸疑兇殺,也是愣了許久。
“這事我既然知道了,哪裡可能看去死。我勸自首,親自把送進了警察局。”他哽咽著道,“這兩天我都在理這個事,要應付警察,應付那個男人的極品親戚,還要瞞著我弟不讓他知道。我也才二十三啊,幹嘛這樣啊,我自己的事我都沒理清呢,這一下我有點接不了……”
他像是終於忍不住了,跟隻貓崽子似的把臉埋進膝頭,小聲泣起來。我心裡暗歎一聲,挨過去輕輕抱住他,拍他的脊背。
“沒事啊,有我們在呢。”
魏獅倚在門口,裡叼著煙,臉沉鬱,已不知聽了多久。
他一副想過來又怕過來的模樣,最後懊惱地呼出一口白煙,轉又去了窗邊,應該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沈小石。
“楓哥,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哭了許久,沈小石含著眼淚抬起頭,吸了吸鼻子道,“不答應也行的。”
孩子都可憐這樣了,不答應他怎麽對得起他我的那聲“哥”?
我了兩張紙給他眼淚,聲道:“你盡管說。”
沈小石悶聲道:“我能不能……請盛律師替我媽辯護?”
我作一頓,沈小石覺到了,忙捧住我手道:“我知道他很厲害,也很貴,但我會付錢的。我存了十萬塊的,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寫欠條……無論是幾十萬,幾百萬,我都願意付。”他眼眶通紅,“生了我,把我養大,我恨,但我不能見死不救。”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理解他的請求,但問題是……盛珉鷗不一定聽我的。
上次為了魏獅,我已經用去了僅有的一次人,這次實在不知道怎麽才能得他。特別是最近他脾氣還那樣怪,沈小石自己去拜托他,恐怕都比我去拜托要有用得多。
可面對著沈小石滿含期許的目,我卻無論如何無法拒絕。
最後,我拍了拍他的手背,點頭道:“好,我替你去說。”
既然欠過一次人,我總能讓他再欠一次。
從沈小石歸家後,我苦思一夜,翌日七點,給盛珉鷗去了個電話——我知道這個點他已經醒了。
“我幫你贏楊士的案子,你幫我一個忙行不行?”電話一通,我搶先道。
盛珉鷗可能覺得實在無語,靜了半晌才用一種傲慢又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我本來就能贏。”
“我能讓你贏得更快。”頓了頓,又補一句,“說不定還能加錢。”
我聽他十分不屑的樣子,也不氣惱,繼續道:“你不要我幫忙也行,那我讓你再嫖一次效果也是一樣的。”
那頭呼吸一窒,盛珉鷗冷聲道:“不必了。”
“那你的意思還是讓我幫你比較好是吧?”我一下子拉開手機距離,“你不出聲我就當你同意了啊?喂?突然信號有些不好怎麽……喂喂?”
裝模作樣“喂”了幾下,我麻利掛斷電話。
對著已經結束的通話畫面,我長長籲出一口氣,過後又有些氣惱。
“讓你嫖還不願意,害怕我下毒呢?”我將手機丟到一旁,倒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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