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額頭，最近確實有點神張，比起高燒不退，更讓他無法忍的是嫣的態度。還會和雨然一起來看自己，但始終是禮貌而疏遠，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而且再也不和他獨一室，簡直把自己當了洪水猛。

已經一周了，容緒連想哄的機會都沒有。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容緒滿懷希的看過去，并不是嫣。

曲靖遠看見容緒失的神，翻了個白眼，“怎麼？不高興見我，那我走了。”說著回要出去。

行了，容緒把他住，“有什麼事？快說！別耽誤我睡覺。”

曲靖遠雙手兜，慢騰騰的走過來，搖頭嘆氣道，“也就是我，這時候還能記得來看你，不像有些人”

“你要是沒正事就出去”

“哎你這什麼態度？我要跟你說的可是大事。”

“什麼大事？”容緒耐著子問。

“有人撬你墻角算不算大事？”

容緒一下扔開手中的書，看著曲靖遠的眼睛嗖嗖放冷箭，“你什麼意思？”

曲靖遠心里笑，故意慢條斯理的說，“事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啊，我打游戲的時候啊，突然聽見我爸接了個電話，是星海杯的評委打來的，說”

“說重點！”

曲靖遠看容緒拳頭要揮上來了，飛快地說，“總之就是嫣得了一等獎要提前和唐亦一起去東半軸分校學習了兩個人現在應該已經到機場了。”

“你不早說！”容緒從床上跳下來，飛往外跑，針頭因為激烈的作直接被拽了出來，剛要進來的護士差點被他撞到，看見搖搖晃晃的點滴架，急得直喊，“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又隨便拔針！”

容緒早跑得沒影兒了。

“哈哈哈，容緒你也有今天，該！”曲靖遠忍了良久終于放聲大笑，覺渾舒暢的像三伏天吃了一口冰西瓜。

嫣那天從醫院出來，整個人渾渾噩噩，天還沒完全黑，流著眼淚走在大街上實在有點引人注目，搖搖腦袋，想把容緒討厭的樣子趕出去，兜里的通訊振起來，又一個和容緒有關的東西！

嫣點開屏幕，珠珠的名字彈出來，清清嗓，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沙啞，“喂”

“嫣嫣啊！重大消息重大消息！”

珠珠元氣滿滿的聲音傳來，像中了彩票，“我剛剛聽到曲主任和你媽媽說，評委會的消息已經出來了，你是第一名！”

嫣腦中嗡得一聲，通訊差點握不住，“不，不可能！”

其實早就想好了，唐亦的水平和自己差不多，想要贏他不容易，要輸給他就簡單多了，沒錯，為了能留在星海市，嫣想了一個昏招。

每天在唐亦的練習室門前徘徊，基本猜到他的參賽曲目，自己只要比他彈的稍微差一點，這樣雖然做不了第一名，還可以拿個二三等獎，既得不到去東半軸進修的名額，而且作為曲老師的學生，也不會太讓他失。

嫣打定主意，在比賽時，幾個輕快的樂句在結尾的理上稍微笨重了一些，這樣小小的瑕疵和唐亦堪稱完的演奏比起來，自然差了一點，所以現在聽到拿了一等獎的消息，嫣到不可思議。

急忙道，“你會不會聽錯了？”

“怎麼會？我著門聽的，曲教授說那個唐亦突然被取消了比賽資格，好像是有人舉報一等獎當然就是你的了。”

剩下的話嫣再也聽不進去，呆呆的著眼前川流不息的白軌道車，有的在空中的高架橋上飛馳，穿梭在各天大樓間，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也不知道要開往何方。

……

第二天，雨然辦公室。

“嫣嫣，曲主任和我說你放棄了換機會，究竟怎麼回事？”

“唐亦突然退賽我才排第一的，我沒資格拿一等獎。”

“是他虛報年齡，你們都屬于星海杯15到24周歲年齡段的選手，他大了兩個月，如果獲獎本來就有失公允。”

雨然拍拍辦公桌，“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當時看你比賽的時候我只是有點詫異，沒想到后來曲主任也和我說了，他說最后的幾個變奏你練過幾百次，從沒彈錯過，你明顯是故意犯錯！”

雨然強怒火問，“告訴我真正的原因，你到底為什麼不去進修？”

嫣在雨然的視下心慌氣短，“我，我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我不想離開星海。”

雨然有些恨鐵不鋼的說，“你就像個兒園的孩子，固執的不肯長大！星海對你來說是個好的話世界，你在這里是最優秀的，但它不是現實，我讓你去聯邦東半軸進修，就是要你認清自己的不足，不然你永遠是井底之蛙！”

嫣咬著，“我不在乎是不是最優秀的，這里有曲老師還有你，有我們的家，如果去東半軸，我不會比在這更好。”

雨然盯著窗臺上的水培綠蘿，沉默不語，一會兒突然說，“你已經滿18歲了，如果這真是你的決定，那我也不你，但是你必須告訴我實話，你僅僅是因為不想離開家嗎？”

嫣一驚，點了點頭。

雨然嘆了口氣，揮揮手，“你上課去吧，保送的事我和曲主任說。”

嫣走出辦公室，心終于落回肚子里，剛才幾乎以為雨然發現了自己和容緒的事。

其實嫣昨天晚上冷靜下來以后，思索了良久，終于不得不承認，之所以可以那麼堅定的想要留在星海，然后在比賽時勇氣可嘉的放水，都是因為容緒。

果然，人越害怕失去，就越是想要擁有，但當以為自己可以擁有的時候，又已經失去了。

現在，不是沒有想過借機離開容緒，但看著容緒送給自己的通訊，突然心涌上一模糊但是澎湃的。

不想逃，總覺得去了東半軸就表明自己在躲避著容緒，明明沒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逃。

一瞬間嫣覺自己是雙耳失聰的貝多芬，是貧病加的莫扎特，是場失意的肖邦，有偉大的先賢在前，覺得自己不能再消極的逃避，任由容緒變自己生命中的一幢爛尾樓。

這麼想著，心中充滿了激昂的斗志，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和容緒針尖對麥芒的理論一番。

阿貝格變奏曲突然在口袋里響起，嫣手指一，急忙掛了最的容哥哥的電話。

果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嫣突然有點后悔，或許逃到東半軸也輕松的。

就這樣磨蹭了一周，嫣還是沒有勇氣找容緒好好通，也不敢接電話，因為不知道要怎麼說，要說些什麼。

而容緒被嫣的非暴力，不合作搞得發瘋，要是放在以前，十個嫣也捉到床上收拾了，但因為竊聽事件他有些理虧，所以不敢再使用武力解決問題。

容緒開著車在機場高速路上一路狂飆，快要把方向盤碎。

該死的唐亦，自從懂事以后，自己也明白了哥哥當時的不由己，兄弟倆暗中一直聯系，這些年關系漸漸和好了，連容海明都不知道。現在可好，我拿你當親哥你拿我當表弟！背著我挖墻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來上次那一拳打輕了！

容緒頭一次覺機場的路這樣長，即使把油門踩到底，他的滿腔怒火也得不到發泄，漸漸轉變為一種空虛的慌張和恐懼。

他一向膽大妄為，所以之前才敢輕易地黑進嫣的手機做手腳，但現在卻有些患得患失了，他的強，他的堅決，在嫣的離開面前通通了笑話。

嫣和唐亦站在安檢口，旁還有容海明，他也來送行，還推了兩個大箱子，都是給唐亦帶的東西。

容海明把他拉遠一點，拍了拍這個與自己極其相像的年輕人的肩膀，“這麼久沒見，又長高了。”

他嘆口氣，“我知道你不愿意聯系我，但這麼多年過去了，大人之間犯的錯，不該連累你和小緒，你們倆是兄弟，以后要互相照顧。”

“我知道。”唐亦了，“爸爸，小緒永遠是我弟弟。”

容海明絮絮叨叨不停，他有一車話想和唐亦說，但馬上要登機了，他又想起來要給唐亦買點東西，“你們在這別走，我去給你買點東西。”

嫣終于有機會，走近問唐亦，“你的比賽資格被取消的事，是你故意的嗎？”

唐亦一笑，出一口白牙，“是我舉報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