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寧秋水扔掉了第四煙頭。
踩熄。
大車加速。
引渡人忽然猛踩了油門,寧秋水抓住了座椅的后背,再看向外面時,迷霧已經開始大片退散。
“已經結束了?”
寧秋水向引渡人問道。
后者答道:
“是的,迷霧退了,看來瘋子已經做完了他要做的事。”
大車順著公路一路朝上,行駛過了很遠的距離,隨著外面的迷霧退去,寧秋水『第一次』看到了這扇迷霧世界原本的模樣。
一片漆黑。
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僅有斷壁殘垣的廓。
那是已經完全破碎的末日焦土,有未知鬼影隨風出現又倏然消失。
頭頂的『灰』離開之后,太失去了大部分的污染,可輝變得極為黯淡,似乎即將熄滅,連遠的繁星亦無法點燃,天穹深偶爾只爍過如螢火一般渺茫的微。
至于他們腳下這公路……原來是一個巨大的生脊骨。
“這是什麼東西的骨頭?”
寧秋水低頭,滿目震撼。
引渡人只說了一個字:
“龍。”
寧秋水:
“也是神話元素里的東西?”
引渡人:
“是的,不過最后消亡了。”
“你看,這土地多荒涼,連龍也活不下來。”
“不過……你們可以。”
“還是你們厲害。”
他開了一個很冷很冷的玩笑,寧秋水真是笑不出來。
車窗外,起風了。
“每輛大車,都是建木的枝椏。”
“我們這里到了腐蝕的人,做不了司機,沒人敢去做司機,否則就會跟我一樣……不過還好,你們的世界被『命』的力量糾纏,縱然沒有司機,大車也會將你們送到該去的地方。”
寧秋水想起了詭舍世界的那些人。
他想起了那些被融合了『愿』與『命』創造出來的新人類,馬上要踏這恐怖的末日世界,承著無盡的恐懼與黑暗,掙扎求生,一時間自嘲道:
“我們還真是……自私。”
引渡人:
“弱小是原罪。”
“以前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但以后……他們可以了。”
他聲音漸,銅銹后的眸子在木然前依然凝視天穹,凝視那片曾經極麗的宇宙。
“你知道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抬頭了。”
“雖然那里已經沒有了太,但是還是覺好。”
寧秋水問道:
“天那麼黑,你真的看得見?”
引渡人:
“你看不見嗎?”
寧秋水:
“我看不見。”
引渡人長長地,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氣,說道:
“你以后會看見的……你們都會看見的。”
黑暗下的龍骨上,大車依然前行,直到穿越暗的云層,來到了那座高山上的巨大破碎神殿前,大車才徐徐停下。
車門打開,寧秋水的目從窗外收回,跌跌撞撞來到了大車的前門,他正想對駕駛位的引渡人說聲謝謝,卻發現對方已經徹底被銹漬封存,死去多時了。
引渡人抬著頭,一直穿過明的窗戶看著那漆黑的天,臉上似乎帶著笑,但因為銹漬太多,皮潰爛,寧秋水也不確定。
他想說聲謝謝,只是覺得嚨沒力氣,最后還是沉默著下了車。
西山殿外,一片荒涼,雜草如蛇,黑得讓人抑。
寧秋水進了殿,凝視著這滿目瘡痍,殿中燭火幾乎全部熄滅,僅剩下稀稀疏疏的幾盞還綻放著微弱的明。
地面上,裂痕遍布,寧秋水踩過碎石,來到了墻壁一角,凝視著地面上癱坐的一個銹人。
那個人臉上鑲嵌著幾片銅錢,銹蝕得厲害,上披著一張模糊的人皮,分不清是誰了。
他還沒死。
無法抬頭,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
“盒……子。”
寧秋水低頭,旁邊有一個扁平的盒子。
瘋子的手上還有一個。
“我要做什麼?”
他凝視著瘋子,對方的生命已如風中飄絮,隨時可能死去。
“那是留給你的東西……”
“待會兒你帶著這個『棺材』上車。”
寧秋水蹲下,緩緩從瘋子的手里接過了棺材,而后又撿起了那個扁平的盒子。
棺材被封死,不留一隙,似乎還在收。
而盒子里放著的……是一張小豬面。
見到這面的瞬間,寧秋水恍惚失意了許久。
他再回神的時候,看見瘋子也在凝視他。
“你恨我嗎?”
寧秋水問道。
瘋子也問道:
“你害怕嗎?”
寧秋水搖頭。
“我不怕。”
瘋子咧一笑:
“不怕就好……我即朽木,長眠于此,幫不了你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死了不可怕,活著才可怕。”
“把的頭留給我吧。”
“你帶著棺材走,去往忌之地的盡頭,那里通往詭舍世界的第三之地,推開門……兩個世界就徹底連通了。”
“沒有了『灰』的持續污染,詭舍世界的那些厲鬼會很快消失。”
“你可以安全地帶著詭舍世界的人遷徙到這里……”
寧秋水:
“忌之地的盡頭,就是第九扇門?”
瘋子:
“是的。”
“為了防止意外,那扇門必須從忌之地推開,我死之后,無力再維持詭舍世界,那個世界會逐漸紊、湮滅。”
“這個時間不會很長,或許數月,或許一兩年……”
寧秋水看著瘋子漸弱的氣息,鄭重地將『壽』的頭顱放在了他的旁,又問道:
“那關著『灰』的棺材,應該放在哪里?”
瘋子:
“你自己決定。”
“這是一個活人該考慮的事,不要問一個死人。”
寧秋水著掌心之中那小小的青銅棺材散發的冰冷,輕輕點頭。
“好。”
“……我走了。”
瘋子沒有回應,寧秋水拿著這盒子轉朝著西山殿大門走去,沒走幾步,瘋子才又說道:
“寧秋水……”
寧秋水停下腳步。
瘋子沉默了一會兒,道:
“『灰』雖然已經消失,但忌之地的污染很重,那里的路會非常非常難走,所以……”
寧秋水低頭,看著手里的小豬面,平靜道:
“……沒關系。”
他又朝前而去,過西山殿殘破大門的時候,瘋子說了最后一句話:
“寧秋水,別回頭,你的后已經沒有人了。”
PS:還有一更,完結不了就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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