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漩渦》18、深陷

瞳孔重重一, 心臟驟然停止跳,厲肆臣僵一個箭步沖過去。

“攔住他。”

溫靳時冷睨著他。

保鏢迅速上前。

跟著厲肆臣的保鏢在這時也趕到,見狀立即攔住那些人。

沒有人擋住, 得到機會,厲肆臣薄抿疾步沖向火盆,沒有任何猶豫地手就要去搶奪已經開始燒起來的信和照片。

溫靳時攔在了他面前。

仿佛殺人一般的力道扼住他手腕將他猛地一推,后退間, 他的手肘扼住他脖子將他重重地按上了墻。

溫靳時其實不是他的對手,然而這一個月來他每天能眠的時間不過兩三小時, 導致此刻一時反應不敏捷。

信被燒毀的味道悄然彌漫在空氣中。

火在燒信,但更像是在灼燒他的神經, 呼吸前所未有的.

沉,厲肆臣盯著溫靳時的雙眸紅。

“那是我的東西!”如困般的聲音艱地從嚨深出, 膛劇烈起伏,他狠狠將他甩開。

抬腳要沖上前——    “那是寫給沈肆的信,不是你厲肆臣。”

森冷諷刺的聲音毫不客氣地一字字釘在了他心頭。

“不明白嗎?從始至終, 陷在過去, 陷在和沈肆的里, 的只是過去的沈肆, 而不是你。”

只這兩句, 厲肆臣形猝不及防地一震,心頭隨即蜿蜒出又一道細長的眼不可見的傷口。

額角和手背上的筋脈一點點地突出, 薄直線,雙眸暗紅, 他猛地沖到火盆前,不管不顧搶奪。

火苗倏地烈焰,噼里啪啦地燃燒, 溫度炙熱灼燙,燒上皮的瞬間刺痛極為強烈地蔓延。

大片大片的紅。

厲肆臣仿佛毫無覺,也看不見火焰,只是不停地迅速扯,不顧一切搶救。

可那些信被燒得是那麼快。

搶了這一封,那一封眼睜睜地在他眼前被燒灰燼,那些寫下的字字思念跟著消失,只是短短一兩秒而已。

每一秒,他的呼吸都無比艱難。

火越燒越旺。

像是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一樣,他將那張燒的偏慢的塑封照片急急撈出,克制著發的手要將火苗拍滅。

倏地,    溫靳時的手毫無預警地來,一把奪過他的照片像是要撕毀。

厲肆臣額角青筋突地直跳。

“還給我!”鷙瞬間覆滿整張臉,他起搶奪。

卻被一把抓住領。

“現在裝什麼深?”毫不遮掩對他的恨意,手背經脈幾乎就要裂,溫靳時低吼,“你嗎?你本不任何人!”    他猛地松手。

一推。

厲肆臣直接狼狽跌倒在地,右手一下撐在了還在燃燒的火盆里。

手被燒,烈焰包裹。

刺痛陣陣,紅.

腫明顯。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知覺,唯有在看到溫靳時把照片扔進火盆時,握拳的手松開一把搶奪!    搶回來了。

膛不控制地劇烈起伏,他低頭,快速撲滅火,手指跟著掉照片上的暗灰,可好像不掉。

“溫總?”有保鏢低聲詢問。

眼中盡是寒意,溫靳時居高臨下地看著厲肆臣,兩秒,才吐出冷冷一字:“走。”

“是。”

“為什麼要舉行葬禮,”僵,厲肆臣盯著他,嗓音沙啞繃到極致,“憑什麼說死了?”    “還活著。”

手指骨骼似作響,他一字一頓。

四目相對,兩人的眸都極暗極深,臉廓的線條好似都繃到了再沒有緩解的地步。

“我比你更希活著,”溫靳時開腔,眸底迸出冷厲的,“你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

口猶如被鈍,厲肆臣抬腳上前,呼吸一下不穩,聲音更是控制不住地發:“在哪?”    溫靳時薄抿。

現在在哪?!”厲肆臣的雙眸更紅了。

溫靳時沒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機點開一張照片。

厲肆臣低眸,下一秒,像是有尖刀猛地刺上他心臟。

那是……    泡爛的圍巾。

是那晚他給圍上的。

溫靳時一字一頓:“一方死亡婚姻關系自失效,但離婚協議,厲肆臣,簽字。

不在,也不會和你,和你厲家再有任何關系。”

“溫靳時!”    溫靳時甩開他,吐詞極端得清晰:“別讓死也不安寧。

厲肆臣,別忘了,是你害死的。”

話落,他再也不看他一眼,轉大步離開。

直至門口,他    站定,背對著厲肆臣,形格外筆直——    “不會游泳。

水里很冷,怕冷,我帶回家。”

不會游泳……    死寂蔓延。

被扼住無法呼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拳,沉悶到無法形容,厲肆臣再沒有彈。

書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間異常晦,他發不出聲音,瞥見他被燒傷的手,腔更是沉悶不堪。

他知道厲總始終堅信太太沒有出事,這一個月,支撐著厲總的便是找太太。

可……    溫家那邊他們一直有派人跟著,包括那位紀醫生,但出事到現在,溫盞溫小姐消瘦,紀醫生亦是傷心難掩。

種種蛛馬跡表明太太是真的出事了。

如果沒有,他們就不會如此,不是嗎?    “厲總……”他的聲音啞中帶,艱難地勸道,“您的手燒傷了,我送您去醫院理吧,否則……”    但眼前男人久久沒有說話。

他只是低下頭,用服小心翼翼地無比珍視地著已然被燒壞的照片,一遍又一遍,作輕

書分明看到,他的眼睛一點點地紅了。

*    今晚的夜暗得滲人抑。

北岸府。

家庭醫生已經等候多時,等著給厲肆臣理燒傷,他剛要出聲,就見男人抱著束玫瑰走到了茶幾那。

茶幾上,花瓶還著束玫瑰。

他俯下,將原來的玫瑰花拿出,捧著花瓶換了水,跟著重回客廳,小心翼翼如視珍寶般將帶回來的玫瑰換上。

那只燒傷的手似乎和玫瑰一樣紅。

他坐了下來,一瞬不瞬地著玫瑰花,眼眸始終沒有彈,仿佛不知酸

醫生不解,皺著眉頭擔心地看向周書,周書不地朝他搖頭,微紅著眼示意他等等。

誰也沒有說話,詭異的安靜籠罩著奢華的大平層。

良久。

厲肆臣緩緩起,一步步走向臥室,床頭柜屜里,醫院那晚扔在他腳旁的離婚協議安靜地躺著。

看了許久,他拿出。

明明是薄薄的幾張紙,可這一刻,重如千斤,得他幾乎抬不起手。

客廳有筆,他傷的那只手勉力握住,簽字欄上,“溫池”兩字就在那,提醒著催促著,他卻    遲遲下不了筆。

一秒,兩秒……    手不控地微微發

他闔眼,復又猛地睜開,筆尖及紙張,一筆一劃,他終是簽下了他的名字。

不過兩個月的婚姻,就此結束。

最后一筆結束,他別過臉看向落地窗方向,窗外的夜更黑了,暗沉沉的死寂過玻璃進

“給溫靳時。”

他說。

書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拿起了離婚協議。

輕微一聲,門被帶上。

家庭醫生無聲嘆息,低聲說:“厲總,我給您理傷口。”

厲肆臣一

家庭醫生見狀,默默打開醫藥箱,就在即將要到他那只燒傷的手時,就見他的手驟然了拳。

下一秒,全都像是被束縛住的男人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猛地跑向門口!    “厲總?!”    電梯門開的瞬間厲肆臣一個箭步沖進去,始終刺痛的長指用力摁下一樓,他盯著不停跳躍的數字,靜謐的空間里唯有他重不堪的呼吸。

“叮”電梯到。

他疾步沖出,一眼看見大堂外溫靳時竟然就站在那,手就要接過那份離婚協議。

“周書!”他低吼。

書眼皮一跳,下意識收回手轉頭。

“厲……”    離婚協議被狠狠奪過。

“嘶——”    下一秒,離婚協議被撕毀。

厲肆臣一雙眼眸紅,線明暗錯,但他整個人卻猶如被晦暗包裹,暗孤冷。

“就算恨我,死了,”他盯著溫靳時那張充斥厚重霾的臉,從骨深一字一頓,“也是我的人,我不會簽字。”

“我不簽。”

他說。

漸濃,抑更甚。

燒傷被理,全程厲肆臣一,只是攥著撕毀的協議,直至回到臥室,協議散落在地。

他俯,將碎片一張張撿起。

臥室冷,寂靜無聲,沒有一屬于的溫度,他機械邁開雙走至帽間,目落在的行李箱上。

打開,他將行李箱中的一一掛回原著他的掛在一起。

他看到了。

就站在他旁,指尖一一劃過他的,最后挑出一件黑襯衫,眼神一如既往的熾熱,著他:“老公    ,明天穿這件好不好?”    “好不好呀,老公。”

摟住他腰,仰著臉撒

他低眸:“好。”

笑,眉眼凈是璀璨笑意,暖了這一室的冷:“我給你挑領帶。”

“好。”

他說。

像上次一樣,笑著給他打領帶,他忍不住抬手想的臉。

——不見了。

偌大的帽間,只有他和自己的影子。

厲肆臣抬在半空的手一點點地僵落下,垂落在側,又緩緩地握了拳。

全都回歸原,他轉

他站在臺,煙癮強烈,點煙,卻是幾次都點不燃。

傾瀉,將他的影拉得很長,拉得格外孤涼。

長夜漫漫,臥室的燈再沒亮過,唯有他指間的猩紅忽明忽暗了一整晚,煙圈徐徐彌漫不曾消失。

翌日,傍晚。

枯坐了一整晚又一個白天的形終于,厲肆臣起,徑自去了浴室,沒有覺是冷水還是熱水,只是沖了個澡。

胡渣刮凈,換上一西裝,打上那條那日曾給自己打的領帶,目落在指間戒指上,良久,他沉默離開。

書放心不下他的狀態,在客廳守了一天一夜,但臥室的門始終沒開啟過,不吃不喝毫無靜。

就在他決定直接進去時,門開了,男人走了出來。

“厲總……”    厲肆臣沒有回應。

下樓上車,他沒有第一時間吩咐去墓園,而是去了最近的花店。

喜歡熱烈如火的玫瑰。

一支支親自挑選,他啞聲吩咐店員包起來時,眼角余無意間瞥見和家里一模一樣的花瓶,只不過是照片。

店員瞧見,笑說:“先生是喜歡那個花瓶麼?不過不好意思哦,我們店里的花瓶都是店長親自設計獨一無二的,賣完了就沒有啦。”

說完,男人久久沒有應聲。

好奇:“先生?你……”    “我太太,在這里買過花,買了花瓶。”

男低音鉆耳中。

店員一怔,隨即腦中冒出那日的畫面,哪怕隔了很久但對那張驚艷的臉依然有印象。

羨慕:“原來是先生的太太,你們真好,那天說,是送給先生的,還說你們很彼此呢。”

忽地就,    厲肆臣勉力掀,盯著玫瑰,再開腔的嗓音喑啞至極:“是,我們很彼此。”

他是的。

出門時是傍晚六點,燈火璀璨,等到了西郊墓園,黑云城,天極冷。

抱著的玫瑰,沒有讓周書和保鏢跟著,他獨自往前,一步接一步,很慢。

但再慢,還是到了。

墓碑上的照片,是他從沒見過的時期的,眉眼帶笑,一如既往的明奪目。

他站定,緩緩俯,將懷中鮮艷滴的紅玫瑰輕輕放下,重新直起再看,他忍不住抬起手。

戴著戒指的那只手,溫地慢慢地.

的照片,仿佛的人就在他眼前一樣。

“他們說你死了,”單膝緩緩跪地,他的臉,一瞬不瞬地,“你沒死,對嗎?你明明還在。”

沒有回應,依然在笑。

厲肆臣著,角止不住地慢慢上揚:“你等我,這次,換我來找你。”

有雪花飄落。

起先只是小小的一片,后來漸漸變大,如鵝般灑落人間,像極了三年前他們在黎的那場雪。

那日,窩在他懷里。

而現在,是他孤一人。

雪越來越大。

緩緩前傾,額頭一點點地靠上了墓碑。

“溫池……”他低喃。

一整夜,他姿勢始終不變,大雪白了頭,孤曠的墓園里,只有他。

大亮時,他起,只是才走了兩步站立的不穩,高大拔的形就那麼直直地跪在了白雪中。

冷的涼意侵五臟六腑,視野模糊,他好像又看到了

“厲總?!”    周書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異樣,急急保鏢來送醫院。

手燒傷,長時間的缺睡眠,再加上在墓園大雪中呆了一整晚,讓厲肆臣病發高燒,大病一場。

然而他在醫院醒來便強行出院回家。

書想要阻攔不能,也不解,直至送他回到北岸府,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因為醫院不是北岸府,不是家,沒有溫池。

這場大雪足足下了兩天兩夜,整座青城白茫茫的一片。

厲肆臣亦高燒了兩天兩夜,他不去醫院,周書只能請家庭醫生再上門,同時讓李    姨費心照顧,自己則在公司和北岸府間奔波。

擔心厲總會因此消沉一段時間,沒想到燒才退,厲總就跟沒事人一樣回了公司,工作,出差。

他很擔心,但漸漸的,他發現厲總又回到了從前冷淡只有工作的模樣,確切地說,是回到了和太太結婚前的樣子。

眼里除了工作再無其他,甚至,比從前更為嚴重。

唯一不同的,是厲總開始有選擇地出席公開場合活,從前的他除了必要應酬,從不會出現在公眾視野里。

書記得那是一次財經雜志想要采訪,這種事厲總從來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的,那次竟然答應了。

他記得自己口而出問為什麼會答應,彼時厲總剛剛簽完一份文件,他放下了筆,指腹不自.

挲指間戒指。

低眸,嗓音低淡:“這樣能看到我。”

書當時間一堵。

盡管溫家葬禮都辦了,但厲總仍始終堅信太太還活著,派人搜尋的事從來就沒停止過,包括跟著溫靳時兄妹和紀醫生的人。

但凡有一丁點消息,無論確不確切,厲總都會第一時間親自趕過去,就如同紀醫生那時提及的和太太一樣——    每一次都懷揣希,但每一次都失而回。

最有希,他所見的厲總眼中有亮的一次,是搜尋隊終于在一個漁村找到了林朝的下落。

當時正在開會。

他親眼看到厲總當眾失態,不顧旁人眼,不顧會議有多重要,撿起掉落的手機疾步沖了出去。

從公司出發到達漁村,他分明看到全程厲總握著手機的手就沒松開過,握著,手背青筋畢

可當他們第一時間趕到,見到的只有十分虛弱的林朝。

林朝哽咽地說,對不起。

當時,他眼看著厲總眼中芒迅速消失,重新變得漆黑不進,整個人像是被干了力氣。

就這樣,一次次的失中,時間過了兩年多。

……    三月,周五。

書一抬頭,就見厲總提前下班。

明天他們即將出差意大利,在他的印象中,厲總是從不去意大利的。

但他沒多想,起,說:“厲總,明早我來接您。”

厲肆臣低應了聲:“嗯。”

大步離開,他自己開車,先習慣地去花店挑了束玫瑰花,跟著親自前往商場買了不新鮮食材。

驅車到家,他推門進,站在門口,視線掃視一圈,低沉的嗓音緩緩飄向空中:“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

家里一如既往的沒有煙火氣,只有他。

厲肆臣斂眸,徑直走去客廳,第一件事,永遠都是換水換花。

小心地換完,他拎過食材前往廚房。

解開袖扣挽上,他首先理基圍蝦,挑線剪頭,每一個步驟都是細致耐心,包括之后理其他菜。

有條不紊地忙碌一小時后,一桌香味俱全的菜端上餐桌,他座,對面習慣地放置了一雙碗筷。

沉默進食,家里始終沒有什麼聲音。

直到最后,他將定制的蛋糕從冰箱中拿出,上蠟燭放了音樂。

燭火跳躍,他恍惚看到了那晚點蠟燭的溫池。

“生日快樂,”低低的聲音從他間溢出,“溫池……”    深夜,理完工作,厲肆臣洗澡上床,習慣地吞了片安眠藥閉上眼。

靜謐籠罩。

似乎有人在低低訴語——    我想你……    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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