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陸京珩朗犀利的側線條，一度有些為他著迷，直到陸京珩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下來，轉過頭問道，

“你志愿想好怎麼填了沒有？”

俞晚寧迅速回過神，抬手了有些滾燙的耳尖，

“想好了，就京大吧。”

今天跟老薛他們討論了一會兒，老師們也是支持這個選擇的。

陸京珩點了點頭，認可地說，

“好。京大離清大也就一條馬路的距離，到時我也方便照顧你。”

“照顧我？”

俞晚寧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剛剛郁的心一掃而空，

“我都多大人了，哪里還需要你照顧啊？”

陸京珩嗤笑了一聲，閑散地說，

“你不管多大了，不還是比我小一歲？”

俞晚寧腦袋上冒出一個小小的問號。

聽聽他這理所應當的語氣，要不是腦子還算清醒，差點就被他繞進去了。這輩子不管怎麼長大，都注定是比他小的，難道他打算照顧一輩子麼...

還沒等把這句話的意思理解完，又聽見耳邊傳來一句很輕的低笑，前方綠燈跳轉，流暢的車飛馳而出，他的聲音在灌車的風中吹散，

他手了的頭，不無寵溺地說，

——“長不大的小朋友。”

------------------------

填報志愿的時間是七天，截止到7月3號。

俞晚寧早早地定下了第一志愿，后面還填報了兩個二本院校保底。

俞偉這段時間出差回來，難得有了一個小長假。于是便趁著等錄取結果的這段時間，帶去了海城度假。

海城距離津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航程，海岸線綿長，氣候適宜，夏天這兒總是滿了度假的人群，俞晚寧小時候，倒也跟著俞偉來過幾次。

父倆住的是某品牌海景套房，推開房門就能看見海灘，傍晚還可以從臺上看到日落。

這樣的好時在俞晚寧有記憶以來其實并不多。俞偉工作總是很忙，而在高中之后，就再也沒有出過遠門。

有時翻看陸京珩的手機照片，看著他天南地北哪兒都去過，還玩過很多極限運，其實也會覺得十分羨慕。

他們定了三天的酒店套房，每天都泡在酒店里。俞晚寧有時也會走出套房，到外頭的無邊泳池旁曬曬太。

吃完午餐，俞晚寧暫時沒有要回去休息的心思，便一個人拿著手機到外頭吹風。

正在泳池旁邊踢水玩，忽然看見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不小心從泳圈里頭落了下去，掙扎了好幾下，撲騰起幾朵水花，然后就迅速下沉。

俞晚寧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著急地朝四周喊人，

“救命啊——”

“這里有人溺水啦——”

喊了好幾聲，四都沒有人發現這兒出了事。

這個酒店平時人就不算多，這會兒大多都是在餐廳里吃飯，泳池這邊居然沒人！

泳池里的小姑娘已經快沉到底了，隔著水面還能看見慌掙扎的小手小。

救人要！

俞晚寧呼吸一窒，生怕出事，來不及多想就跳了進去...

-------------------------

小時候的俞晚寧是會游泳的。

因為早產的緣故，小晚寧的心肺功能總是不太好，后來聽從醫生的建議，去學了一段時間游泳，提高了呼吸系統的機能。

后來長大學業繁忙，就很再參加這些鍛煉。不過一進到水里，本能地又立刻撿起了差點被忘記的游泳技能，使勁地朝溺水的小姑娘游了過去。

好不容易夠到了小姑娘的邊，抓住的后領就往池邊游。

眼見著泳池邊沿就在眼前，俞晚寧快要疲力盡，冒出水面深呼吸了一口氣，準備一鼓作氣把人推過去。

忽然心臟一陣絞痛，刺骨的痛意迅速向四肢蔓延，把鉗制得死死，甚至連氣都有些不過來。

最后失去意識之前，模模糊糊看見人群慌慌忙忙地朝們跑來，夾雜著驚呼和尖...

-----------------------

醫院門口車水馬龍，急救車呼嘯而來。

俞晚寧被放在擔架床上，手臂蒼白無力地垂在邊。

俞偉一臉焦灼地從救護車上下來，幫忙推著擔架床，跟著訓練有素的醫生一起朝急救中心跑去。

一個醫生在病房門口攔住了他，然后讓護士推著擔架床上的小姑娘先進去，自己拿著記錄板向俞偉詢問病人病史。

“先心病？”

年輕的醫生抬起頭，疑地問。

俞偉張地點了點頭，

“是上個月剛做完的修復手。”

醫生啪嗒按了一下筆頭，迅速地記了兩筆，然后給一旁的護士代道，

“去請心外科的郝主任過來會診。”

------------------------

手室里，無影燈亮起。

這是俞晚寧時隔一個月，進行的第二次房間隔修補手。

俞偉輾轉找到了海城最好的心臟外科醫生，給綜合做了檢查，確認現在的況已經有了心衰的跡象，需要盡早手治療。

因為俞晚寧的況比較復雜，不但有先天心臟病，還因為嗆水導致肺部染，所以這次手的風險要大很多。

手室里頭忙忙碌碌，手室外頭，悶雷忽然炸響。

接連幾日的大晴天被這一場大雨打斷，滔滔不絕的雨水把天地連接起來。

俞晚寧毫無意識地躺在手臺上，瞳孔微散，剛剛在水里嗆了好幾口，在泳池旁邊就搶救了好久才恢復自主呼吸。

主刀醫生看了一眼監護儀，拿起了手刀，還沒劃破年輕的，就低嘆了一聲說，

“看樣子是手臺的常客啊。”

鎖骨下方正中央，上一次手過后的刀口清晰完整，紅的疤痕刺眼。

一旁的年輕醫生探過頭看了一眼，也接過話說，

“的先天心臟畸形復雜的，重度二瓣尖關閉不全，小時候估計也沒吃苦。不過幸好的家庭看起來有錢，不然哪里支撐得起這樣一個孩子...”

一般嚴重的心臟畸形早產兒，很容易被家庭放棄，因為這樣一個孩子很可能把家庭拖累得傾家產，但是投這麼多的金錢，卻不一定能換回孩子健康的。

醫院是最能看出人的地方了。

幾個醫生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冰冷的手刀劃開了腔，一旁的醫生立刻管建立外循環，旁邊電腦屏幕上，心電圖在風雨中執著地跳。

--------------------------

后，醫生找家屬談話。

俞偉眼眶通紅，蹙著眉頭從醫生辦公室里出來，回到了護理病房。

俞晚寧的鼻管還著，整個人模模糊糊不清醒，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只，像是被上天拋棄的孩子。

雷聲轟鳴，病房里卻靜默一片。

直到雷雨停歇的時候，小姑娘才混混沌沌地從病床上蘇醒了過來。

麻藥的作用退去，刀口的脹痛就立刻襲來。本能地手去抓那鼻管和在上的導聯。

俞偉立刻站起，手制止了。

小姑娘上冰涼涼的，嚨里發出栗的嗚咽，臉煞白一片，眼淚無聲地掉落下來。

活著對這樣嚴重的先心病孩子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

俞偉心疼地了的額頭，紅著眼眶安著的緒，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他眼眶下一片青紫，難掩疲憊。但是此時他安著自己的寶貝兒，又不無慶幸，

——好在，又堅強地撐過來了。

------------------------

外頭的暴雨剛歇，一地殘花落葉。

醫院的走廊熙熙攘攘，有病人家屬拽著醫生詢問為什麼還不能出院，也有小孩兒在輸區哭得撕心裂肺。

這就是人間的醫院。

俞晚寧自從拔掉管子之后就變得極其沉默。

俞偉走到窗邊，去吧窗戶打開一條隙，然后才在床頭坐了下來。

折騰了一整天，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人眼可見地疲憊滄桑了許多。

就如醫生所說的，養大這麼一個有復雜先心病的孩子，沒有足夠的力和財力是不可能的。然而俞偉這麼多年來，還是一個人工作掙錢，把孩子拉扯長大了。

俞晚寧上的管子剛拔掉，冷白的皮上還有被管子出來的痕跡。再加上人還很虛弱，說話模糊不清，可是卻張了張口，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俞偉連忙俯湊近，低聲問道，

“寧寶，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俞晚寧的眼角泛紅，里頭盛滿了淚水，睫被沾，黏一簇一簇。艱難地磕磕絆絆地說，

“爸爸，我的這個病，其實你早就知道是治不好的，對吧？”

俞偉：“...”

他立刻打斷了，阻止胡思想，

“胡說什麼呢？！醫生剛剛不是說了嗎？只要定期檢查，好好護理，復發的概率會小很多...”

俞晚寧哭得整張小臉都通紅，卻因為手后的虛弱躺在床上無法彈。

俞偉了張紙巾過來，抖著手替去臉上的淚水。

仲夏的夜風微涼如水，悄悄翻越過窗臺，灌看盡人間疾苦的醫院。

小姑娘平息了一下緒，又盯著俞偉擔憂的目。甕了一下瓣，沙啞地問道，

“爸，我媽當初跟你離婚，是不是因為我的心臟病？”

俞偉替淚的作一下子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