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平安王連比劃帶寫，說自己現在在迎春書院上學。

之前他跟著書院的貧寒學子一起下地去勞作，一天下來，手都磨破了皮。

他還“說”，在迎春書院這些日子，他益頗多，心態也好了很多。

他沒有說的益是什麼。

因為說不清楚。

也因為齊蓉蓉聽不懂。

事實上，每次驗活后，書院的夫子會天黑后開篝火總結大會。

一群人圍坐篝火旁，夫子會提出一個問題。

比如：若是未來你們當了司農主事，如何才能讓種地的百姓吃飽穿暖？眾人思維天馬行空，各抒己見。

一旦說錯，旁邊的人就會立刻抓住他的，雙方言辭激烈，你來我往地爭辯。

當世家子弟出現不懂農時、不通農事的常識錯誤時，貧寒學子就會跳出來糾正他們的謬誤……夫子也會問：如果你當了清，你的母親正在生病，這時候你沒錢抓藥，卻有人送銀子上門，只求你偏袒些許……這錢你收還是不收？貧寒學子明顯窘迫和沉默。

他們每個人心底都想說“收”，卻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們下意識地知道，這種事能做不能說。

可此時世家子弟卻義正言辭：“自然是不收。”

“家中早早安排庶子們學習經商賺錢，財力雄厚，不會出現這等窘迫況……”“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一點咱們老早就知道。”

夫子卻又問：“若你就是那個清貧員呢？沒有家族支撐，也沒有錢買藥？”這次世家子弟也沉默了。

他們從沒有如此窘迫過。

每一次學子們代的“員份、地位、家境”都會有所改變。

夫子試圖引導所有的學子嘗試換位思考。

站在員的角度去思考，也站在最底層百姓的角度去思考……曾經接過最正統的學院教育的世家子弟們，一開始都瞧不上迎春書院這種方式。

他們不適應，也覺得太沒出息。

為世家子弟，哪里需要去親自躬耕農事？貧寒學子卻覺得這是畫餅：自己一輩子能考個舉人也就頂天了，哪里配肖想為那麼大的員？可時間一長，他們卻越來越清楚：這種訓練和教學，能讓他們真正懂得如何協助皇帝治理這個國家……

他們每個人都逐漸能夠看到自的優勢和劣勢。

他們也看到了自己應該長的部分，開始主跟旁邊的人討教。

當秋闈開始的時候，這些人才愕然發現：原來那些曾經在篝火旁認真探討過的問題，竟然跟考題有所類似。

相比前朝考試時專門從經史子集、堂皇大道上出題，天武帝的考題無不跟國計民生相關。

從老人如何贍養，到孩子如何教育，再到尋常百姓如何吃飽穿暖……旁的學院學子們看到題目時集麻爪，迎春學院的學子們卻一個個欣喜若狂。

這題我會啊！曾經立志當舉人的學子突然冒出了大膽的想法：若都是這類考題，說不定我也能肖想一下進士及第？不用參加秋闈的啞學子平安王，今天意外得以“小蝌蚪找媽媽”，被領來了齊蓉蓉的院子。

他看著養尊優的母親，心中有一瞬間的嫉妒，可隨后他就釋然了。

上：好氣！好不公平！迎春書院的課程卻讓他知道：這不對。

自己日子過得不優渥，就想讓母親也過得不好？他也嘗試站在母親的角度思考。

他看不起為了優渥生活拋夫棄子的母親，可母親若不進宮，哪來的他？從母親進宮后，其實人生就沒得選擇了……又能怎麼樣呢？從小就步步為營，日夜琢磨的那些東西，在迎春書院被顛覆了個徹底。

他此時整個人都是迷茫的。

吃飽喝足，母子兩個說說別后生活。

說著說著，就笑了，說著說著，又哭了。

齊蓉蓉本來主意就不堅定，被他帶得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等母子兩個哭得差不多了，也該吃晚飯了。

盛的晚飯過后，慈院的刀疤院長悄無聲息站在了院子里。

平安王懂：自己該走了。

來吃兩頓飯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哪里還能再奢求能住在這里？平安王跟著刀疤院長離開沒多久，傅辰安過來了。

他一寶藍袍，看著清爽又俊朗。

齊蓉蓉看到傅辰安的瞬間，整個人都僵了。

起想磕頭，又覺得不應該磕頭。

哪有當娘的給兒子磕頭的？可自己如今是平民，眼前的是太子爺……在遲疑的瞬間，傅辰安擺擺手，自己主先坐下了：“娘，你也坐。”

齊蓉蓉如蒙大赦，趕忙也坐下。“

安兒，我聽說太子妃生了一對龍胎？”傅辰安點點頭：“嗯。”

高達俊朗的兒子四平八穩坐在椅子上，看似穩當，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著，顯而易見的張。

齊蓉蓉看了一眼傅辰安的拳頭，喃喃道：“我要是能看一眼就好了……”見傅辰安搖頭，趕忙改口：“今日我人買了點心和茶，你嘗嘗？”茶是京城的清補涼鋪子里賣的，味道好極了。

最近幾乎每天都要喝。

點心茶端上來，齊蓉蓉又絮絮叨叨。“

你爹昨日人給我送來了金子、頭面和料，還說以后我這里想吃什麼、穿什麼都隨意……”“我一個人，一天又能吃穿多？”“我只是惦記著你們……”若是往常，傅辰安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又在賣慘，想法子提要求了。

可今日他特意沒有反駁，而是耐著子等說完。

誰知齊蓉蓉說完這話，卻沒說下一句“要是能給我……就好了。”

傅辰安：？竟然不要東西？對上齊蓉蓉眼的討好模樣，傅辰安腦子里掠過肖迎春哺的模樣。

或許曾經，齊蓉蓉喂養自己時，也這樣滿是慈地看過自己？哪怕一次呢？他頭發：“孩子你就別看了。”

“我今日過來，是想當面跟您說一聲，我當爹了……”我當爹了。

齊蓉蓉心跳猛地掉了一拍。

印象中他哭喊著讓自己別走時，還是個虎頭虎腦的混小子。

一眨眼，竟然也當爹了……心中也難得地涌起了后悔。“

若是娘當初沒有離開你們，你我今日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是娘自己走錯了路，娘不怪你將我安置在這里……”傅辰安虎目發酸，卻不愿意在面前落淚，他倉皇起，不敢看齊蓉蓉。“

您若是真心悔過，就抄些佛經吧。”

好好修養，明理則無慮。

齊蓉蓉雙眸瞬間瞪大：什麼？？？不要啊！不想抄，一個字都不想。

可此此景，又說不出拒絕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