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大夫人，未來我的孩子送到你跟前，請你好好待他。”

大夫人笑了，春風化雨似的溫，“等孩子生下來你就不舍得給我了。”

仙娘也笑，卻是笑中帶淚。

“做娘親是最好不過的事，你會做個好娘親的。”

大夫人從頸間取下自己戴的金項圈，“這是我的陪嫁，送給你做個念想。”

“我見不到你的孩子，這個是給你孩子的，就收下吧。”

見仙娘淚珠順著白的臉頰向下滾，又安，“何必悲觀，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府外再次相會，那時我不是薛氏大夫人，我是碧君小姐。”

仙娘流著淚笑了，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明天晚上，隻要一天，就得自由了。

是的，隻要一個晚上，將得永遠的自由。

……

第二天晚上，兩個抬轎人抬著一乘小轎，一個形高大的婆子和一個男人跟著轎從角門出了薛府。

仙娘懷著好的心願，輕輕鬆鬆坐上小轎。

簾外墨蒼穹上點綴著點點星子，月亮隻餘一彎細細的鉤，掛在天邊，夜風帶著微醺的甜香。

這麽的夜，前方就是要的自由。

仙娘開心地放下轎簾，心上湧起一鬆弛。

多天來繃的心放鬆下來。

連跟在轎子旁的大公子看起來都沒那麽讓人厭惡了。

想起從前的日子裏那些微不足道的甜時，心中升起一悵然。

但重新開始新生活的興和快樂很快淹沒了這點憾。

靠在轎廂上不知不覺睡過去。

等醒來還坐在轎，但轎子停了下來。

“這房子看著不錯。”

“是的。”跟轎的孫大嫂垂首說。

“二夫人說了，明天或後天就讓人把姑娘的東西都送過來，裏頭一切備齊，姑娘可以先住下，餘下的東西慢慢添置就好，請大公子放心回吧。”

“夫人還說奴婢留下來伺候姑娘就行。”

大公子還想說什麽，仙娘挑開簾子道，“替我謝謝二夫人。”

從轎上下來，打量一下低著頭的孫大嫂，心道難為二夫人想得周到，這樣一個人，看家護院是個好手。

“請大公子坐轎回府。”孫大嫂上前為大公子挑開簾子。

仙娘對著他行個禮，事到最後，也不願與他惡，口中道，“這些日子承蒙照顧。”

倒是大公子有些不舍，“那等你安頓完了，我再來瞧你。”

兩名轎夫抬起大公子向來時路走，直到影越來越小，拐個彎看不到了，孫大嫂轉去推開了門，用低沉的聲音說，“姑娘請進。”

這隻是個普通二進小院，沒有花園、池塘，也沒種什麽花花草草。

仙娘住慣了好地方，不滿意地嘟囔一句，“這樣簡陋。”

“已經很豪華了，大戶人家也用不了這麽豪華一塊地呢。”孫大嫂聲音不大不小。

“請姑娘等下。”孫大嫂進到柴房點了盞油燈，“先照個亮，不然不好幹活。”

“有活明天再幹，我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

孫大嫂的臉在燈下十分古怪。

仙娘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第二眼，心裏想著明日就打發回去，薦頭店等著找差事的丫頭多的是。

正想著，孫大嫂打頭進了二進院中，提起燈站在門邊。

仙娘才進去，便站在門前擋住來路，並將門關上落了鎖。

孫大嫂提燈來到院牆的一棵樹下，隨著燈火移過去——

仙娘驚恐地看到，樹下挖著一個深坑，足到人肩膀那麽高。

“請姑娘自己下去。”

仙娘被這句話嚇得魂飛魄散。

這院子很小，躲無可躲，牆那麽高，跳不上去，門已被孫大嫂鎖住。

“為什麽？誰你這麽做的？”仙娘瑟瑟發抖，語不聲。

“你自己什麽都想要，不知好歹，大公子早厭棄了你。”

仙娘流著淚說，“我並沒真的做出傷害他的事，現在我也已經離府，何必要我命去？”

孫大嫂板著臉，“誰你要走還要帶走你的東西？”

仙娘跌坐在地，喃喃地說，“原是圖財？薛家不是不缺錢嗎。”

孫大嫂不願看可憐的模樣，別開臉，寂靜的院子裏隻有仙娘的泣。

“你的東西都是什麽東西，你自己想清楚。”

仙娘跪過去，哀求道，“大嫂，我沒做過什麽壞事，東西我不要了，放我離開好不好？我走得遠遠的，再不回京城。”

孫大嫂咬咬牙，“二夫人的話我不能違抗，不能。”

拎起仙娘，那單薄的子在手上仿佛沒有分量，輕輕一丟，把人丟深坑中。

任仙娘如何哭喊，臉上沒有一表，拿起大鏟子，一鏟鏟將土推回坑裏。

仙娘初時還拍掉臉上的土，頭發被砸坑裏的土打散開，釵環掉落，肩膀頭頂都是泥。

隨著土埋到口，越來越氣悶。

死亡似乎眼可見地清晰起來，恐懼像水般完全把淹沒，張著卻發不出聲，隻有眼淚不控製地嘩嘩流淌。

漸漸的，聽不到一丁點聲音。

之後，坑被埋得平平的，又被孫大嫂踩踏、砸實。

一代花魁做了坑中之鬼。

孫大嫂白天找了這偏僻的房子，鄰居離得較遠。

房子不大不小，跳院中，查看一番，據家上落的灰確定這裏很久沒住人了。

連租也懶得租，挖好坑，夜深時把人抬過來埋了，還給人家把鎖鎖起來就行。

“都說了這裏不算簡陋，現在姑娘知道了吧？你的墓地比薛家老爺都大。”

孫大嫂的事還沒完，睡在屋裏，第二天晚上，有人送了仙娘的東西來。

將東西先收下，之後轉移到二夫人指定的地方。

直到此時，的事方辦完了。

這才重新上了鎖，回到薛家。

過了約有五六天時，大公子想要瞧瞧仙娘。

上門卻隻見一把沉甸甸的大銅鎖掛在門上。

裏頭半點燈也無，他怏怏不樂離開。

等再見到二夫人，便追問為何仙娘住的地方不見人？

二夫人神采照人，聽聞此話很驚訝，兩手一攤，“我已按大哥您的要求把送走，還讓孫嫂子照顧了兩天，東西也都搬到那兒去了，別的事我這麽忙，又不是咱們府的小妾，我照應不到呀。”

“也許又聯係上了從前的哪位恩客，嫌那地方簡陋搬走了呢？”

“大哥放心，有錢有貌，到哪活不好？”

“倒是大哥你，是不是應該把心放在大嫂上了？”

一句話驚醒糊塗人，仙娘走了六七天，自己妻子始終不肯搬回主院，這又要怎麽辦？

二夫人察言觀便知，大哥說服不了大嫂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