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弱冠之年登基，如今年逾五十，三年一次選秀從來沒有落下過。

後宮裏的人死的死、瘋的瘋，卻又不斷充盈，如今有位分的妃子，至得有二百人。

即便如此，皇帝依然不滿足，竟將主意打到了親兒子上。

若隻是隨口一說便也算了，但是顧行舟知道父皇做得出這種事。

甚有人知曉，五年前盛寵一時的清昭儀是曾經的端王妃。

端親王與王妃琴瑟和鳴，一直在封地生活，隻因一次中秋宮宴，皇帝對前來赴宴的端王妃一見鍾，當晚便設計寵幸。

端王妃沒了活下去的念頭，皇帝便拿端親王要挾，讓宮為妃，屈辱地活了兩個月。

後來才知曉，中秋那晚，端親王連同王府的所有子嗣便被賜死了。

皇帝殺手足，如碾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風過了無痕。

回想起這件舊事，顧行舟藏在袖中的手握拳。

聽聞端王妃異常嫵，舉手投足之間皆是風韻，而程玉同樣長相，隻是年紀小一些，但年紀小對男人來說又不是壞事。

他有預，隻要父皇見到程玉，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搶過來。

他盯著明黃龍袍的一角，雙手握拳，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若是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日後如何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回稟父皇，”顧行舟緩緩開口，“一個子罷了，恐汙了父皇的眼睛，等憑自己的本事坐上側妃的位置，再來拜見父皇也不遲。”

程玉永遠不會有做側妃的這一天，所以，也永遠不會過來拜見皇帝。

皇帝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哈哈大笑著反問：“側妃？”

顧行舟神不變：“正是。”

“就算你允許做側妃，朕也不會允許，”皇帝冷哼一聲，“你這是不準備讓朕見了？”

越是藏著掖著，越是好奇。

顧行舟自然知曉這一點，恭敬道：“父皇想見，是的榮幸，隻是皇宮莊嚴，父皇是真龍天子，出煙花柳巷之地，怕是要嚇到走不路。”

皇帝陷沉思。

顧行舟即可提出解決辦法，拱手道：“兒臣鬥膽請父皇移駕曲江別院。”

見他這樣說，皇帝頓時失了興致，雖然對那花魁興趣，但是為了一個子出宮，倒也不至於。

“算了，朕也就是隨口說說，”皇帝擺擺手，“但是罰不可免，就罰你二十鞭吧，長個記。”

顧行舟驟然鬆了口氣，沉聲應是。

走出含涼殿，被穿堂風一吹，他這才發覺自己背後出了許多汗。

伴君如伴虎，就算他是皇帝的兒子也不例外。

挨了二十鞭刑後，後背上已然不能看了。

深藍錦袍被爛，一條條目驚心的鞭痕附著在後背上，滲。

顧行舟沒讓任何人攙扶，咬牙起，慢慢走出皇宮。

沉霄早已準備好了馬車，顧行舟艱難地走上去，吩咐道：“回府。”

“王爺，先去趟醫館吧。”沉霄試著提議。

顧行舟瞥他一眼：“本王不想重複第二遍。”

沉霄默默閉，但是又不太確定回哪個府，他傾向於秦王府，但是近日去曲江別院去得勤，他真拿不準主意。

斟酌一番，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出來。

正閉目養神的顧行舟睜開眼睛，淡聲說道：“王府。”

這幾日，他定然不能去曲江別院了。

沉霄趕讓車夫出發，忽而又聽到王爺問：“別院的事安排好了？”

“是，增派了五十侍衛，流換崗，領頭侍衛也換了。”

顧行舟便放心了，又道：“派人過去說一聲，本王這幾日不去……算了。”

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為何要跟報備？多此一舉。

沉霄撓撓頭，很不理解，向來果決的王爺怎麽忽然變得優寡斷了？

曲江別院。

用過晚膳，程玉在院子裏散步，不時有巡邏侍衛經過。

青荷笑道：“王爺定然是增派了人手，以前侍衛可沒有這麽多。”

程玉的心也穩了兩分：“這麽多侍衛，諒齊王也不敢來了。”

青荷安道：“聽說齊王殿下被皇上足三個月，細細算來，中秋之後才能放出來呢。”

“真的？”

程玉的歡喜之溢於言表，天知道齊王過來的時候有多害怕，一時憂心侍衛不盡責，一時又憂心王爺不能及時趕來。

但是若是因為這等小事，應該不至於足三個月。

丹櫻解釋道：“齊王殿下昨日歸京，按理應先進宮麵見聖上，但他卻與一幹人等飲酒作樂，今日才醉醺醺地進宮，說錯了話，皇上大怒，這才足兩個月。”

程玉問：“不是三個月嗎？”

“今日王爺進宮，不知與皇上說了什麽，又加了一個月。”

丹櫻頓了下，又說：“王爺也挨了二十鞭，大抵是因為私自離開軍營才罰的。”

程玉的心便是一沉，離開軍營是因為，挨罰也是因為……

不過想起晌午的那番荒唐，輕舒一口氣，王爺應當沒有怪。

走著走著，經過一片梅樹。

程玉好奇地問：“這是什麽梅？”

丹櫻道：“聽說是綠梅。”

程玉還沒見過綠梅，不由得心生向往。隻是如今才五月初，離冬日還遠著呢。

青荷也分外可惜道：“到了冬天，夫人可能也見不到。”

程玉奇怪地問：“為何？這花開不了？”

青荷神一笑：“自然不是，夫人再猜猜。”

“難道……這不是綠梅？”

沒想到還是搖頭。

程玉心裏像貓抓似的，故作生氣道：“你再不說，我可要罰你月錢了。”

青荷笑瞇瞇道：“等到了冬日，夫人可能就進王府了，常伴王爺側！”

程玉愣了下，若是往常，定會反駁，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好的。

原本一直想著攢錢贖，便是想過上食無憂的日子。

如今已經實現了，雖然附加了一條伺候王爺，但也沒什麽不能接的，有得必有失。

可是，別院畢竟不比王府安全，若是有人有備而來，王爺又遠在軍營或皇宮，不能及時趕來，定會被人擄去。

程玉著那片綠梅，輕聲說：“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