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妝如何聽不出潛臺詞？“裴將軍也別太憂心，不賣賜之，我們還有江樓，把江樓運營好了，過日子定是不愁的。”

裴今宴怔住，隨后苦笑——好麼，他不去安；反過來，卻來安他了。

是個好姑娘啊。

只可惜，被命運捉弄，竟然認錯了人。

如果當初沒認錯人，而是直接嫁給今酌……哪怕是栽贓今酌，也不失是一樁好姻緣。

同一時間，

另一邊。

校場。

兩個人打得難舍難分。

又打了好一會，才分開，兩個人一個坐在地上，一個干脆躺在地上，大口氣休息。

坐在地上、尚保持儀態的，是裴今酌。

至于毫無形象躺在地上的，則是裴今酌的親娘，裴二夫人。

好一會，裴二夫人坐起來，“我說，果然和你打，比和蘇明妝爽快多了，和打……”

聲音突然頓住，因為想起蘇明妝說的話——

『如果想表揚裴公子，不要拿別人做比較，無論是好還是壞，既不要拿別人拉踩裴公子，也不要拿裴公子拉踩別人，那樣他最多有一些就，卻不到你對他的欣賞和贊。』

『既然表揚，就正面表揚。』

『什麼？害？你忍一忍，只要你表足夠誠懇，只要你不害，那害的就是別人。』

『或者，你把自己想象裴老夫人，用裴老夫人的份去表揚裴公子。』

霍薇僵地咽了口口水，之后暗暗了拳，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道，“今酌，你武功……真不錯。”

“？”裴今酌不解地看去。

霍薇暗暗咬了咬牙，道，“不是不錯，是真的很好！武功湛！”

“……”裴今酌瞳孔了，不知應該用什麼表。

霍薇見兒子表的不自然，又想起蘇明妝的話『只要你不害，那害的就是別人』，妙啊！果然如此啊！

只要不害，害的就是別人！

只要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只要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表揚，然后靜靜等著對方害尷尬就可以。

現在不僅不覺得害尷尬，反倒很期待對方害尷尬。

既然不害，那霍薇就徹底放開了，咧笑了出來，“哎呀，可憋死我了！你從小武藝天賦就極高、讀書天賦也高，好多次為娘都想狠狠夸一下，你若是別人家孩子，估計就夸了，問題是自家兒子，為娘不好意思啊！

每天自己夸自己兒子，了什麼？了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但我兒子優秀就是優秀，夸不夸都優秀，只是我這當娘的多憋一憋就可以了。

哎呀，我兒子為何會如此優秀？像誰呢？明明我和那死鬼都沒這麼優秀，兒子為何會優秀呢？”

裴今酌整個人僵。

他仔細觀察母親的雙眼，見其眼神堅定誠懇，不像說假話，更是寵若驚。

不過，他還是冷靜下來思考片刻，沉聲問道，“母親，是不是又是蘇明妝教你的？”

霍薇詭計被拆穿，略有尷，還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禮貌？怎麼能一口一個蘇明妝？人家現在是你堂嫂，就算以后有了變故，你也得稱一聲蘇小姐啊。”

裴今酌直接改口，“請母親正面回答我問題，是蘇小姐教的嗎？”

“啊，這……”霍薇尷尬地低頭，“為娘……從前錯了，現在想改。”

“我是說，如果這些話是教的，那就大可不必，母親還是以自己舒適的方式活著便可。”

霍薇一愣，之后不悅道，“在你眼里，你娘我就是一點沒主見的人？一個晚輩教什麼，我就聽什麼？我只聽認為有道理的話，如何說、說什麼，我心里有數！”

之后，便把蘇明妝叮囑的話，又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只是指出我的錯誤，并沒教我怎麼說。再說，我兒子這麼優秀，我夸兩句還用別人教？真是可笑！這套說辭還用編嗎？我實話實說便是，之前不說，不是無話可夸，而是于出口罷了。”

自從打開了“任督二脈”，裴二夫人可徹底無敵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夸獎的話，只把裴今酌震驚在原地。

……

為什麼要這樣？

做那些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教母親夸他？

取悅他？不是！

取悅流于表面，但對他，卻是真心誠意、甚至可以說改變他人生。

改變人生嗎？

可能，從他在甘霖樓為而出時，命運便已發生了改變。

……

上午巳時，

長安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江樓別出心裁的開業活已然落幕，當眾人都認為其人氣會陡然下降之際，未曾料到，江樓書鋪仍舊是人頭攢，擁不堪。

原因很多種：

其一，書鋪的主業，出售的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以及書籍，并未因為這黃金地段而漲價，反倒是更為價廉，而且品種頗多。

其二，是排隊等著到二樓謄抄室的書生，因為閑極無聊，便在一樓轉轉，不一定何時沖下購買了什麼。

其三，是蘇家影響力，書生們知曉這是蘇學士唯一婿開的店，一些沒固定書鋪的書生，是愿意來的。

其四，竟然也做起了武者的生意——武者不是文盲，也需要看書寫字。平日里去文人的書鋪，與周圍人沒共同語言，買了就走。

但江樓可不同，這里從掌柜到小二，那都是上過戰場的，隨便說點什麼，都能聊得火熱。

加之柜臺后面還有當年歷代皇帝賜給國公府的各種賞，他們買了東西，還能近距離觀賞一番，何樂而不為？

自然，還有別的許多原因，便不一一累述。

總的來說，江樓轉型算是徹底功！

。

一輛馬車停在了江樓前，

說來也巧，馬車剛停下不久，兩名著暗紫武袍的年輕男子，也在江樓門口勒了韁繩，馬匹隨口喚了兩聲，便停了下來。

車廂，蘇明妝正戴帷帽，見王嬤嬤正和車外的雅琴說著什麼，便問道，“什麼事？”

王嬤嬤臉上滿是不耐煩，“回小姐，真是冤家路窄，我們明明都避開午休時間了，那兩個裴家人怎麼又湊上來了？他們不用干活？宮里規矩那麼稀松，想溜出來就溜出來？”

蘇明妝戴好了帷帽，笑道，“雖算不上朋友，卻也不是仇人，就見唄。”

說著，便在丫鬟的服侍下，下了馬車。

果然，剛下馬車，就見兩名著深紫服的年輕男子，站在馬車旁，

兩人皆面容俊、玉樹臨風，又因為年紀相仿、材相同、容貌酷似，站在一起便更有視覺沖擊力，引得周圍人頻頻觀看。

蘇明妝并未看兩人一眼，直接穿過人群，進了書鋪，好似自己的馬車旁沒有兩匹駿馬、以及牽著駿馬的兩名俊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