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

兩天後，姜嘉彌和周敘深抵達了丹城。

這回不像上次那麽匆忙，不需要第二天就折返，所以到達的當天下午他們先在酒店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開車出門前往訂好的餐廳。

晚餐之後，他們漫無目的地在這座城市裏閑逛，消磨掉這一天剩餘的。

換了個環境之後，前幾天酸的畢業季氛圍頓時一掃而空，也讓姜嘉彌暫時把昨晚和陳嬗聊的那些沉重話題拋到了腦後。

江邊的風很舒適，深呼吸，嗅到了煙火氣與綠植水汽的清香。

周敘深牽著走在人行道的外側，偶爾提醒小心看路。忙不疊點頭，實際卻依舊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小學妹把拍的那些照片都理好發過來了，包括他們兩人站在湖邊的那張合影。

興沖沖地轉拿給他看，“這張拍得可真好。說都沒怎麽後期，線那些都很合適。”

“嗯。”他垂眸認真看了看，眼尾浮現笑弧，“確實拍得很好。”

“等回去之後我就把它洗出來，用相框裝好擺在臥室裏。”

“我以為你會擺在書房。”

“不要，萬一又被你收起來放在書架上怎麽辦？”姜嘉彌搖頭，“而且我不常去你的書房，擺上之後我都很難看到。”

“不會收起來的。”

“為什麽？”其實完全能想到原因，可還是想故意問一問。

周敘深側頭看，輕易從那雙笑眼裏窺見的小心思。

“如果收在書架上，你看不到，我也很難看到。”

“那……”姜嘉彌角不自覺地往上翹著，“放在書房裏也可以，但是我想把它跟你那張舊照片放在一起。”

他了的手，“當然可以。”

以前他并沒有擺照片的習慣，也不覺得那張舊照有多特別，但如果是兩張照片擺在一起，這份意義對他而言就完全變了，變得重要且特殊。

“那就這麽定啦。臥室裏的照片再選別的就好了。”

周敘深笑著“嗯”了一聲。

第二天下午，兩人又去了上回平安夜時去過的游樂園。

那回整個園區都是聖誕主題，活也都和聖誕節相關，這一次則是話系列，每個區域都有各自所對應的故事。布景很有標志的特，有幾個一眼就能認出是耳能詳的話。

穿著玩偶服的工作人員一邊跟游客互，一邊給小孩子們贈送這些故事的周邊。

姜嘉彌有點好奇那些周邊都是什麽，忍不住多盯著看了一會兒。

“想要？”側的男人忽然開口問道。

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或許是上揚的語調不太明顯，聽上去像是肯定的回答，所以等回過神時，周敘深已經一言不發地走上前去。

“等等等等！”姜嘉彌慌忙拉住他，“你幹什麽呀！”

周圍的家長和小孩紛紛看了過來，一道道目看得窘迫而臉紅。

“不是想要嗎？”周敘深好整以暇地道。

“那些都是給小孩子的，我怎麽好意思去拿。”

“我幫你。”

“那也不行……別人肯定知道你是幫我拿的。不對，這不是重點，我真的沒想要，剛才只是好奇才多看了兩眼。”說著，姜嘉彌急急忙忙地把他往旁邊推，“走啦走啦。”

周敘深挑眉，一本正經地道：“或許我應該問一問工作人員，‘小孩’的劃分範圍包不包括心理上的。”

話音剛落，手臂就被不滿地了一下。

他低笑，把的手握住，不經意似的看了看中指上的戒指，目停頓片刻，隨即才慢慢移開。

現在已經不肯戴那枚鑽戒指了，說什麽都要堅持戴和他一樣的那枚。

游覽完第一個區域後，他們順著主路繼續往前走到噴泉廣場。

廣場上有不游客聚集在一起，最前面的形被重重疊疊的人影給擋住了，姜嘉彌沒辦法看清。

但那兩列衛兵打扮的npc非常顯眼，正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維護著現場的秩序。

這是在幹什麽？

周圍南瓜馬車和水晶鞋的元素分外醒目，收回目，走近了之後看向人群的中心位置。

那裏放著一把椅子和一個致的木箱，兩個侍從模樣的人將箱子打開，出躺在天鵝絨上的“水晶鞋”。

木箱打開之後，打扮繁複而浮誇的侍從站了起來，微微欠做了個“請”的手勢。

每一個npc都信念十足，時時刻刻沉浸在角裏。

“媽媽，我想去試試……”

人群中有個穿著藍公主的小孩，見狀迫不及待地轉去扯母親的服，眼睛很大，瞳仁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又焦急的模樣可得人心都要化了。

的父母鼓勵上前，“可以呀，快去吧。”

小孩立刻興地轉跑上去，侍從將抱起來放在椅子上，接著單膝跪地，拿起旁邊的水晶鞋。

鞋的材質很像玻璃，很小很致，沒有任何度與彈可言，年人是很難穿進去的，但小孩子卻很容易。

姜嘉彌很興趣地拉著周敘深圍觀，小聲和他耳語，“那個小朋友好可哦。”

忽然，聯想到了自己曾經收到的那只“水晶鞋”。

後來還問過周敘深另一只鞋的去向，他當時保證會給一個滿意的回答，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後續。

懷疑他可能是忘記了，或者真的只是暫時用這個借口來哄自己。

姜嘉彌正想著一會兒要再問問他，突然聽見了雀躍興的笑聲。思緒被打斷，這才看到小孩的一只腳已經穿進了那只鞋裏。

那兩個侍從非常激地捂住口，配合地給出了反應，告訴小孩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位“神公主”，接著又從一旁拿過一頂小小的王冠戴在孩的頭上。

旁邊圍觀的游客都發出了善意的哄笑聲，還有人鼓掌歡呼。

小孩害地捂住了臉。

眼前的畫面實在太有趣太治愈，姜嘉彌笑著跟大家一起鼓掌，無意間說了句：“要是我有個兒，一定也要帶來這裏試一試。”

話裏的一切都浪漫而圓滿，大人尚且有做夢的權利，更何況是最天真無憂的孩子。

周圍雖然有點吵，但這句話依舊清晰地落側那人的耳中。

說完的一瞬間也意識到了什麽，鼓掌的手驀地一頓，充的掌心熱乎乎的，這熱度很快又蔓延到了臉頰和耳朵上。

下一秒，聽見周敘深笑著說：“嗯。我也喜歡兒。”

臉立刻紅得徹底，姜嘉彌局促地吞咽了一下，在嘈雜的環境中清晰地聽見了自己飛快的心跳聲。

“……我又沒問你。”含含糊糊地小聲嘀咕，低著頭轉過，抱住他的手臂往另一邊走去，“走啦。”

周敘深卻反手將拉住，垂眸看著。

一顆心微微懸了起來，著他的目，臉頰上的熱度越發明顯。

他忽然笑了，擡眸淡淡環顧一圈，擡了擡下頜示意道：“那邊還沒逛過，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姜嘉彌松開抿的，忙不疊點頭。

氣氛黏糊糊的，有些微妙。

往常這個時候他可能已經岔開話題了，但這一次卻沒有，而鬼使神差地也保持了沉默，沒有提起別的。

兩人在這玩兒了一個下午，晚上他們沒回酒店，而是住在了樂園外的度假村裏。

度假村裏有主題酒店，但專程接送的工作人員卻開著車經過了一棟棟風格複古、極話彩的小洋樓，最終把車停在了一棟鵝黃的洋房外。

這裏也是對游客開放的住所，只不過數量太造價不菲，因此價格格外高昂，住一晚的價格是度假酒店套房的數倍。

姜嘉彌聽朋友提起過，一年四季裏都會有許多游客排隊預定，就為了來這裏住一晚。周敘深既然能訂到，說明他起碼兩個月前就在著手準備這件事了。

可是那個時候明明還沒跟他說想再來一次丹城。

“我們這是心有靈犀了嗎？”站在臺階下，仰著臉打量這棟房子，雙眼亮晶晶的，“而且你選的時間也正好合適。”

周敘深靜靜注視著的背影，沒有說自己其實訂了一周。

他們認識以來的每一次完的巧合，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他眼裏的緒有些難以辨明，但假設此刻回頭，就能從他上發現異樣的蛛馬跡。

“不進去嗎？”他結微。

姜嘉彌笑盈盈地答了句“要”，擡腳幾步走上樓梯。

替他們開門的管家淺淺地鞠了一躬，簡單說明了幾句後便打算離開。走到周敘深面前時，他小聲提醒道：“周先生，東西都準備好了，有什麽需要可以再聯系我們。”

周敘深微微頷首，“辛苦。”

“您客氣了。很高興為您和姜小姐服務，祝兩位擁有一個好的夜晚。”

說完，管家轉離開了。

玄關的姜嘉彌已經換好了拖鞋，迫不及待地在一樓參觀起來，一聲聲驚嘆從門窗飄出來，“周老師快來！”

笑嘻嘻地催促他，想跟他分這一切。

聞言，周敘深走上臺階，步子平穩而緩慢，很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某一瞬間，屋的腳步聲停住了，一切倏然靜止。

他腳步一頓，片刻後又狀似平靜地繼續往裏走，直至走到樓梯左手邊的會客廳門口才停了下來。

室鋪滿地毯，壁畫、吊燈與雕花繁複的家有著舊時的華麗與。拱形彩窗上繪制著紅玫瑰與綠葉，路燈線從窗戶進來，在地毯和壁爐上映出奐的彩斑。

一只高跟鞋靜靜地躺在一邊，鑽石與水晶的切割面將和的暈折璀璨刺目的線。

定格在眼前的這一切如同電影裏的一禎，也像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姜嘉彌怔怔地站在原地。

這只鞋……

和從前周敘深送的那只一模一樣，或者說款式是一樣的，但一只是左腳一只是右腳，是同一雙。

說不清是什麽原因，心跳得很快，眩目的暈令這幅畫面變了鋪滿的夢境。

想起了下午在噴泉廣場上時看到的景，但二者顯然無法相提并論。

過了好一會兒，背後才響起腳步聲。

姜嘉彌下意識回過頭去看他。

四目相對，周敘深此刻的眸深沉而平和，帶著幾分平時所沒有的鄭重。

或許是不想讓氣氛過分沉悶，他緩和神笑了笑，然後才不疾不徐地慢慢走近，在面前停了下來。

“先坐下吧。”他手覆住肩頭，示意坐到旁邊的沙發椅上。

姜嘉彌訥訥地坐了下來。

一縷發不經意間從耳畔落，周敘深又替別了回去，同時漫不經心似的開口問：“你還記不記得以前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

“故事？”了，“……什麽故事？”

他沒說是什麽故事，只是用溫和平緩的口吻簡單重複當時的景，“那次我送了你一張唱片，我們在書房裏跳舞。中途你的鞋掉了，你那時的反應很可，立刻聯想到了一個話。”

姜嘉彌終于反應了過來。

其實就算他不解釋，看到那只鞋也該猜到的。

是那個有關水晶鞋的話。

周敘深不再繼續往下說了，繞到面前半跪下來，拿起放在絨布上的那只鞋，垂眸沉似的端詳了片刻。

他手肘支在面上，擡眸看向，眼底是只有看著時才會流出的深與溫。

每次被他這樣注視著時，總是像剛泡了個熱水澡一樣，渾又暖又。

“小彌。”

“嗯？”

“能不能再和我說一遍故事的結局？”

結局？

姜嘉彌沒來得及細想，順著他的話答道：“艾拉穿上了那只鞋，王子也認出了，最後他們結了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周敘深清楚地察覺出神的變化，知道終于預到了什麽。

他目越發沉靜深邃，沒有遲疑，順勢開口問道：“如果這只鞋合腳，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同樣圓滿的結果？”

姜嘉彌屏住呼吸，呆住了。

“或者說，”他結了，“你願意嫁給我嗎？”

心跳重重落下一拍，急促的脈搏游走在中，令的意識在無形的浪裏輕輕搖晃。大腦一片空白，然而剛才還朦朧得難以捉的預與緒卻都變得清晰起來。

提前定好的旅程，提前訂好的房間，還有躺在這裏的高跟鞋……這一切都是他心的準備與安排。

都是為了向求婚。

連呼吸都忘記了，呆呆地看著他打開了一個不知何時拿出的戒指盒。

做決定往往只需要一瞬間。而他開口說出這個決定前的每一秒，都讓他更加堅定這個念頭。

周敘深定定地看著，沒有像往常一樣為地準備好退路。

他本來想說如果你沒有準備好，我可以再等。但他沒有，這一次任由貪婪與不理智占了上風。

“試著和我在一起更久一些，好不好？”

他們還可以一起走過很多個兩年。

姜嘉彌張了張，呼吸發。

恍然發現兩年來自己的想法還是沒怎麽變過——無法想象沒有周敘深的未來，無法想象他會對別人好，更無法想象未來自己邊會有另一個人比他還要好。

那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既然想象不到，那就抓住眼前這個令到圓滿與幸福的人。

做決定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故事裏的王子是用艾拉原本失的那只水晶鞋找到的，”姜嘉彌攥手，眼眶控制不住地漸漸泛紅，“但這雙鞋是你送給我的，怎麽能一樣呢？”

明明聽上去是在質疑和反駁，周敘深卻驀地笑了，眼尾與角的笑弧深刻而迷人，仿佛如釋重負一般。

“的確不一樣。”他認真地看著，“我不需要你向我證明自己穿得下這雙鞋，因為我會準備好合腳的那一雙。”

假設願意，他走完那九十九步之後，再多走一步也沒什麽不可以。

對視片刻，周敘深眼睜睜地看著眼睛越來越紅，最後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小彌……”

“不用試了。”姜嘉彌忽然手抱住他的脖頸，肆無忌憚地讓眼淚砸他的頸窩，“當初你送給我另一只的時候，我就已經試過了。”

周敘深抱住，勾起角時仿佛牽了心尖那一塊，笑意接連上湧，卻讓他間微微發哽，“合不合適？”

“合適，正好合適。”

“那我們也可以有圓滿結局了，對嗎？”

胡點點頭，“嗯”了一聲。

腔裏的那顆心終于穩穩當當地落了回去，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與慨。如同石頭回落，砸開一片泛濫的水花。

周敘深忽而失笑，了的頭。

“……你笑什麽。”

“至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戒指給你戴上。”

姜嘉彌破涕為笑，抹著眼淚往後退去，把手到他面前。

素圈戒指被摘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高調到了極點的鑽戒，不同的是這次套上的是的無名指。

“你怎麽越送越高調了……”盯著那顆顯眼得不得了的鑽石，稍稍噎住。

“高調嗎？”周敘深挑眉，“那你可以告訴其他人這是假的，因為你男朋友很吝嗇，舍不得送真的鑽石。”

“都多久的事啦，你還記仇！”

他似笑非笑地盯著，“畢竟這個罪名一直在我上，還沒有洗清的機會。”

姜嘉彌本抑制不住臉上的笑意，眼睫上還掛著淚水，一雙眼人得令人移不開目。

“這還不容易……等回了淮城之後，我戴著這個戒指去公司找你不就好了。”

“可以。這個主意很好。”

“你認真的？”

“難道你是開玩笑敷衍我的？”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這樣會不會太誇張太高調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去公司找他倒沒什麽，但是戴著這麽大的鑽戒去也太那個了吧？

“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就當是提前適應了吧。”說著他頓了頓，隨即又好整以暇地著，“你覺得呢，未來的周太太？”

姜嘉彌的臉立刻紅了，剛剛減速的心跳又了節奏。

周太太……

“我覺得……還是再試一試這只鞋吧，儀式不能。”看著面前的男人，抿了抿，“你覺得呢，周先生？”

從前用這個三個字稱呼過他很多次，陳嬗也總用“你家周先生”來揶揄。但在這一刻，原本普通而又客套的稱呼徹底變了意思。

這種親昵，以及其中更深的含義，只有此刻的他們能懂。

周敘深滿眼笑意，最後笑著搖搖頭，替穿上這只“水晶鞋”。

不大不小，正好合適。

他握著細瘦致的腳踝，擡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接著便難自地托住的臉，傾垂眸去吻。

擺如漲起的水沒過指尖，姜嘉彌穿著綴滿鑽石與水晶的高跟鞋的腳就在他邊，每一次細微的挪都會折出無數暈。

不遠的玫瑰彩窗鋪開豔。

氣氛愈烈，理智搖搖墜。

他提著的彎將抱起來，徑直向二樓走去。

很快，點點璀璨亮與淡的擺消失在樓梯轉角。

來啦，雙更合在一起了～

明後天也都是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