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失了智

其實，朱厚熜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殺了堂兄？

人剛走，這會兒估計還沒坐上蒸汽船呢，即便坐上了，用八百里加急便是，輕易就能追上，並強行將人帶回來。

甚至都不用這般麻煩，直接讓陸炳殺了，一了百了。

至於李家小姐……

一個小老太太，不值得他瞻前顧後。

至於堂兄的子嗣……

一樣可以讓陸炳去殺，在金陵安家這麼多年，甚至可以趕在李家小姐回金陵前，就能塵埃落定。

至於李青……

這種事哪裡還能顧全李青的心？

朱厚熜的心很……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只是迫切的想去金陵，一刻都不想等的那種。

惶恐、不安……各種緒都有，織在一起，令他心如麻。

不過，這種種緒之中，憤怒最為強烈。

被騙了，又被騙了。

朱厚熜空前憤怒。

——為什麼你們要如此欺負我？

真就是安安穩穩做個藩王，我也沒這麼多煩惱，更不會想著去求什麼長生……

你不當皇帝，你為什麼不去死？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招惹你們了嗎……

朱厚熜抑已久的緒徹底發。

理智、剋制了數十載，這一次，朱厚熜不想理智了。

也想如堂兄一般，放肆一回，任一回，發泄一回……

閣三學士自不知皇帝的心理活，見他改變了主意，心不再張，語氣也大為化……

目送三人離去，朱厚熜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說道：「黃錦，去把陸炳來。」

「是！」

黃錦沒多想，轉去了……

……

「什麼？皇上你要下江南！？」

一向沉穩的陸炳，頭一次在皇帝面前失態。

冷不丁的下江南，且還是跑，甚至連三大學士都瞞著，陸炳實在無法理解，更難以平靜。

黃錦也是小眼睛瞪得溜圓。

不是說好不去了嗎？這咋又變卦了……

「皇上，您為啥非要在這時候下江南啊？」

「是啊皇上，時下這關口真不合適。」

兩劍客苦口婆心。

朱厚熜卻是鐵了心，「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

二人對視一眼，黯然無言。

「……好吧。」

陸炳重重一嘆，無奈道，「微臣這就去準備。」

「不用如何準備，帶十來個手好的就！」朱厚熜道，「記著，保才是最重要的，速速準備，今晚就走！」

陸炳有些震驚，訥訥道：「皇上為何這般急迫啊？」

「這你不用管！」朱厚熜深吸一口氣，揮手道，「速去準備！」

「……臣遵旨。」陸炳實在搞不懂皇上這麼做的理由，不過，作為一同長大的發小，陸炳能的出來，此事沒有轉圜的可能。

黃錦瞅了眼陸炳離去的背影，撓撓頭問：「皇上非去不可？」

「你覺得朕在開玩笑？」

「……」黃錦悶悶道，「奴婢能去不？」

「你就算了，老實待在皇宮替朕打掩護，可別過早餡兒了。」朱厚熜道。

「喔……」

黃錦抓了抓頭髮，心愈發糟糕。

唉，李青剛走就出事兒了……咦？

黃錦念頭剛剛升起，就被無打斷。

「你想追上李青告狀？」

「奴婢……奴婢不敢！」黃錦悻悻搖頭。

朱厚熜叱道：「你是朕的奴婢，不是他李青的奴婢，再有這種危險的念頭，朕……朕要你好看！」

「是是是……」黃錦忙不迭點頭，心悵然……

~

文華殿。

閣三人相繼落座，一時卻無票擬的心，都在為今日皇帝的異常舉詫異。

縱觀皇帝登基這三十年來，面對什麼勢，皇帝都沒這般肆意胡來過，哪怕當初的大禮議，皇帝都能保持理智。

可今日……卻跟個任的小孩子似的。

沒有理智，全是緒！

這跟他們了解的皇帝完全不一樣，簡直……失了智。

徐階：「皇上該不是……龍抱恙了吧？」

李本：「不排除這個可能。」

嚴嵩：「……」

「嚴首輔，你怎麼看？」

二人見他一臉無語，投以好奇目。

嚴嵩沉道：「皇上一向沉穩，今日卻是太過反常，不過，我以為……」

嚴嵩突然心中一，想到了什麼，不由心肝怦怦跳。

「嚴首輔……？」

「啊，我以為皇上也就是心來，這不是已經改變主意了嘛。」嚴嵩哪敢說出心中猜想，乾笑道，「兩位都不要瞎猜了，票擬，呵呵……票擬票擬……」

上這麼說，心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難道驚天布局到了發階段？

真要那般，又會迸發出什麼火花？

會給朝局帶來什麼影響？對自己會不會不利……

嚴嵩心如麻。

徐階、李本相視一眼，心中泛起嘀咕。

難不即將有大事發生？

都是老狐貍，哪能看不出嚴嵩的異樣！

李本直言道：「嚴首輔，你想到了什麼不妨直說，皇上若行不智之舉，咱們可要阻止才行，昔年……小心總無大錯。」

「呃呵呵……」嚴嵩訕訕一笑，嘆道，「兩位誤會了，我只是想到犬子……唉，沒什麼，辦公吧。」

聞言，二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將心比心，若換作自己兒子被人一椅子打傻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

結果人家嚴首輔愣是主請求皇帝不要徹查了，還稱自己兒子咎由自取。

場立牌坊不稀奇，可立這樣……二人自問做不到！

要不說人家是首輔呢……

二人心中慨之餘，也十分慶幸，慶幸嚴嵩雖近乎無懈可擊，卻終是上了歲數。

都七十了，還有幾年好活？

李青熬不過，嚴嵩……他們還是有信心將其熬走。

真正意義上的熬走……

嚴嵩不知二人心中所想，滿腦子都是——兩兄弟要搞什麼名堂？

他有種預，皇帝並未放棄下江南的衝，可能今明兩日就要付之行。

李青一走，皇帝便要下江南……

莫非這是故意營造不在場證據？

嚴嵩胡思想……

~

是夜。

宮牆蔽，朱厚熜穿著大錦衛的服，踩著梯子翻上宮牆，朝提著燈籠的黃錦道：

「明早朝，就說朕龍抱恙，罷朝十日！」

黃錦小聲道：「會不會太久了啊？」

「照做便是了。」朱厚熜叮囑道，「等到群臣懷疑時，亦或瞞不下去了，以朕的名義傳嚴嵩三人進宮，與他們說出實。」

黃錦點點頭，擔憂道：「皇上您可得小心啊。」

「嗯，放心吧。」朱厚熜囑咐，「屆時告訴他們，朕很快就回來。」

「哎，是。」黃錦長脖子，小聲叮嚀，「當心腳下，踩穩一些。」

朱厚熜笑了笑，踩著宮牆外陸炳早已準備好的牆梯，一點點消失在黃錦視線……

黃錦重重一嘆，心神不寧。

這次下江南，跟當初太不一樣了。

跑……

上次這麼乾的皇帝還是正德。

想到正德皇帝的英年早逝，黃錦就沒由來的擔心……

雖說正德皇帝是病逝的，可若是不頻繁往外跑，興許就不會生病了也說不一定。

「好好的，幹嘛非要下江南嘛，江南有什麼好的啊……」

黃錦落寞搖搖頭，吹熄燈籠，朝乾清宮走去……

…

~

金陵。

時至五月下旬，夏季燥熱更進一步，走在大街上，沒個扇子扇著，朱厚熜出了一汗……

這一路，朱厚熜可真不輕鬆。

為求速度，他連馬車都沒坐，同陸炳、沈煉一行人一樣，騎馬換乘，晝伏夜出，故才只用了十來日功夫，便從京師趕至金陵。

「皇……咳咳。」陸炳低聲問，「老爺，要不要先去……宮裡？」

「不去！」朱厚熜搖頭道，「不能曝份，輕輕的來，輕輕的走，不留下一痕跡。」

陸炳撓撓頭，瞥了沈煉一眼。

沈煉更是丈二和尚，一頭霧水。

二人也不知皇上這麼做圖什麼。

一時興起？

可這本也太大了吧……

陸炳深吸一口氣，輕聲問：「咱們先去哪兒？」

「奔波了一路，先找個客棧稍作休息一下。」

「……是。」

路過威武樓時，朱厚熜並未進去，據他的估算，這會兒對方應該還沒回來。

不急，先養蓄銳，恢復最佳狀態……

朱厚熜強抑衝，眼眸冷。

…

「呼~！」

朱厚照跳下馬車，做了個拉作，面向晨曦，滿臉舒爽道，「可算回來了。」

李雪兒付了雇傭馬車的錢，率先往前走，「走了。」

「哎。」

朱厚照跟上，嘿嘿道，「小姑，回頭你跟表叔說一下，哦對了，還有你親大侄兒，咱們中午好好喝一杯。」

「，我跟他們說一下，不過我就不去了。」李雪兒打了個哈欠，「我得好好補個覺去。」

「這樣最好……咳咳，我的意思是小姑你一路辛苦，可得好好歇歇。」朱厚照乾笑道，「那什麼，我先回家報個平安，改天再敘，回見哈~」

言罷，逃之夭夭。

「這欠揍德……隨誰呢？」李雪兒著他的背影嘟噥了句。

接著，腳步飛快地往永青侯府走，迫不及待的想跟大哥分在京師的見聞，以彌補他沒去的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