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風云二和風云六以為僥幸過關，準備起時，大長老沉聲道：“你倆違反宮規，明日一早自去領罰！”

風云二和風云六剛抬起的膝蓋又跪了回去，苦著臉著頭不住求饒。

殷浩習武之人義字當先，見風云二兩人因他們主仆要罰，忙上前一步表態道：“大長老，是我死纏爛打兩位師兄才不得不出手相助的，您要罰就罰我吧，哪怕砍了我的腦袋，我也沒有半句怨言。”

大長老白了殷浩一眼，“我要你腦袋干嘛，當尿壺嗎？”

殷浩......

一般況下，他都這麼說了，對方不是會客氣一下嗎？

“你不懂別，你又不是天靜宮弟子，又不能幫我們抄書，添什麼。”風云二毫不客氣，狠狠剜了殷浩一眼。

殷浩差點兒沒咬到自己的舌尖，“抄，抄書？”

抄書算什麼嚴厲懲罰？既不傷筋又不骨，頂多手指累點兒，胳膊酸點兒，至于嚇這樣嗎？

風云六一眼看殷浩心中所想，沒好氣道：“你知道我們藏書閣里有多書嗎？你知道那些書有多破嗎？你知道要把那麼多破破爛爛的書粘起來有多難嗎？你知道還要把它們一本本抄下來，一抄抄一年有多折磨人嗎？你什麼都不知道，還不趕閉！”

殷浩立刻把閉了一條直線，神醫們的世界好難懂。

這邊風云二和風云六苦苦哀求，希把懲罰降到最低，那邊李璟被七長老拉著穿過前院走到了后院。

李璟這才發現，天靜宮后院竟然直接連著山，連道圍墻都沒有。

他跟著七長老穿過一排矮房，踏過石拱橋，順著溪流一路向下，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到了一個有兩個口的山旁。

口很小，只能容一人低頭鉆進，可奇異的是，一個口冒出來的是熱氣，而另一個口冒出來卻是涼氣。

“跟點兒，里面有些黑，別撞到。”七長老低頭鉆進冒著熱氣的口。

李璟抿了抿，抬起酸疼的跟了進去。

越往里走，熱氣越明顯，李璟越覺得舒服，甚至覺得上都有勁了些。

眼前漸漸亮了起來，李璟瞇著眼睛使勁看，看到最里面是一個熱氣騰騰的池子，池子不大，水暗沉不見底，池底不知有什麼東西，池水咕嘟咕嘟地翻滾著，像個開水鍋。

七長老從石壁上了一通，掏出幾個瓶瓶罐罐倒池中，池水翻騰的更加劇烈，看的李璟心驚膽戰。

七長老卻對他道：“去，進去泡著。”

進去！

這水看著就很燙，進去泡一會兒，都能把他煮吧？

這位最擅長用毒的長老，不會是要用他來試毒吧？

書上有記載，以試毒是為藥人，非傻即瘋。

雖然他活的很痛苦，可也不想變個連痛苦都不知道的瘋子傻子啊！

李璟不由攥了襟，一不。

七長老皺起眉頭，盯著李璟看了看，嗤笑出聲，“你這個小鬼，人不大，防備心還重。這是溫泉藥池，池中泉水流經藥田，帶著數百種珍貴藥材的水，能滋養魄。若不是怕你年歲太小，經不住金針探，我還舍不得給你泡呢。你這一毒，泡過后這池子起碼得兩三個月都不能再用。”

“你既然來了我天靜宮，就該相信我。放心吧，我雖擅長用毒，但更擅長解毒，你或許沒聽說過，我當年還有個名頭不死不救閻王愁呢。”

李璟眼眸一震，他聽過，哥哥找來給他解毒的一個名醫曾說過，當今世上解毒最厲害的不是風清一，而是不死不救閻王愁。

沒想到他就是閻王愁，更沒想到，閻王愁和風清一竟然會是同門師兄弟，而不是世人傳言的死對頭。

李璟注視著七長老的眼睛，他的眼睛生的有些兇，可眼底的笑意卻很暖。

許是生下來就沒了娘，許是被親爹厭惡到連一眼都不愿看，許是日日夜夜被蝕骨青折磨的生不如死，李璟對人的緒格外敏，誰對他好，誰對他壞，誰對他心懷鬼胎，他只要多看幾眼，都會明白。

太傅對他好，是因為他母后；殷浩對他好，是因為他救過他的命；而從小照顧他的那些嬤嬤宮們對他好，是因為他哥哥是太子，未來的南蜀國君。

甚至連哥哥對他好，都是因為母后臨終囑托，和他長得很像母后的緣故。

可眼前這個七長老，似乎什麼也不想從他上得到，他看他的眼神，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晦。

李璟想不明白，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七長老無奈地看著李璟，天靜宮最小的弟子都十八了，他早忘了小孩是什麼樣，只大概記得好像沒這麼能瞎琢磨。

“既然救我這麼麻煩，你們為什麼還要救我？”

“我們天靜宮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比你更麻煩的又不是沒救過。”

“那你們為什麼要救人，救人對你們有什麼好？”

“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不需要什麼好。”

“沒有好你們怎麼還愿意做，是你們祖師給你們定下的規矩嗎？你們要是不救人會到懲罰還是--唔！”

“你問題太多了，等你長大了自己慢慢琢磨吧，現在趕給我進去泡著！”

被問煩了的七長老，直接把李璟剝去扔進了池子。

李璟險些被嗆，撲騰著站穩子，才發現水只沒到他的脖子，本淹不著他，而且一點不燙，是很舒服很舒服的暖。

“小子，我沒騙你吧？這池子可是個寶貝。你好好在里面泡著，了吃點心，了喝水，困了用帶子綁在池子邊睡覺。除了不許出來，不許往里面拉屎撒尿，別的隨便。”七長老打了個哈欠，著懶腰道：“我得睡會兒，今兒鋤草鋤的我腰疼，你別吵著我睡覺，不然我把你黏上。”

說著，七長老走到旁邊，拽出一張油氈，躺下沒一會兒便打起了呼嚕。

李璟看著他隨著呼嚕聲一翹一翹的八字須，忍不住翹起了角。

天靜宮雖然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樣，可他卻有點喜歡這兒，這兒的人都很簡單，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不會變來變去。不像宮里，一個個都像披著人皮的鬼，連笑容都讓人骨悚然。

正當李璟在溫泉池子里泡煮時，洗了澡換了服的殷浩正忐忑不安地坐在飯桌旁，等著吃第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