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婚(重生)》第54章 第 54 章 這孩子,永遠不按常理出……

第54章 第 54 章 這孩子,永遠不按常理出……

三月初草長鶯飛, 京城尚在萬複蘇之際,江南蒼括山下的彭溪鎮早已遍地青蔥,這是一個看起來并不起眼的小鎮, 屋舍麻麻沿著溪流排布, 炊煙裊裊。這條小溪名為安溪, 極其狹窄, 窄到稍稍搭幾座木橋便可通行,可惜這裏并沒有橋, 因為要行船。

彭溪鎮住著大約三百戶人家,共一千多口人, 這裏的百姓不以狩獵為生, 也不以種田為業, 而是專職采礦,沿著安溪往東南方向的山嶺深走,大約走一個時辰左右, 便可行至一個礦山,這

裏有一個巨大的天坑, 附近四五個小鎮的百姓均在這裏采礦, 每日采出的礦藏由他們用木車或板車運出山, 沿著安溪的船只送向下游的臨海,并至海門衛,由此出海可運去大晉各地甚至南洋。

這裏的百姓世代以采礦為生, 得些月錢延養人口,礦主錢是舍得給,就是不許他們外出,久而久之悶得慌有些人往外逃,被抓回來當場誅殺, 以儆效尤。隨著礦山越開越大,而這裏人口有限,怎麽辦,礦主想了個法子,買通縣衙的胥吏,將那些關在牢獄裏的死囚送來此地,以十五年為期,滿期者可無罪釋放。

囚犯有了保命的機會,求之不得。

而仇山就是這裏的一個囚犯之一,他今年二十四歲,本是一窮苦人家的孩子,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無奈不小心得罪了權貴被人誣陷關死牢,關了沒半年被帶來此,到今日已在礦山幹苦力達三年之久。

每日不是進山挖礦,便是拿著火藥去破,有一回不小心礦井塌方被堵在礦井下,九死一生,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折磨,已讓他心生厭倦和絕,一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如今看起來像是年過百半的老頭。

今日又是仇山當工,可憐他昨夜鬧腹瀉,這會兒子虛乏得很,推著裝滿土方的鐵車,上不去一段山路,這時一只修長胳膊過來,替他接住鐵車手柄,幫他一鼓作氣推上去。

仇山撂下鐵車,土方順著山坡去另外一面的坑裏,一趟結束,仇山擡袖拂了拂汗,含笑看向後的男人,

“多謝啦兄弟。”再定睛一瞧仿佛是個生面孔,微微訝異,再度打量他一遭,

“兄弟,新來的?”他眼底生了亮

老礦工們在這裏熬得不見天日,每每盼著來些新人,道一道外頭的景。

那人生得極為高大,穿著一葛布短衫,束在舊靴裏,上還算幹淨,看起來還十分講究。

他環顧一周隨口回道,“嗯,剛來,被丟進這礦山,不知做什麽,見老兄弟在推車,便來幫一把。”

仇山頷首,又捧著了一把額汗,“什麽?”

“陸栩生。”

仇山笑道,“好名字。”雖然也不知哪裏好,就是覺得好聽,“像是讀書人的名,小兄弟聽口音不像蓬溪人?”

此地是一個山頭,站在山頂擡目四,只覺群山無邊無際,好似永遠也越不到盡頭。

陸栩生咂了咂苦笑道,“可不是,我乃潞州人士,幫著鏢局跑,下了一趟江南,這不,遇到土匪幹了一架,哪知對方是個貴公子,使了些手段將我送進了衙門。”

“他的,待本小爺哪日出去,一定拔了他的牙,將他削皮挫骨。”

那仇山見他與自己經歷相仿,傷其類,看著陸栩生的目也親近幾分,他嫌惡地掃了一眼不遠的礦井,那裏大約有百來人在挖礦,個個無打采,卻汗流浹背,在他們後有一著褐服的侍衛,手執鞭子他們,哪個往後退哪個手腳慢了些,均會吃他一鞭子。

“兄弟,不是我嚇唬你,你出不去了!”

陸栩生頓時一愣,“為什麽?我只被判了三年,來之前我那牢頭說得明明白白,三年後來接我。”

仇山深深看他一眼,示意他搭把手,二人一同推著鐵車尋了個僻,躲在樹下一個坑裏歇息。

松風如浪徐徐從耳畔呼過,仇山面凝重,指了指出山的那條路,

“去年有三人期滿,衙門來人了說是接他們出去,結果呢,年老的那兩個被誅殺,那個年輕的卻被關去了另外一個山坑,只說想要活命便老老實實幹活,別想著出去的事了,我們起先還都被蒙在鼓裏,直到一日無意中,那人趁夜從山裏爬出來,告訴了我們真相。”

陸栩生聞言頓時義憤填膺,“你們就任由他們欺負?”

仇山見陸栩生一臉意氣,冷笑道,“你以為我們不想?當夜我們一夥人便想出山,結果呢,下了山,是他們的人手,被迫回來了,這可是沈家的地盤哪,那沈家族長是什麽人,你可能不知道,他是我們江南首富,別說江南地界,就是朝中都有人,咱們這裏幾個縣衙均聽他調派,兵與他的私兵一來,大家都沒活路。”

陸栩生嗤之以鼻,“那是你們窩囊,換我,我一定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仇山倒也不惱,反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兄弟,別說大話。”

眼看那為首的管事似在尋他的影,仇山無奈,拉著陸栩生起推著鐵車去礦井搬土。

這一日陸栩生十分熱好幹,哪兒活計多,哪兒就有他的影。

除了深井,陸栩生半日功夫幾乎把整個礦山了個遍。

三名管事,一百名侍衛,一千個礦工,這一千個礦工中,有五百人是蓬溪鎮的百姓,剩下五百人是囚犯。這五百彭溪鎮的百姓也有個額外的任務,就是看著這些囚犯,不許他們生事。

所以哪怕人數占多,這些囚犯依舊幹不過那些侍衛。

因為彭溪鎮的百姓不會幫著囚工反,他們拖家帶口,世代聚在這裏,全是沈家的奴工,怎麽會與沈家為對,不僅不會為對,甚至還要幫著沈家。

江南無數個山頭下的私礦,靠著這一手維持穩定。

忙了一日,礦工門回到營帳歇著,這個營帳就建在礦山對面的山頂,不僅吃的要從底下送,連水也要從底下挑,今日陸栩生幫了不老礦工的忙,大家夥均很喜歡他,年輕的面孔讓他們想起家裏的兒子孫兒,不免添了幾分疼

有幾個老的畢竟混了不年,略有些門路,從護衛那得了些食,分一點給陸栩生,陸栩生也沒忌諱,手接過就吃了。

新來了三人,就屬陸栩生最是生龍活虎,大家向他問起外頭的事。

陸栩生說起外頭的秦淮小曲,燈火酒綠,大家十分向往。

囚工盼自由,那些彭溪鎮的百姓盼著有朝一日能出深山去見識見識金陵城的繁華。

“畫舫裏的娘們個個如花似玉,那把好嗓呀喚一聲爺能繞梁三日。”

這話一出,男人們都樂了,家裏有媳婦的想媳婦,沒媳婦的後悔沒嘗過滋味,紛紛憾的神

“還有什麽?”

“還有啊...”陸栩生往外頭巡邏的侍衛瞟了一眼,止住悶頭吃饅頭,“沒什麽了。”

這明顯有啊。

夜深,等大家夥都睡了,那些與仇山好的囚工七手八腳將陸栩生擡去他們屋裏,丟在通鋪盡頭,紛紛裹著被子圍在他兩側,

“快說,外頭還有什麽?”

窩在這深山幾十年了,早已不問魏晉,不知外頭是何景象。

陸栩生見拗不過他們,低嗓音悄悄說,“朝廷派了欽差來江南,說是要清丈田地,挖了這些豪族的山頭。”

大家吃了一驚,“為什麽?”

陸栩生道,“還能為什麽,朝廷沒錢了唄,想從這些江南豪族手裏挖出人口和田地,充實賦稅。”

囚工們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嚼出裏頭的深意。

兩日過去,山裏下起大雨,礦工們被困在營帳不敢出門,吃的難運,這一日夜裏每人就分了幾個饅頭,有些壯的耐不住罵了幾句娘。每到下雨,彭溪鎮的百姓就給放假回村,這裏只剩下囚工,大家看著地上積水越來越多,而天沉沉的,毫沒有

止雨的架勢,心均很沉悶。

“從這去彭溪鎮也不過五裏路,鐵礦推出去,帶些糧食上來怎麽了?給他們賣命幹活,還不值得一口糧嘛!”

“老兄你還沒看出來嗎?咱們這個礦開了有二十來年了,如今産鐵越來越,上一次聽班頭說永康那邊又發現了銅山,咱們這個礦啊怕是要棄了。”

因著外頭雨大,又缺糧短水的,那一百來名侍衛有一半下山尋吃的去了,還有一些人躲在帳篷裏吃喝,外頭黑漆漆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大家夥聽了這話,紛紛大吃一驚。

“若是礦棄了,咱們該怎麽辦?”

“不知道,可能被送去別的礦山,也有可能...”後面的話那人沒說,隨著那幹的饅頭一口咽下去。

還有可能殺人滅口,畢竟這是見不得人的生意。

帳篷詭異的靜默。

這時,一人忽然將那陶盞往地上一砸,斷喝一聲,

“他的,咱們不幹了,這就殺出去,掙一條活路!”

大家紛紛震驚盯著他。

說這話的不是旁人,就是陸栩生。

仇山曉得他一虎膽,連忙勸著道,

“兄弟,不可意氣用事。”

不等他說完,陸栩生眼風劈過去,“難不就過這樣的窩囊日子?”

大家都不想,卻又不敢邁開那一步,面踟躕。

“你們信不信我?”陸栩生一個個看過去。

這一間營帳總共有五十來人,年老者年者都有,大家換了幾個眼神,紛紛不說話。

陸栩生也不言語,忽然就擡步往外走。

“喂喂喂,陸兄弟,你去哪呀!”

仇山追過去攔他,卻被另外一人扯住角,

“你小心些,這是個刺頭,別惹火上。”

仇山按捺住步子沒跟上去,卻是頻頻墊腳往外張

不消片刻,衆人見陸栩生渾是雨打外頭回來,手裏似乎拎著個什麽東西,一進營帳便將那玩意兒往地上一扔,大家夥立即探頭一瞧,只見那蓬頭垢面的玩意兒滾了兩下,朝大家夥出一張悉的面孔。

是這裏一個侍衛班頭!

大家夥倒吸一口涼氣!

此地有一百侍衛,十人一班,為首者被稱作班頭,就是這些班頭時不時拿著鞭子他們,大家對著他們又恨又懼,而此刻,這個令他們聞風喪膽的班頭竟然輕而易舉被陸栩生給取了首級。

這是個什麽人哪!

大家看陸栩生眼神立即不一樣,夾著欽佩驚懼和一敬畏。

陸栩生狹目橫掃,從腰間劍,

“跟不跟我幹?”

方才他出去,恰巧撞見這個班頭出來解手,悄無聲息就給解決了他。

這下,賬衆人蠢蠢

而其中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素來也是個脾氣烈的,沒被這個班頭教訓,恨班頭恨得牙,見狀幹脆將手中茶盞一砸,起喝道,

“老子跟著幹!”

他環眼如豹,指著地上的人頭,“諸位兄弟,咱們不幹也得幹了,你們說,待他們發現這班頭死了,會怎麽做?”

會懷疑囚工造反,立即調兵前來絞殺。

這就是陸栩生殺人的目的。

很好,這句話算是把大家夥上梁山,

“幹幹幹,爺我拼一把,要麽活著回去見我娘,要麽幹脆痛快死了,也好過被當苦力熬日子!”

“走,咱們抄家夥,殺了他們!”

大家洩憤似的,拿著手裏的鍋碗瓢盆,木鐵棒之類,紛紛朝侍衛營帳撲去。

自然也有兩三人在林子裏巡邏,一旦發現異樣,便出令箭,通知隔壁山頭,繼而調兵過來圍殺。

但陸栩生沒有給他們機會。

他的人早早悄悄上了山,將這些巡邏的人給幹掉了。

五百礦工蜂擁而上,那五十侍衛毫招架不住,不過一刻鐘全部斃命。

等大家夥看著帳篷裏橫七豎八的時,一個個均愣住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路。

大家紛紛追尋陸栩生的影。

年輕的男人立在一顆樟樹下,渾早已,那神哪有半分剛礦山的不諳世事和魯莽,恍惚間換了一人似的,他眉目深邃而沉穩,淡聲道,

“跟我走。”

僅僅兩日功夫,陸栩生帶著人占據了附近五個山頭,礦工伴隨一些願意反抗的百姓,發展到三千人。

大家熙熙攘攘聚在一起,人數一多難免出子,怎麽辦?

帶兵可是陸栩生的強項,他邊帶了五十名白銀山的戰士來,并程明昱十三暗衛,每五十人分一個衛隊,由過去白銀山的將士帶領,如此一糟糟的礦工隊伍立即變得井然有序來。

“接下來咱們往哪走?”

礦工中幾個有資歷的頭兒,紛紛湊到陸栩生跟前詢問。

此時天剛亮,連著下了兩日大雨,地面泥濘不堪,且隨時有坡的危險,晨曦微微在暗藍的天裏探出個頭,天放晴了。

陸栩生蹲在最東面的山頭,目放向前方。

江南地貌十分複雜,丘陵遍地,山脈縱橫,河流布,這一帶百姓就依著河流雜居,陸栩生的腳下,就是一縣城,縣城并不大,在兩條河流的,遠遠著屋舍連綿,人煙阜盛,該住了不人口。

東面幾個山頭均被他拿下,縣城背靠的幾個山頭還在對方手中,雨一停,想必那些豪族的侍衛并兵就要來了。

“得趕在他們上山前,拿下縣衙!”

那幾個礦工大吃一驚,“兄弟,你跟朝廷對著幹?”

陸栩生幽幽瞥過去,“你確定這裏的縣太爺聽朝廷的話?”

礦工頓時不吱聲了,朝廷明令不許私自開礦,而這江南廣袤的丘陵地帶裏不知藏了多私礦,這裏的縣太爺很明顯早已被豪族給收買,收買不了的要不尋個由頭發去別,要麽被殺,為什麽朝廷要清丈田地,實則是跟豪族奪權,在這江南,這遍地的豪族握著人口田地礦業漁業航運鹽業等等,朝廷要收多賦稅,全靠他們願意舍出來多

跟他們談條件?用利益博弈?

。這是他們慣會用的手段,他們仗著朝廷依托江南賦稅不敢大幹戈,便著朝廷跟他們妥協。

他陸栩生非不信這個邪。

他這輩子從不被人牽著鼻子走,江南豪族想拿他,門都沒有。

而現在,到這些豪族跟著他走。

主意已定,陸栩生打了個幾個手勢。

“三隊占據西左山頭制高點,五隊占據西右山頭制高點,其餘人中路進發,隨我進城,六隊為預備隊斷後!”

那些白銀山的戰士與他出生死,對他的信仰已嵌在骨子裏,得令立即帶著各自分隊朝前方進發。

礦工們常年幹活,手腳均不慢,趕在開城門前躲在城牆外的草垛裏,等城門一開,幾名暗衛閃進去,一把制住城門守衛,其餘人浩浩沖進城門,直奔縣衙而去。

縣太爺這邊從昨夜便收到礦工造反的消息,這樣的消息一年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哪一回不是被老老實實制住趕回去一頓打,繼續幹活?

所以,他沒太當回事。

慢騰騰的由姨娘服侍穿戴府,朝前衙去,正出穿堂,一衙役從前院奔來撲跪在他腳跟前,

“老爺,老爺,外頭反了天了,有人帶著礦工圍了咱們縣衙!”

“什麽?好大的狗膽,去,喚張平來,將帶頭的人給殺了!”

那衙役悻悻回道,“張平不是對手...”

縣太爺臉一變,袍子都顧不上理,迅速沖去前衙,奔至大門外,便見對方八字形堵住整個縣衙前的大門,而為首之人,一黑袍端坐馬背,姿凜凜,看起來就不大惹。

“你是何人?膽

敢圍困縣衙,你可知這是什麽罪?”

側師爺見縣太爺面,頓時來了底氣,接了話道,“圍困衙門視同謀反,是誅九族的大罪!”

縣衙也有不差,護在縣太爺左右,雙方對峙之勢。

陸栩生坐在馬背,眼神含笑睨著他問,

“圍困縣衙是死罪,那麽私自開礦又是何罪?”

縣太爺噎了噎,狐疑地打量陸栩生一眼,覺得他氣質與衆不同,不大像山裏的礦民礦工,

“你是何人?”

“在下陸栩生。”

縣太爺總覺得這個名有些悉,仿佛在哪兒聽過,

“哪個陸?哪個栩?哪個生?”

“陸栩生的陸,陸栩生的栩,陸栩生的生。”

這就是找茬了。

縣太爺當多年,還是有一回看到這麽一頭鐵的刺頭。

他臉不大好看,“何方人士?”

“京城人士...”

縣太爺心咯噔一下,眼神明顯深了幾分,狐疑道:“京城?”

陸栩生手肘托在馬背,俯下來,語氣閑閑道,“京城來的,奉陛下之命,前來清丈田地!”

縣太爺只覺腦門被人砸了一下,眼前一團漆黑,子忍不住往下去,還是旁的師爺等人將他攙起來,他驚魂未定看著陸栩生,

“你你你,你是那個陸栩生?”

這下不僅是縣衙的人,就是那些礦民著陸栩生頓生驚畏之意。

難怪這小兄弟看著竹有板有眼的,原來是京城來的大人

原先大家還畏手畏腳,生怕被朝廷事後清算,既然陸栩生是朝廷的人,那麽他們這是跟對了人,于是個個腰板直,指著縣衙的差開罵,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那縣太爺頓時慌了,二話不說推開隨侍,朝陸栩生跪下來,

“陸大人,恕下有眼無珠,不識泰山,罪過罪過,只是您老既然是來清丈田地的,怎麽圍起縣衙來,既是要清丈田地,您吩咐一聲就是,下必為馬前卒,為您效力。”

縣太爺話雖這麽說,心裏卻已經在飛快思量。

陸栩生人到了這裏,且策礦工造反,可見豪族開私礦的事,已被他知曉。

這事一旦捅去朝廷,那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這位縣太爺是沒了活路。

即便陸栩生再大,強龍不地頭蛇,他單槍匹馬來到這江浙深山,便如折翅的鳥,翅也難飛,何不先穩住他,尋個機會做了他,屆時神不知鬼不覺,朝廷能奈他何?

別看這裏雖然是大晉的縣衙,可真正管事的可不是朝廷吏,而是那些豪族,這山外有山,城外有城,那些豪族在這裏盤踞幾百年,手裏不知握著多兵力,山山相護,互為奧援,幾個合圍就把陸栩生給困住。

一個年紀輕輕的富家公子,想來江南生事,簡直是癡人說夢。

縣太爺思量已妥,再擡眼已是滿臉諂

“陸大人遠道而來,不如進衙歇一歇,讓下給您接風洗塵?”

陸栩生笑著截住他的話,

“縣太爺,從此刻起,本督接管縣衙,你將印與兵符都給出來。”

縣太爺聞言立即起,這回笑得有些勉強了,“陸大人,這不妥吧?”

陸栩生也不惱,慢騰騰從馬背下來,又不疾不徐將腰間那把尚方寶劍給拔出,一步一步走近縣太爺,縣太爺被步步後退,目帶驚恐看著那柄金閃閃的寶劍,

陸栩生沖著那冰冷的鋒刃吹著氣,一口再一口,等著衆人瞧見那銀刃早已泛霧眼神也開始泛迷離時,只見他突然一擡手,甚至來不及看清他的作,便見縣太爺的腦袋被他削下,砸在地上滾了一地。

所有人驚得一口氣提不上來。

陸栩生慢條斯理提著刀在師爺跡,面無表環視一周,

“縣太爺助紂為,私下開礦,按律殺無赦,本督執尚方寶劍,三品以下,斬立決,還有人不服嗎?”

其餘吏嚇得魂飛魄散,立即撲跪在地,

“下等聽陸大人行事。”

陸栩生將蓬溪縣收編,當夜開庫給礦工們大快朵頤。

*

江南首富沈家家主沈逸從金陵離開後,一路往蘇州府來。

只是從金陵一路問過來,無人綁架陸栩生,那就怪了,難不是他侄兒所為?

他侄兒最是暴戾,平日這個不服,那個不恁,見佛殺佛,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若是他做掉了陸栩生,也不是不可能。

他侄兒就在蘇州府,于是他便往蘇州府趕來,車駕剛至蘇州府城郊,卻見前方奔來一行飛騎,為首之人正是他沈家一位鏢頭之一,平日幫他管著礦場的事。

見他神不虞,沈逸問道,“怎麽如此慌慌張張的?”

那鏢頭立即下馬來到他車窗外,急道,

“家主,大事不妙,咱們在蒼括山,大盆山,仙都山三地的銅礦,鐵礦和一個金礦均被陸栩生給端了!”

“你說什麽?”沈逸差點一口噴出來,手掌直往車窗大拍,“怎麽可能?陸栩生怎麽知道我們在那兒有礦場?”

鏢頭哭道,“眼下不是論這個的時候,更可恨的是,那陸栩生帶著礦工造反,如今已萬人之勢,照這麽下去,別說田畝不保,人口不保,就是咱們的礦場航運木材冶鐵制鹽,一切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呀。”

沈逸意識到事態嚴重,子往車壁重重一撞,臉鐵青。

前一月,那陸栩生被豪族家主罵得狗淋頭,還不了,只當他空有一武藝沒什麽城府,孰知這廝是扮豬吃虎,悶聲幹票大的。

不是來清丈田地的,他是替朝廷徹底收服江南來的。

把那些礦民帶出來,洗清各地縣衙,屆時別說田地,就是礦山,百姓并所有漁業航業木業等等,全部要收歸朝廷。

陸栩生這是要整個江南豪族的命哪!

可惡,可恨,可惱!

不行,必須阻止他。

沈逸憤怒一陣,很快平靜下來,

“改道,前往杭州府!”

江南豪族大大小小有上百戶,最大的有八家,沈家,章家,庾家,王家,謝家,蕭家,劉家,崔家。這八家握著江南各行各業的命脈,如冶鐵,制鹽,綢,銅礦,金礦,航運等,底下那些商戶不過是撿他們剩下的和不要的,又或者依附他們而活。

這八家平日也有分幫結派,只是一旦面對共同敵人,必是同仇敵愾。

而近來,因沈逸談好一筆對南洋的大單,招呼各家一同分羹,有魁首之勢,故而這回圍剿陸栩生,便以沈家為主。

沈逸棄車換馬用半日功夫奔至杭州府,召集各豪族在杭州的話事人,齊聚杭州金牛湖邊的沈家酒樓。在他面前擺著一個沙盤,正中一黑俑正是陸栩生,而在他四周層層疊疊有無數個山頭環繞,這裏便是豪族們的地盤,無論哪一家都是兵強將,以逸待勞。

“區區一萬人,咱們讓他進得去,出不來。”

沈逸最開始憤怒過後,到此時已完全冷靜下來,甚至眼底滿是輕蔑和不屑。

“什麽邊軍主帥,什麽大晉脊梁,咱們就讓他和皇帝陛下瞧一瞧,江南到底是誰做主!”

庾家家主沉道,“沈家主打算怎麽做?”

沈逸起月桿開始排兵布陣,“此刻陸栩生正在蓬溪縣,如果他要突圍,那麽就會往東面臨海而來,順流而下出海,沒準能與江斌的水軍相接應。若是他往東,庾家負責調兵三千,劉家負責調兵五千,用強弓箭弩堵在臨海之西,將之殺在江口,絕不給他進臨海的機會。”

“好。”劉家和庾家人應是。

“如若他想繼續席卷礦場,往腹地深,那麽他一定會去東等地,若是如此,我沈家負責調三萬民兵家丁從北面下,而章家和王家需守住東南防線,排在永康縉雲之地,不許他們南下,兩面夾擊將他摁得死死的。”

“這有何難?放心,我絕不讓他踏永康半步。”永康以南是章家的地盤,章家家主對陸栩生深惡痛絕,已掌準備大幹一場。

隨後沈逸又在陸栩生西面布防,從沙盤來看,陸栩生四周有不于十萬的兵力,幾無生路。

豪族之間因生意關聯,在縱橫錯的山裏布防一套傳遞信息的驛站,平日消息從杭州府出,不出兩日能抵達江南各地,若是飛鴿傳書就更快了。

所以陸栩生這邊正要往東進發的靜,沒能瞞住沈逸。

沈逸很快小包圍圈

,準備夾死陸栩生。

但沈逸的布防,一字不差全部被程明昱的人暗中得知,遞到了陸栩生案頭。

若非親經歷,陸栩生難以想象程家報之縝強大,難怪朝中大臣無一例外推舉程明昱南下,也確實只有他有這個本事跟江南豪族掰手腕。

但陸栩生不跟人家掰手腕。

他們不配!

陸栩生被包圍的消息當然被錦衛得知,送去了書房。

皇帝急得頭發都白了幾,急招程明昱殿,對著江南豪族是一頓劈頭蓋臉罵,

“這些混賬東西,是毫沒把朕,沒把朝廷放在眼裏。”

他將錦衛的線報往程明昱跟前一推,“你看看,你看看,栩生被他們包圍了,栩生人生地不,朕怕他吃虧,哎,這孩子,還是太意氣用事了些。”

程明昱一目十行看完報,明白了陸栩生的用意,他朝皇帝拱袖一笑,

“陛下勿憂,陸栩生看起來是被包圍了,但臣以為江南豪族已他轂中。”

皇帝聞言一愣,立即扭過頭來看他,“程公何意?”

程明昱笑道,“陛下,敢問您,陸栩生最擅長什麽?”

皇帝不假思索道,“行軍打仗啊。”

“對,行軍打仗。”程明昱神嚴肅,“所以,陸將軍將用他最擅長的手法制服江南,并還陛下一個徹底服帖的江南。”

程明昱直到昨夜得到暗衛報後,方才明白陸栩生此行的真正目的。

這孩子膽大心細,與他行事作風雖不一樣,卻是一樣的深謀遠慮,不達目的不罷休。

這樣徹底改造江南的法子,除了陸栩生,再沒第二人能做得了。

皇帝明白過來,案,長嘆一聲。

“這孩子呀,永遠不按常理出牌,也只有他才會不惜命替朕排憂解難,來人,朕要給江斌一封手書,命他從旁協助。”

無需皇帝下旨,江斌這邊已想法子接應陸栩生。

江南總督雖轄制兩江所有兵力,可惜底下的縣衙與豪族有極深的利益牽扯,當著江斌承諾一套,背著又做一套,真正聽江斌指揮的也就他的水軍嫡系,可惜這些水軍活範圍有限,那些狹小的激流上不去,害得江斌只能封鎖各出海口,及出大江口給陸栩生助威。

同一時刻杭州府,幾家家主聚在金牛湖畔的別苑,一同關注對戰陸栩生的進程。

“沈家主,第一次合圍沒功,陸栩生那個雜碎,狡猾得很,他沒往東面的臨海,也沒去西面的東,而是準地繞開咱們的人手,從永康背後而過,悄悄占據了金城!”

沈逸驚怒加,“金城守衛森嚴,他怎麽進的去?”

線人苦笑,“那金城守將是程家族中的一個婿,人家陸栩生拿著聖旨,兵不刃就進了城。”

章家家主見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頓時惱怒,“原來是程明昱那個老狐貍在給他婿掠陣,”他扭頭看著沈逸,

“沈逸,程家在江南也有不生意吧,咱們必須斷了與程家人的往來,防止程家人給陸栩生通風報信!”

“有道理!”沈逸也是果決之人,很快將封鎖程家的命令發出去,

而金城是章家的勢力範圍,章家家主坐不住了,

“我親自趕去金城,殺了陸栩生。”

見他要走,沈逸住他,“等等。”

章家家主頓住腳步回眸看他,“何事?”

沈逸站起來,來到他跟前,擡手搭在他肩膀,含笑道,

“含章兄弟,咱們這些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侄兒又娶了你們章家,早了一家人,我知金城是你的要塞,但你聽我一言,與其看著陸栩生四,咱必須徹底摁住他的勢頭,不能再讓他囂張下去。”

章家家主狐疑看著他,“你有何打算?”

沈逸道,“我的意思是,我調幾門火炮給你,咱們合圍金城,就徹底在這裏埋葬了陸栩生。”

“對,就是這樣,陸栩生已毀了咱們十幾個山頭了,再這麽下去,咱們老都要給他們端了。”

在場幾乎所有豪族都贊沈逸這個提議。

章家家主角牽了牽,“可金城是我的地盤,用火炮攻金城,我損失慘重啊。”

沈逸立即接話道,“這一我也替你想到了,南洋這批綢生意,我們所有人罷手,予你獨營,彌補你在金城的損失。”

章家家主沉默了片刻,咬牙道,“好。”

待他離開杭州府往金城方向疾馳而去時,路上他兒子問他,

“父親,咱們真的聽沈逸那個老狐貍的話,毀了金城?”

章家家主冷笑道,“做夢!”

“沈逸眼看這些年我們章家勢大,要取他而代之了,便想借陸栩生的手搗了我的老,你以為他真的是殺陸栩生,殺陸栩生也是真,但他真正目的在平了陸栩生之後,借勢往南侵吞我們家在金城南面山頭的金礦。”

這個金礦發現不久,章家家主嚴防死守,不想還是被沈逸探聽到了消息。

他甚至懷疑,陸栩生之所以能越過永康直抵金城,是沈逸在背後放了水。

“那父親打算怎麽辦?”

章家家主道,“依葫蘆畫瓢,把陸栩生趕去沈家地界,等陸栩生毀了沈家山頭,我再出面收拾殘局。”

“父親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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