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婚(重生)》第76章 第 76 章

第76章 第 76 章

夏芙出東廂房便往程亦安這邊來, 到了兒面前,收起那點連自己也沒察覺的俏,自然而然出溫,

“安安。”

程亦安見輕松, 好奇地往東廂房了一眼, “娘, 您怎麽逃爹爹追問的?”

想一想,便猜到屋裏該是何等尷尬。

夏芙抿低笑, “拿蛇嚇唬你爹爹。”

程亦安笑容僵在臉上,看著娘親, 冷不丁往後退, 驚悚道, “娘,您戴蛇環來了?”

夏芙連忙搖頭,“不曾, 我明知你害怕,豈能捎來嚇唬你?”

程亦安拍了拍口, “那就好, 那就好...”

娘親也壞!

夏芙收起笑容, “你回後院歇著,我去見見你婆母。”

程亦安有些擔心母親,“不要我陪嗎?”

夏芙嗔, “你如今有了子,當是歇著的時候,我去去就來。”

夏芙打聽過,這位王氏十分不好相,起先還很不待見兒, 夏芙自然要去會一會。

程亦安見堅持只得作罷,示意明嫂子跟去,娘親和,擔心娘親吃虧,明嫂子很能幹,有什麽事也能在一旁看著些。

明嫂子便與王府的人一道簇擁夏芙往正廳去。

等夏芙離開,那廂程明昱也出了門來,將視線從夏芙後收回,來到兒跟前溫聲問,“你娘給你那串珠子呢?”

程亦安將珠子從左手腕退了下來,“在這呢。”

程明昱出手,“給爹爹。”

程亦安猶豫了一下,“爹爹,這是娘給我留念用的,您真的要拿回去?”

“你先給爹爹。”這串珠子夏芙戴了十七年,程明昱想還給

程亦安只能擱在他手心。

程明昱拿過珠子,囑咐程亦安好好養子,便離開了。

等他們離開,程亦安便回寧濟堂躺著。

王氏這邊在正廳坐了好一會兒,終于聽見外頭傳來“雲南王妃駕到”,立即起相迎,便瞧見一清雅俗的婦人從廊廡外繞了進來。

王氏看清那張臉,顯見地愣住了。

這張臉與程亦安何其相像。

所以這位雲南王妃該不會是程亦安的親生母親吧?

回想那日程明祐的舉止,王氏覺得這個可能極大,見人已進門檻,王氏下滿腔的駭浪,與屈膝,“見過王妃。”

夏芙定定看了一眼,稍稍欠,“陸夫人好。”

隨後二人分主賓落座,夏芙在東席,王氏在西席。

王氏旁的王嬤嬤待要吩咐人上茶,那廂明嫂子先開了口,王嬤嬤看了一眼明嫂子就沒吭聲。

明嫂子如今管著陸家銀庫,是府上最有權勢的管事嬤嬤。

若在旁人家,王嬤嬤為太太旁的陪房,本該是府上最面的嬤嬤,偏生陸家是程亦安當家,二太太不上手,王嬤嬤也跟著落了閑。

這個空檔,王氏已將夏芙打量了一遭,王氏素來以才貌雙全著稱,當年在青州也是名極一時,而這位雲南王妃貌更甚,更纖清麗一些,這樣的人向來最招男人疼,王氏心裏對著夏芙便輕怠了幾分。

“今日太後相召,我回來遲了一些,驚王妃,實在是慚愧。”

夏芙溫回道,“一聽安安昏厥,我這個做娘親的也是唬到了,便急忙趕來,方才顧著與太醫商議方子,倒是夫人久等。”

王氏知道程明昱在裏頭,若夏芙是程亦安生母,與程明昱那便是故人相逢,難怪方才程家的人攔,“王妃言重,敢問太醫可是確診了,我們栩哥兒這是要當爹了?”

方才書房出來人說,程亦安這是喜脈,王氏心裏自然高興,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陸栩生有後。

夏芙見面帶喜,幽幽笑了笑,婆婆就是婆婆,只顧想著兒子當爹,并不關心兒媳安虞。

“兩位太醫把脈,確認是喜脈,我在這裏恭喜夫人一聲,您要做祖母了,只是

安安子弱,還得仔細養著。”

王氏想來也很後怕,“媳婦兒年紀輕,邊人也不大懂事,月事一遲,早該有數的,幸在上蒼保佑沒有大礙,若是傷著了,可就後患無窮。”

這是責備程亦安不穩重,懷了孩子心裏沒數,以至昏厥。

所謂後患無窮,也是擔心程亦安落胎,妨礙兒子子嗣。

夏芙臉上的笑容淡下來,“安安今年還不滿十八,年紀輕,沒有經驗一時不察也不意外,且這幾日被南安郡王一攪,心裏七上八下顧不著也是有的,反到這個時候,該當婆婆的上心提點兒媳,如果我沒記錯,夫人生過四胎,經驗那是足足的,若是夫人肯費心教導,安安今日也不至于昏厥。”

王氏笑容就勉強了。

原來這位王妃看著善貌,實則帶刺呢。

“王妃責備的是,是我疏忽了。”

先自責一句,轉背又道,“只是媳婦素來與我不大親近,我便是有心教導也是白搭。”

暗指程亦安不孝敬婆母。

夏芙笑道,“人心都是長的,婆婆若真心拿媳婦當兒疼,媳婦還不親近婆母那就是傻子了。”

王氏看出來,夏芙這是給兒撐腰來了,再爭執下去兩廂臉上不好看,讓兒子為難。

更何況程亦安懷孕是喜事,要大度。

王氏失笑道,“王妃說得有理,媳婦懷孕是大喜事,往後該我這個做婆母的多照料,對了,王妃初次登門,陸府款待不周,若是王妃不介,留下用個晚膳如何?”

夏芙將茶盞擱了下來,“我自是要留下用晚膳的,不僅如此,栩生不在,我打算留下來陪著安安,照料。”

王氏一聽夏芙要留下來,神僵了僵。

險些控制不住表

“這樣嗎?”地笑起來,“可真是辛苦王妃了。”

夏芙留下來,那便是留了一尊佛,不僅要款待,這個做親家的怕還得時不時點卯,天爺呀。

王氏頭疼極了。

這個人素來憊懶,過去丈夫在世,也不願去婆母跟前聽差,陸昶總能縱著護著,陸昶死後,頂著寡婦的名頭就更不需要應酬了,現在親家要來府上住....

王氏按了按眉心。

夏芙看出的不樂意,笑了笑。

王氏不樂意關什麽事,只管自己兒開心。

“親家好似不歡迎?”夏芙問

“沒有,沒有,怎麽會?”王氏笑得比哭還難看,“有您在,媳婦這邊我就放心了。”

夏芙便吩咐旁的嬤嬤,“遣人回王府,知會王爺一聲,并收拾一些行裝過來。”

“遵命。”老嬤嬤規規矩矩退下。

王氏見狀立馬客氣問了明嫂子一句,“王妃的住安排妥當了嗎?”

明嫂子道,“回太太的話,二吩咐,將寧濟堂西面鄰水的抱廈收拾出來給王妃住,兩廂離得近,便于王妃往來。”

王氏點了點頭。

夏芙辭別王氏,由明嫂子領著往寧濟堂去,程亦安聽從太醫吩咐正在東次間的炕床上躺著,等著母親進來,迫不及待出手,“娘,我婆母沒說什麽不中聽的話吧?”

夏芙不會給兒添堵,笑道,“好的。”

程亦安看了一眼簾邊的明嫂子,明嫂子朝點頭,程亦安便知母親沒有吃虧。

往裏讓了讓,夏芙坐上來,目忽然落在腕間,失聲道,“你的手串呢?”

明明方才還瞧見戴在手腕,轉眼怎麽就不見了。

程亦安看出母親很在意這串珠子,低聲道,“被爹爹要過去了。”

夏芙心忽的一刺,心裏沒由來湧上一痛楚。

明明給兒,還舍得,被程明昱要回去,心裏就接不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程亦安看出對爹爹餘未了,使了個眼,將下人遣出去,輕輕抱著問道,

“您既然舍不得,為何要給我?”

夏芙轉過眸看著兒,眼眶微有些泛紅,

“安安,你知道,我不可能回程家,也不想回去,所以我與你爹爹不可能。”

程亦安能夠理解,不是什麽人配跟娘親那一百多條蛇過日子,也不是什麽人有本事給爹爹做夫人。

那可是程家族長夫人。幾十房族人就難以應付,更何況還有外頭人世故。

陸栩生說得對,程家確實不適合母親。

不過話說回來,不回程家不意味著不能過日子,正這麽想著,聽見母親道,

“無妨,拿去就拿去吧,就當了斷。”

程亦安卻不敢茍同,“我猜爹爹要麽是不高興您把珠子給我,要麽是想留下他自個兒做個念想。”

“不說這些了,娘給你列個膳譜吧。”

夏芙在雲南曾給一些孕婦做過孕時食譜,能預防孕吐,減輕不適,效果極好,想給兒試一試。

申時三刻,程明昱這邊也回了程家。

老太醫早先一步回來,已給老祖宗道喜,程亦喬姐妹均知程亦安懷了孕。

一家人聚在老祖宗的明間,商量著要去探程亦安。

“先別急,剛懷上,胎還沒坐穩,你們別去打攪。”老祖宗道,

程亦喬道,“那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要不,我和長姐去一趟吧。”

程亦歆也贊同,“多得打點些賀禮送去,我畢竟生養過,能給妹妹一些經驗。”

一直沒說話的程明昱阻止道,

“你們先別去,這幾日雲南王妃在那邊照看。”

提起雲南王妃,程亦喬第一反應是那條蛇,頓時打了個哆嗦,“那我不去了。”

程亦歆到底比程亦喬心思細敏,直覺這個雲南王妃很蹊蹺,安安與明顯過于親昵,程亦歆當然也有些猜測,只是不敢深想。

老祖宗一聽夏芙去了陸府,眼珠子瞬間就睜圓了。

二話不說將晚輩打發出去,忙拉住兒子問,

“見到芙兒了?”

程明昱悶聲點頭。

老祖宗可激壞了,“說上話沒有?對你...”

程明昱當然知道母親什麽心思,無奈截住的話,

不願意回程家。”

老祖宗心思打住,眨了眨眼,“你把跟雲南王分開,不就可以改嫁你了?”

程明昱苦笑道,“并未嫁給雲南王,不過是假夫妻,打著王妃的名頭幫他照看兒子,芙兒的意思是,這輩子不會再嫁人。”

老祖宗何等人,立即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緣故。

夏芙子單純,讓做程家宗婦那確實是為難了,“其實嫁過來,我也沒打算讓當家,只想著讓跟你做個伴,恩恩過日子。”

“我是盼著福,想好好彌補。”

程明昱何嘗不是這麽想,他不會讓夏芙承任何流言蜚語,也不會讓勞家務,哪怕夏芙不願在人前面,他也認,只想有個正正經經的名分,踏實過日子,也是給安安一個家,彌補孩子這麽多年沒爹沒娘的委屈。

他多麽盼著也能掀一掀的紅蓋頭,彌補十九年前未娶的憾,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你跟說明白沒?有咱們娘倆護著,裏裏外外就是最尊貴的命婦,沒哪個敢給瞧,族務不一點兒心。”

程明昱沉聲搖頭,“不願意。”

老祖宗深吸一口氣,面無奈。

見程明昱一直沉默不語,問他,“那你這是打算放手?”

“不可能。”程明昱垂眸襟,語氣毫不猶豫,

老祖宗還是頭回見兒子如此直白地袒心聲,反而失笑,

“那就罷了,山不來就你,你去就山,你們年紀也不輕了,錯過這麽多年本已是憾,再耽擱,一輩子就過去了,人生哪得圓滿,你不是還擔著個克妻的名聲麽,不願進程家的門,你就幹脆陪著在外頭過日子,只要兩廂願,什麽事都不算事。”

*

程亦安剛懷上孩子,還有些嗜睡,晚膳沒多久便睡下了。

睡前夏芙坐在塌旁給打扇,程亦安閉上眼角還

掛著笑,“娘,您去歇著吧,兒又不是小孩子了,讓丫鬟們伺候便是。”

夏芙舍不得離開,“你就睡吧,你不知你睡相多好看,娘稀罕看呢。”

依稀還能從廓看到出生時的影子。

程亦安彎了彎,便枕著掌心闔上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有人拂過發梢,那指腹好似有些糲,擱得有些發,程亦安下意識擡手去拂,撞到一只結實的胳膊,猛地睜開眼,就看到陸栩生躺在側,手裏拿著一把扇給扇風。

程亦安眨了眨眼,“栩生,你怎麽回來了?”撐著床榻就要坐起。

陸栩生見作幅度大,慌忙扶住胳膊,

“慢些,你可是雙子,不能大意。”

陸栩生將扶穩,方松開手,繼續給幽風。

他看著面前的妻子,十八歲的姑娘,眼眸瑩亮,得出水,還跟早春的朝花一般氣明豔,便懷上了他的孩子。

前世程亦安懷孕是什麽心已經忘了,時隔兩世終于盼來了孩子,陸栩生這個鐵漢此刻也化了繞指,連著跟說話都不敢大聲,

“我收到飛鴿傳書,得知你昏厥,便立即往回趕。”

程亦安眉間蹙起,“我不是待裘青,不讓告訴你嘛。”陸栩生剛走這邊就出事,怕他在邊關不安心。

陸栩生道,“他可承擔不起不告訴我的後果。”

陸栩生回不回來是陸栩生的事,但不告訴他,便是裘青的過錯。

程亦安其實是高興的,扯著他袖口撒,“我得知喜訊後,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你。”

“我也覺著這麽重要的時刻,我該在你邊。”所以他什麽都丟下了,馬不停蹄回京。

這一句話包含太多太多。

兩廂都沉默下來。

已過子時,夜裏涼了,陸栩生將扇丟去一旁,陪著程亦安靠在引枕。

程亦安倚在他肩口,陸栩生將一塊薄褥搭在小腹,擡手將往懷裏攏了攏,程亦安想離得他近一些,又覺著這個姿勢到小腹,最後幹脆枕著他口平躺。

“對了,你前世也沒有孩子吧?”程亦安問他,

“沒有。”

“我也沒有。”

所以這是他們第一個孩子。

程亦安盼著平平安安生下來。

正因為太難得,太稀罕,兩下裏呼吸都放得很輕,作也小心翼翼。

兩個人同時著前方的簾帳,有那麽些被餡餅砸中的懵然。

“陸栩生你高興嗎?”

“太高興了。”

“沒看出來,你臉上都沒有笑容呢。”

程亦安開始挑剔上了。

陸栩生失笑,沉默一會兒道,“都高興地不大會說話了。”

程亦安還是頭一回見他手足無措,心頭一樂,腦海不自開始憧憬孩子,

“陸栩生,你想要兒子,還是兒?”

這是每一對懷孕的夫妻都忍不住要暢想的事。

陸栩生聞言卻嚴肅皺眉,

“不要設想,也不要胡憧憬,生下來是什麽就是什麽,萬一咱們以為是兒子,實則懷了兒,兒豈不委屈?反之亦然。”

程亦安聞言頓時慌了,連忙將腦海關于別的想象給剔除。

“你說得對,我在益州曾遇到一位商人婦,前頭生了兩個兒子,到了第三胎盼兒,結果孩子後來流了,生下來是個形的男胎,孰知不是孩子委屈不願來到人世之故?”

隨後程亦安著小腹哄肚子裏的娃兒,“娃兒,娃兒,無論你是男是,你爹爹和娘親都極了你,你可要高高興興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上...”

陸栩生被模樣逗笑,目也跟著落在那平坦的小腹,出手想,又擔心自己掌心傷著孩兒,

“真懷了嗎?”

一點靜都看不出來。

回想起前世程亦安小腹隆起的畫面,陸栩生頓生愧疚,

“安安,這輩子你什麽都別想,只管安生養胎,府裏頭的,外頭的,你通通不管,萬事我來理,明白嗎?”

程亦安著他下顎蹭了蹭,委屈道,“你這不是要離開嗎?”

陸栩生輕輕面頰,將往懷裏摟了,嗓音發啞道,

“你給我幾日景,我很快就回來。”

“邊關的事不管了?”

“沒有什麽人和事能大過你和孩子。”

這是駐在他心裏的念頭,說完,意識到自己是邊關主帥,不可能真的棄朝務不顧,又道,“車汗和北齊起了沖突,我坐山觀虎鬥便是,我只需去一趟白銀山,再幫著假的南安郡王站穩腳跟就回來。”

“正好,你回來之前,我娘親在陸府陪著我。”

陸栩生欣道,“方才我回來時撞見了岳母,有岳母在,我就放心了。”

“我了。”

“我去給你斟水來。”

“我了。”

“那我讓人給你煮一碗燕窩粥。”

程亦安靠著引枕,看著被支使地團團轉的陸栩生直發笑,

“哎呀,孩兒孩兒,若不是沾了你的,為娘有什麽本事使得你爹爹?”

陸栩生遞了茶水過來,不高興了,

“過去我照顧你還不夠周到?”

程亦安指尖繞著一撮發梢,慢悠悠說著,“你是下過廚做三角糕?還是搜羅廚子給我做不重樣的點心?還是過肩捶過背啊?”

瞧,岳丈和大舅子太好,襯得他黯淡無了。

陸栩生眉心,認命道,

“從今日起,本郡馬給郡主您端茶倒水,背,滿意了嗎?”

“生完也這樣?”

“七老八十了還這樣!”

“誰知道七老八十了,我還要不要你?”

陸栩生:“......”

咬牙,來到後坐著,雙手搭在雙肩,“給你?”

程亦安舒舒服服靠在他懷裏,“試試吧。”

陸栩生從未做過這等伺候人的活計,手藝生疏得很,程亦安嫌棄道,

“跟我二哥哥學一學!”

陸栩生發笑,“是該向大舅子討教討教。”

了一會兒,程亦安骨頭疼,

“你是伺候我呢,還是跟我有仇,快輕一些吧,肩骨都要被你碎了。”

陸栩生那麽高大的子,盤坐在側本已很不舒服,被這麽一嫌棄,一時手也不知往哪兒放,鬼使神差想起過去“伺候”程亦安時的景,他一手扶住蝴蝶骨,一手後頸那塊頸椎,如此上下來回拿

“怎麽樣?”

“還不錯。”

夏日程亦安上只罩了一件薄薄的寢,陸栩生指腹又滿是老繭,偶爾那指尖還能耳珠,不一會,程亦安便覺得不大用,眼神綿綿無力著他,

“松手吧,我消不起。”

陸栩生對上水盈盈的眸子,頓時就明白了,俯首便是一片旖旎的春,陸栩生移開視線,也跟著無力地嘆了嘆,

“當爹,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程亦安氣得砸了他一拳,陸栩生手忙腳接住拳,急道,

“祖宗,你要教訓我,吩咐一聲就是,我自個兒來,不勞駕你。”

陸栩生陪著睡了兩個時辰,又折往宣府。

接下來兩日,程亦安開始犯吐,幸在夏芙在側,時不時給調整食譜,癥狀還不算明顯,就是夜裏睡得不大好。

不知怎麽,總能夢到前世的孩子,反複夜醒。

夏芙見狀,擔心道,“不若娘親替你走一趟香山寺,尋大師給你求一個平安符回來?”

程亦安也是這樣想的,“那就拜托娘親了,只是香山寺會不會

遠了些?”香山寺在城郊。

夏芙回道,“香山寺的佛祖靈驗。”

從那麽高的山崖摔下去,還能活命,不是佛祖保佑又是什麽。

去替外孫求個平安符回來,想必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

程亦安無話可說。

看程亦安著急的樣子,怕是不去,今夜就睡不好,夏芙用過早膳,便帶著人往香山寺進發。

早起還有朝,出城後太被一層青雲遮掩,夏芙擔心要變天,掀簾吩咐侍衛,

“去王府遞個消息,讓王爺下了朝來香山寺接我。”

雲南王好不容易進一趟京,各部衙門均要跟他對接王府轄區的公務,譬如人口賦稅,譬如完善法度并審案流程等等,是以各部員三天兩頭要尋他,雲南王每日均要去署區點卯。

旁人家的侍衛難進署區,但雲南王府特殊,皇帝曉得雲南王對京城不,人手有限,許多門路也不通,便給他行了方便,侍衛在正門遞了名帖,便進了署區來,得知王爺在禮部,便往禮部衙門來。

今日各部堂與雲南來的幾位僚一道坐在禮部議事,都察院首座程明昱,禮部尚書孔雲傑,戶部尚書鄭尚和,吏部尚書陳懷仁等人均在。雲南王府也有吏房,禮房等諸多衙門,對應署區的六部九卿,都察院執掌巡察審案,要核應雲南法司判案章程及層級狀告流程之類,整頓過去轄區司法不公無法可依的象。戶部需要徹底清轄區人口田地并礦藏一類。

戶部尚書鄭尚和與雲南王商議,

“雲南多山,礦藏必定富,不如我們從朝中調派些人手去雲南,幫著采礦開山。”

雲南王擡手拒絕,“我們雲南的百姓信奉山神,那裏頭的山頭輕易不得,至于人口,著實需要好好清查,本王這邊會配合。”

其實哪兒能查,查到什麽地步說到底還是雲南王說了算。

鄭尚和算是鎩羽而歸。

禮部尚書孔雲傑接著上,“王爺,上回陛下問起世子婚事,十分掛念,陛下已替世子擇了幾位宗親貴,回頭畫像我拿與王爺過目,皆是品貌俱佳的好姑娘,王爺看過畫像,替世子擇一位佳人吧。”

雲南王聞言長嘆一聲,“孔尚書,本王也十分願意與朝廷聯姻,只是我那先妻臨終有言,要將許給世子,去的早,又只此夙願,我豈能不應?所以怕是要辜負朝廷這番意了。”

孔雲傑頓時頭疼,“那就選兩人做側室,待將來世子承襲,立為側妃便是。”

雲南王苦笑,“我倒是想,怎料那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甚篤,容不下他人,且那姑娘子烈得很,不許我兒子納妾。”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朝廷在雲南王府安人手。

這時程明昱開口了,“既然世子婚事已定,那就定二爺的婚事。”

雲南王聽到這裏,深深看了一眼程明昱。

程明昱這一招用意極深。

一旦讓二爺娶了京城世家貴,朝廷必定大力支持,甚至會幫著子跟長子爭奪繼承權,屆時雲南王府部爭端四起,朝廷便可穩坐釣魚臺,這一招可謂是既狠且準,此外,一旦二爺在京城有了靠山,那就費不著夏芙什麽事了,只要夏芙願意,程明昱隨時可以讓離雲南王府。

這個老狐貍。

雲南王嚼出味來,眉頭皺死。

程明昱料定雲南王會拒絕世子的婚事,不好再拒絕二爺的婚事,所以私下與皇帝獻策,皇帝大贊妙計,當場寫下詔書,給二爺賜婚,程明昱慢騰騰從袖下掏出詔書遞給雲南王,

“陛下替二爺擇定陳侯府的小姐為妻,王爺該念陛下恩德才是。”

陳侯便是吏部尚書陳懷仁,當今皇後的嫡親哥哥,皇帝為了籠絡雲南王府,將陳侯府一位八歲的小小姐定給了二爺沐勳。

雲南王真是氣笑了,“程公好算計。”

程明昱笑,將詔書給他,“我以為陛下給二爺擇定岳家,王爺該為二爺喜才是,父母之子,為之計深遠,有陳侯與王爺做親家,王爺還愁什麽呢。”

雲南王確實要為小兒子安危著想,兒子了陳皇後的侄婿,他可以放心在雲南睡大覺,即便明知朝廷用意深遠,但這門婚事,他還真沒法推拒。

于是他起接過詔書,看向吏部尚書陳懷仁,陳懷仁也擱下茶盞與他對揖。

“往後還請陳侯多為照看小兒。”

“也請王爺將來疼惜小。”

已近午時,外頭來了一侍說是雲南王府侍衛有事稟報,雲南王與衆人告罪大步邁出來,侍衛立在臺階下與他拱袖,

“王爺,王妃今日往香山寺祈福去了,瞧著天不大好,說是若王爺得了閑,下午去接。”

雲南王了一眼漸沉的天,應了一聲好。

“你在城樓外候著,等本王忙完便去接王妃。”

雲南王嗓音不低,殿諸人都聽得明白,程明昱嫌殿悶,出門來氣。

雲南王發覺了他,邁步過去與他在廊角說話,

“程明昱,好手段,想著阿芙離開我是嗎?”

程明昱冷淡看著他,“假夫妻而已,談得上嗎?王爺別往自己臉上金!”

雲南王眸暗閃,原來這廝已查出端倪,知道他與阿芙是假夫妻,難怪敢大喇喇地在殿中彈琴。

“那又怎樣?現在就是我的王妃。”

程明昱沒好氣道,“不過是為了報老王妃的恩,你若算個男人,就不要挾恩圖報,早日摘了雲南王妃的頭銜,還自由。”

雲南王怒目而睜,“什麽挾恩圖報?我是近水樓臺先得月,阿芙著實不想嫁予我,可并非不想跟我過日子,只是不想被婚書所束而已,只要我願意不計名分,便肯跟我搭夥終老。”

願意不計名分,便搭夥終老....

這幾個字眼不停在程明昱腦海盤桓,程明昱臉一點點變青。

雲南王見他終于變,心裏頭痛快了,哈哈一笑,“程明昱,做我的王妃,自由自在,比做你們程家那勞什子宗婦舒坦多了,你以為彈個破琴就有用?嘿,本王呢,這就去飲個小酒,你們快些將人員名單定下來,本王下午還要去城外接王妃呢。”

程明昱看著遠去的雲南王,臉上的緒退得幹淨,默了片刻,轉進了議事廳,將鄭尚和至一旁,

“雲南王府的賦稅和人口名錄一直不清晰,各分局的記檔也不全備,你可別聽他忽悠,陸栩生已在江南打了樣,朝廷清丈人口是勢在必行,他若搪塞,你便拿木料一事堵他的。”

雲南最大的賦稅來源在于木材,一旦朝廷這邊關了他的檔口,雲南木材無銷售,麾下百姓便是難以繼日。

“我要你今日之將此事全部捋清,戶部至派遣五位員隨軍餉去雲南。”

鄭尚和聞言頓時苦不疊,“今日便要捋清?你急什麽,他這兩日還走不了。”

“早點捋清,早點把這瘟神送走不嗎?”程明昱冷聲道,“你若做不到,明日一早我參你懶怠政務。”

程明昱等閑不參人,他一旦參人,那就是衆矢之的。

鄭尚和聞言頓時氣得袍指他罵,“程明昱,你個混賬,我是寧王妃之父,你參我懶怠,我兒臉往哪兒擱!”

刑部尚書巢恪見鄭尚和敢指著程明昱鼻子罵,慌忙將他扯一邊,

“鄭大人,上一位指著程公鼻子罵的員是什麽下場,您忘了嗎?”

鄭尚和不以為意,“怕什麽,我告訴你,長公主如今已經不念著他了。”

巢恪苦笑,“即便長公主不念著,那您也不能得罪程公,我聽說陛下有意解散八座,閣,這閣之首非程大人莫屬,您為了寧王,也不能得罪未來的首輔呀。”

放眼整個朝廷,論名,能耐,手段,眼界,有誰能出程明昱之右?

這首輔一職,非程明昱不可。

鄭尚和頓時啞了火,繃著一張老臉,朝衆人嚎啕一嗓子,

“都別歇了,趕的,檔案都調出來,今日大家把雲南王給留

住,不把章程定明白,誰也別走!”

程明昱見狀,輕輕彈了彈襟上的灰塵,負手往後方甬道去。

鄭尚和發現立即住他,“喂,你去哪?”

程明昱頭也不回扔下兩字,“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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