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不如，咱們就這麽廝混過……

午時不到, 夏芙趕到香山寺，天已泛，白白的一層雲籠罩在上空, 也不知會不會下雨。

大雄寶殿坐落在半山腰, 從山門往上去, 只覺層層疊疊的臺階鋪在前方, 讓人而生畏，夏芙一素來到山門下, 當年就是從香山寺後山跳的崖，再度回到這裏, 恍若隔世。

還是那浩瀚的一百零八石階, 大雄寶殿也依然巍峨, 只是經過歲月風霜的侵蝕，已布滿斑駁的苔痕。當然也有變化，譬如這兩側修了些避雨的長廊, 也添了不綠植，修剪得, 看著更致, 對于夏芙這種故地重逢的舊人來說, 自然是那些有歲月痕跡的老建築更令共鳴。

死過一回了，才發覺這世間沒有什麽事大過生死。

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夏芙沿著臺階往上爬，走了足足兩刻鐘方抵達大雄寶殿, 王府的侍衛和嬤嬤率先上前打點，有知客僧迎出來，給安排了單獨的佛室，念著份貴重，住持大師親自給說經念佛, 幫著求了個平安符。

夏芙也捐了些香油錢，忙完已是午時末，嬤嬤給準備了齋飯，用完膳食問回不回城。

夏芙忽然想起那片山崖，了念頭，

“我想去後山瞧一瞧。”

香山寺後山是一片茂的山林，出後門往東南面走，有一條長長的山脊，沿著山脊往上攀延便到一高坡，此地離寺廟已有些距離，十七八年沒來了，地貌已大不相同。

夏芙爬至山坡，驚奇地發現原先枯草漫地的坡上被人圏起，蓋了一座三層高的觀景樓，四周圍牆高築，已瞧不見當年的懸崖了，有一掃地僧守在這裏，見夏芙往山崖底下的方向張，笑著道，

“夫人若是想瞧山底下的景，上樓便是。”

夏芙朝他欠，“敢問大師，這座觀景樓是何時修的？”瞧著像是有些年份了。

掃地僧了一眼屋檐，那裏年久失修，有些紅漆快要剝落，“怕是不于十五年了。”

夏芙心念一，“何人所修，您知道嗎？”

掃地僧如實道，“一位姓程的先生。”

那就是程明昱。

“許多年前，聽聞這裏有人跳崖，好像是這位程先生的夫人，他當年冒雨搜山整整五月，搜亡妻不得，便在此修樓憑吊。”

搜山五月？

安安不是告訴只是尋了五日麽？

程明昱顯然沒跟兒說實話。

夏芙一怔。

又在他說“夫人”二字時，面微微有些泛窘。

那掃地僧說到這裏，忽然撐著掃帚語不屑，

“不過貧僧看來，這位程先生定是做了虧心事，否則豈能著妻子跳崖？人死都死了，修一棟樓又能如何？無非是安自己罷了，顯得他深，哼，這種負心漢貧僧見多了....”

夏芙見他誤會了程明昱頓時害臊來，“大師，凡事不可一概而論，也許這位程先生與那跳崖的子毫無關聯呢，他們也不一定就是...夫妻...”夏芙尷尬地解釋。

掃地僧不恁了，“不是夫妻就更不對了，每年三月初七，他均要來這坐上整整一夜，彈琴念，看樣子用至深，若不是夫妻，那就是？”

夏芙見越描越黑，輕咳一聲，“大師私下說人長短好像不大好吧。”

掃地僧聞言一愣，旋即失笑道，“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犯了錯，被住持發配此地幹活，這位程先生每月還要給寺廟一份供奉，我們拿程家的銀子，著實不好道人家不是。”

說著便慢悠悠將一地枯葉掃去牆角。

來都來了，看一眼吧。

夏芙在樓下喝口茶歇了一會兒，著閣樓道，“你們留下，我獨自上去。”

侍衛不放心，先上樓盤查一番，確認無人，方請夏芙上樓。

行至此，夏芙莫名有些忐忑，沿著樓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山風浩渺，涼風無邊，天際的烏雲好似要層層疊疊卷過來，來到第二層，立在圍欄，能清晰看到當年那片茫茫的深山野林，麻麻的樹枝鋪了一地好若綠毯，那麽高，那麽遠，如今瞥一眼都在打，當年又哪來那麽大的勇氣跳下去。

可見是糊塗啊。

話說回來，若是當年沒跳崖，待程明祐回京，又當如何？

屆時怕是一盆子狗，滿屋子難堪，日子越發難熬。

程明昱會把和安安接回長房嗎？

夏芙沒往下想。

這種所有指均系在男人上的覺真不好。

如今雖是吃了不苦，至涅槃重生，獲得自由。

繼續往上來到第三層。

這裏視野就更開闊了，不見圍欄，只有一臨空的閣樓，閣樓大約兩丈見方，當中擺放一座琴臺，一憑幾。

琴臺上還擱著一把琴....夏芙是識琴之人，這把琴可了不得，是綠嵬。

也是一把極為有名的古琴，夏芙沒見過真實的綠嵬，如果這棟樓是程明昱所建，那麽這把古琴應當是綠嵬真品。

難得一見，夏芙想試一試手。

于是繞至琴臺後方坐下，信手一撥，方覺這把琴比那把仿琴，音質更加清越，清越又不失深沉，一耳便人著迷，于是夏芙繼續了一手，雙手如撥浪一般來回，琴音也如浪花般踏來，夏芙覺得有趣極了。

尋到手後，夏芙開始彈奏最的《西江月》，起手過後擡眸一瞧，霍然瞧見當年那片山崖，腦海裏閃現一段渾渾噩噩又無比清晰的畫面。

那高崖陡峭又巍峨，恍若一個巨大的深坑陷在腳下，底下層層綠浪匍匐，一眼不到底，明明讓人無比懼怕，又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仿若只要往下一躍，人就要飄起來，什麽煩惱都沒了。

夏芙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心砰砰直跳，上的皮疙瘩也起了一，指下的琴弦由著變快，快到控制不住，就在這時，一只修長的手臂過來，覆住開始抖的右手，接過右手輕輕拂琴弦，方才急促的旋律立即變得沉緩悠揚。

夏芙撞的那顆心恍若被一陣涼風，那撮火慢慢歇下來，左手的節奏也被他帶緩，鬼使神差合上他的旋律。

夏芙偏轉過眸，面前是程明昱冷白的側臉，他骨相清俊，皮相貴氣，是一張任何時候瞧見均會覺著賞心悅目的面孔，當年那些夜裏，他便是這般坐在側，教琴。

十九年過去了，歲月褪去了他廓裏那一層冷銳，給他添了幾分沉韻豁達的氣場。

夏芙不可否認，看到他，依然怦然心。

“家主怎麽來了？”

“下雨了，我來接你。”

與當年的語氣如出一轍，稀松平常中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氣韻。

夏芙并不喜歡他的理所當然，“我已知會王爺，王爺會來接我。”

“他來不了了。”

應著這句話，程明昱轉過眸，迎上的視線。

一如當初，溫不失掌控。

明明他眼裏沒有明顯的緒，就是這種專注讓人覺著好像他眼裏只有一人。

夏芙很氣自己，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吃他這一套。

他一句“來不了”，毋庸置疑，定是給雲南王使了絆子。

夏芙氣得瞪著他。

程明昱看著滿臉憤懣的夏芙，忽覺好笑，白皙修長的手指重重一撥，那弦音好似就撥在夏芙心尖上，子也跟著了下，不服氣，拂開他的手，自個兒雙手連彈。

夏芙的旋律沒有程明昱那般沉韻豁達，更添了婉約輕快，又是不同風格的西江月。

“家主覺著，我琴藝如何了？”

程明昱如實道，“進不。”

夏芙再次向底下那片山崖，整個心裏平靜了，也更坦然，笑著道，

“嗯，我也覺得自己越彈越好，王爺就聽。”

程明昱手腕從琴弦下，沉肅不語。

夏芙見他不吭聲，心裏舒坦了，琴也彈得越加愉快。

這時雨沫子飄下來，撲在面頰，夏芙怕傷了琴弦，連忙抱著琴起，退去間。

程明昱跟了進來。

夏芙進屋掃了一眼，這間屋子并不大，一張簡樸的長塌，一桌一椅，再有一張長條幾，夏芙將綠嵬擱在長幾上，從袖下掏出雪帕，細心給琴弦拭雨珠。

程明昱在一旁看著，道，“喜歡這把琴嗎？喜歡贈給你。”

夏芙頭也不擡拒絕，“我有一把仿琴，是王爺幫我尋來的，我很喜歡，因為，”擡起眼，明澈又溫靜，“彈壞了也不心疼。”

說完，笑了笑，略有一點酒窩現出來，原來程亦安的小酒窩就是傳了母親。

程明昱明白的意思，跟著雲南王，自在隨心。

“你若不喜歡這把真琴，我可以給你仿制一把琴，一比一複刻，我親手做，”說到這裏，他語氣頓了下，著重道，“壞了還給做。”

夏芙臉一紅，輕咳一聲，背過去，向窗外，“咦，趁著大雨還未落下，我先下山吧....”

言罷繞過他便要出門。

程明昱擡手攔住。

夏芙看著橫亙在面前的手臂，眼神脧向程明昱，語氣添了嚴肅，

“家主，您這般糾纏到底是何意？我已明確告訴您，我不會跟您回程家。”

程明昱眼風掃下來，

“夏芙，你就沒想過給安安一個家？”

夏芙心思一晃，何嘗不想，可惜這段剪不斷理還的錯關系從一開始就飽爭議，哪怕是程明祐沒回來，倚仗當年的族譜，也能帶著安安名正言順回到長房，偏生程明祐回來了，程家族人的口水就能淹死，即便程明昱有手段制住，背後依然有人說閑話。

“死了”就不一樣，至安安在旁人眼裏依舊是可憐的孩子，因著這份同和程明昱老祖宗的維護，無人會說不是。

夏芙眼眶含淚，“我不想被人說閑話，我也不想安安被人說道。”

程明昱何嘗沒料到這些，往前一步近，“我給你安置一個新的份，當年見過你的族人也不多，不過是老一輩的族老，這些族老心疼咱們還來不及，又如何說閑話？芙兒，你信我，我一定做得全備。”

“我盼著安安回娘家，能看到的爹爹和娘親在一，等生了孩子，咱們一道含飴弄孫。”

夏芙被他得後退，後就是那張長塌了，後被咯了下，險些沒站穩。

程明昱扶了一把，握住纖細的手腕沒放。

夏芙想起程家那熙熙攘攘的族人，便覺頭大，當年見識過一次程家亞歲宴的盛況，隔著珠簾遠遠瞥過一眼程明昱，當然沒看清他的人，只看到他蔽膝垂在膝下，巍峨不可，老祖宗被人簇擁著，游刃有餘理所有煩難族務，還有那些人....

做他的妻子，便是如山的責任。

“安安現在很好，說過，只要我們過得好，旁的均不在乎，更何況，如今嫁人了，有自己的家了，程明昱，已經過了需要我們的時候。”

程明昱眼底紮了刺般疼，退讓道，“那你不在人前面，我只要一份婚書，將安安記在你名下。”

夏芙哭道，“你此刻便可將記在我名下，夏芙不是死了嗎？你把我的牌位迎去程家宗祠。”

也退了一步。

好好地活著，他卻給供奉牌位，不是咒麽？

程明昱臉變得僵，眼眶深紅，看著無懈可擊的夏芙，忽然冷聲道，

“我明擺著告訴你，雲南王不日將離京，皇帝也給沐勳定了婚事，今日起，他便是陳皇後的侄婿，往後他有枝可依，雲南王府的事你無需再心。 ”

夏芙聽到沐勳被許給陳皇後娘家後，果然松了一口氣，這樣上的擔子輕了很多，沐勳也有了強大的靠山。

“多謝你替他籌謀。”

程明昱面無表回，“夏芙，我做不到放手，也不可能放手。”

夏芙嚨發堵，面前的男人跟一堵不風的牆似的杵在跟前，讓束手無策。

他又不肯放手，又餘未了，一個念頭就這麽在腦海裏了形。

夏芙口而出，“不如咱們就這麽廝混？”

看到山崖那一瞬，忽然想通了。

好不容易活著，往後每一日均要隨心所。

長夜漫漫，餘生幾十年，與其是別人，還不如是程明昱。

只要他答應。

程明昱看著一臉豁然開朗的夏芙，黑著臉道，

“如若我不答應呢？”

夏芙眨了眨眼，“我只能尋雲南王了...”

話還未說全，那道修長的影罩下來，一片溫覆上紅，夏芙腦子裏一懵，他的力道真的一點都不溫，後腦勺被他握住，大掌覆上腰，幾乎被他提起近他膛，無力可借，下意識探出雙手往後去扶牆，可惜床榻太寬，沒夠著，子反而往後仰去。

他跟過來，影疊雙雙倒在床榻，在快要落下時，他胳膊用力拖住背，將牢牢接住，手肘好似磕在床榻，夏芙聽到他齒間溢出一呲。

雙相，久違的，兩個人都狠狠一。

蓄勢許久的暴雨落下來，這座閣樓好似狂風暴雨裏的唯一一地靜謐。

黑暗籠罩。

他們看不清彼此的臉，唯有纏的呼吸鼓心蕾。

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像極了當年程家堡那張床榻，悉的氣息，悉的懷抱，當年他就這麽拖著，給了無數次痛快，的記憶率先突破理智覺醒，夏芙腰毫無預料了下來。

得不可思議，到像是一片芳香的花蕊，讓人克制不住想要探索沉溺。

程明昱就沒思索的空間，舌出于本能抵過去，撬開齒關，濡的舌尖相撞的那一瞬，夾雜著暌違已久的悸，就像是磁石一般，下意識相吸相系，相纏。

這才是刻在他們骨子裏的記憶，這才是他們矢志難忘的過往。

他們對彼此子的悉勝過那個人。

白皙纖細的手指覆上他脖頸疊在他頸後。

雙肩聳得的，好似想他更近。

他也輕車路抵開膝蓋，一如當年，尋到他們彼此知又舒適的姿勢。

他們親吻過嗎，沒有，唯有的幾次也是狂滅頂時下意識相撞相含，反應過後又尷尬訕訕克制地分開。

那是無數次午夜醒來，夏芙最後悔的事，困在那張曾經恩的床榻，輾轉難眠，明明這裏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了，換了一套全新的枕褥，沒有他一痕跡，卻有他的影在晃，一睜開眼不是他摟著做那種事，就是他白淨的手指在撥的琴弦。

被他過，親近過，清冽的滋味一直在邊纏繞，卻又從未深深擁有過。

倘若深吻過，也不至于這般憾吧。

這種憾哪怕後來坐在椅刻意想要去淡忘那個人時依舊揮之不去。

如今人在眼前，尖探進來，不假思索地纏上去。

雨聲如琴音砸在程明昱耳簾，誰又知道每個寂靜的深夜在他琴房彈琴時，腦海會忍不住浮現迷蒙潤的眼，綿膩的，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他是君子，他是程氏家族掌門人，信譽是立之本，不該以私念為意，不該迷失在的城樓，是堂弟之妻，他只不過是給對方一個子嗣，他不該覬覦，哪怕只隔一堵牆，明知著隆起的小腹在對著肚裏他的孩兒說話，他也克制地著自己轉。

這是一場由他們自己制定規則的游戲，卻在轉時，靈魂雙雙失陷。

十九年了，命運的齒再次轉到這裏。

程明昱放縱自己頡取。

突然一聲暴雷喝破長空。

兩個人均是一愣，夏芙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時，雙已纏上了他的腰。

夏芙尷尬極了，面頰紅地滴，

“家..家主，這裏還在香山寺的地界，我們這麽做對佛祖不敬....”

程明昱其實也知道不妥，只是越拒絕他越不得勁，放過等著

回去跟雲南王搭夥過日子？

沒門。

深眸翻湧著暗濤，往前一抵，低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夏芙無比懊惱，只覺他銳利的目能淩遲了一般，垂著眼，無力道，

“您忍了這麽多年，不至于忍不了這一次....”

程明昱給氣笑，

“夏芙，你并不抵，既然你也在意我，何不遂了我？”

夏芙絕地閉了閉眼，雙臂搭在他肩骨想要落又忍不住攀纏，囁聲問，

“那我方才的提議，家主是答應了？”

程明昱薄抿，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那是他最後的選擇，在此之前能磨得應允那是最好，廝混算什麽？昨夜他與皇帝獻策後，皇帝已金口允諾他為首輔，堂堂首輔養個外室？

他一舍不得夏芙委屈，二也不能賭上程氏家族的名聲。

溫水煮青蛙總能磨得答應。

程明昱再次堵住了的，時不時在門闕挲。

夏芙這麽多年沒有了，子其實經不起撥，直犯哆嗦，一面被他勾得意迷，一面理智如荷枝勉力支撐，側過臉，任由他吻銜去頰邊，

“既然今日談不妥，那不如改日吧，我給安安求了平安符，還等著要呢，孩子夜裏睡不安穩，你當爹的難道不掛懷嗎？”

程明昱扯開一線紐襻，將雙手摁在床榻不許彈，

“我帶了嬤嬤過來，方才那嬤嬤已領著如蘭先回陸府去了。”

這個老謀深算的狐貍。

夏芙咬著牙無比沮喪，人家的到底面兒薄，又是佛祖地，總覺得這般做對不住佛祖予的照拂，“家主....”混混沌沌想找借口阻住他，耳畔突然傳來他低沉的聲線，

“換個稱呼！”

夏芙其實就喚他家主，只是他要換就換吧，這個時候，哄他一哄，沒準好說話，于是改口道，

“明昱...”

應著這一聲“明昱”，夏芙只覺空的心間一瞬間被充滿，天地忽然安靜了，倒吸一口涼氣。

不必再糾結，也不必再掙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