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恐相逢》因果(含副Cp線)

因果(含副Cp線)

子夜看靈淮盯著自己,不問:“怎麽了?”

靈淮道:“子夜,我們聊會兒天吧。”

“好呀。”

靈淮就往床裏邊挪了挪,拍拍空出來的地方,說:“你上來。”

子夜爬了上去,兩人靠著床頭,一人蓋一床被子。

靈淮把兩手在被子上,過了一會兒,他問子夜,“你跟蕭回,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你……你想聽我和蕭回的故事?”子夜似乎有些詫異。

靈淮點頭,又說:“要是不方便說就不說了。”

子夜趕搖頭,“沒有不方便呢。”

他視線落在自己手裏那顆果子上。

靈淮是第一個想要知道他和蕭回之間故事的人,他像是一時不知道如何說起。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他的夢裏……”

那會兒子夜還是一只剛生出靈識的小魘妖,吸食夢魘,全憑本能。

世人傳說裏,大多以為魘妖是食人造夢魘的,避之唯恐不及。

魘妖確實以人的夢魘為養分,但也有安分守己的魘妖,只吸食,從不多生事端,子夜就是這一類。

不安的朝代裏,世人皆苦,不止魘妖,各類妖都猖獗。

但在太平盛世,百姓大多安居樂業,魘妖見識的了,威力也不及從前。

很長一段時間裏,子夜都以吸食他人的夢魘為修行,勤勤懇懇,他斷斷續續過一些人的夢,有時候也會消解一些人的夢魘。

直到有一天,他見了蕭回。

那是六年前,他誤上京城,被皇城的不過氣,急需養分,然後他就尋到了蕭回。

蕭回的夢魘和其他人的有些不同。

一開始,那夢境是極好的,裏面的蕭回不過六七歲的小年模樣,如一塊良金玉,一年四時,在書窗下,能看到他念書的影,那會兒蕭回臉上并不像現在這樣殺氣沉沉。

他家算不上是極興盛的鐘鳴鼎食之家,但該有的都有了,父母恩,手足深,說不盡的滿,羨煞旁人,子夜從未見過這樣的書香門第,桂馥蘭馨,一時被迷了眼。

很快,那夢境就陡然一轉,變做了漆黑的深淵。

好像是漫天鵝大雪的深冬,那樣冷,仇恨卻那樣滾燙。

腥殺戮、含冤莫白,牆倒衆人推……

頃刻間,好景不再。

巨大的痛苦彌漫開來,深淵的盡頭,蕭回帶著鐐銬,孤自站在這把燒得極烈的大火前,烈火之下,是流淌河的水。

齊家上下數百口人,因一場橫來的巫蠱案,盡數喪命,只留下一個“蕭回”。

“他那個時候真的每天做噩夢,每次他睡覺,我都能吸食到他的夢魘。”子夜想起那時候自己似乎還快樂的,因為有了養分,他才能活下去。

他覺得蕭回很好,有蕭回的夢魘,他甚至都不用去找別人。

但是蕭回的夢魘未免也太無休無止了,到後來,子夜也有點可憐這人了。

“我本來想著我們是各取所需,我得到他給的養分,他夢魘了,也能睡個好覺來著,但沒有想到他能有這樣多的夢魘,我就在想他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這樣痛苦,其實我後來也慢慢知道了,他做夢總是先夢見好的,再夢見壞的,都了執念了,他的爹娘,兄弟姐妹慘死,那麽好的一大家子一夕之間就天翻地覆了,任誰也接不了。”

子夜嘆了一口氣,過了會兒,才又接著說道:“我那個時候不知道自己怎麽因為他生起很多思考來,越看越覺得他可憐,他當時其實已經是世子了,他家出事的時候他七八歲大,一些保護他的人,為他也都丟了命。”

“秦王應該也是看他可憐,養了他,他做世子就是為了複仇,為了有朝一日能昭雪,不辜負那些枉死的人,他常常也夢到這些人,你都不知道,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生前那樣笑著鬧著,死的時候卻這樣凄慘,就這樣白白地丟了命,都說妖殘忍嗜殺喪盡天良,其實有時人瘋狂起來,也不下于妖。”

“蕭回天天就夢這些,不管前面多好到最後都會變惡夢。我跟著他整整三年,看著他被痛苦折磨,然後突然有一天,我就想變人了。”

靈淮靜靜地聽著,他知道不論是人還是妖,凡是心起念,就有了因。

他問:“所以你是因為蕭回化形的,你是想陪著他嗎?”

“應該是吧,我是因為他生了這些念頭,因為他化了人形。但我化人形之後就一點都不順利了。”

子夜回想了想他和蕭回的初見和相識,甚至都可以稱作坎坷。

“我化形的第一天,就在他家的院子裏,大夏天的他在外面搞了一大塊冰躺那兒小憩,我覺我才他的夢,就被打了出來,等我一睜眼,發現自己就睡在地上了。”

一////不//掛,一頭霧水。

那是夏日的午後,很好,蕭回撐著腦袋臥在那席上,眉頭鎖著,子夜跪在他邊上看了他一會兒,被他迷住了。

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真切地觀察一個人,心裏十分好奇。

而且蕭回的臉也好看,他看過很多人,都不及這張臉。

看了一會兒,子夜漸漸覺有什麽清香飄到他鼻子邊,是很甜的,一種類似于他吸食夢魘時的覺,他目搜尋,最終放到了案幾上幾盤晶瑩剔澤飽滿的果子上。

“我就吃了他一個果子,他就睜開眼睛了。”子夜回想到這兒還是心有餘悸,“然後他盯著我,眼神很恐怖,我後來發現他想要殺人時就是這個眼神,當時我不知道我就嚇壞了。”

他是真的嚇壞了,剛化人形他還沒能很好地駕馭了,跑都忘了跑,不住地求饒,上沒有服,溜溜地就爬去抱蕭回的,被踢開了。

“他就喊人把我狠狠打了一頓,他當時應該以為我是不懷好意接近他的刺客吧,總之那次過了之後我就溜了,好久沒再出來。”

子夜猜測是他沒穿服的樣子太過可疑,所以下一次見面,他就想辦法找了服來穿上。

“沒想到還是被他一眼就識破了,他就把我關起來,質問我是什麽人,誰派來的,有什麽居心。”子夜說:“我哪能說我是妖啊,他問我,我就一頓說,我現在都記不得自己說了什麽了,總之到最後他把我放出來,還給我取了名字。”

蕭回給他取的名字,沒有姓,只有“子夜”二字。現在想起來,或許很早的時候,蕭回就看出他是妖了。

“他把我留在他邊,要我陪他睡覺,可能因為我是魘妖吧,我睡在他邊他好像就不怎麽做噩夢了,一開始他只讓我睡地上,後面慢慢的,就肯讓我上床了。”

其實認真說起來,蕭回也有對他還不錯的時候。

比如知道他喜歡吃果子,就在王府後面給他弄了個果園,移植了好多果苗果樹過來,有些上京不産的,他還會讓人從外面帶回來。

又比如他看到子夜偶爾幾次從地上爬到床上的時候并沒有制止,到後面甚至大發慈悲讓他睡了床,在寒冷的冬天,也會抱著子夜一起眠。

“我喜歡和他睡在一起的,他溫高,靠近時很舒服。”

大多數妖是沒有溫度的,化的溫度多是僞裝,但只要是人的軀,都是更願意待在溫暖的、安全的地方的。

“到後來,我妖的份到底沒瞞住,他想讓我去幫他殺人,但是我沒殺過人,本就不會殺。他就威脅我,說其他的妖都會為什麽我不會。”子夜說到這裏生氣地握住拳頭,狠狠錘了一下被子,“搞得好像他見過很多妖一樣!還不是只會對我耍威風,讓我殺人,我每次都沒殺功,他就很生氣,我也生氣了,和他大吵了一架,要離開他,然後他就給我種了上弦月的蠱……”

靈淮睜大眼睛。

子夜又有些難過了,像是想起被種蠱時候那種痛,是他從來沒有承過的,如果說要切會什麽是痛苦,那時候他是第一次。

上痛,心裏也痛。

“上弦月沒有解藥,除非我不要這副,重新修煉,我當時覺得他很殘忍,好像被仇恨沖昏了頭,不清醒了,也想過寧可不要這些年修來的修為,一走了之。”

但是後來為什麽又留下來了呢?

子夜細想了想。

“可是他好像也很快就後悔了,到找人問解藥,發了瘋一樣,種下蠱的是他,發瘋的也是他,我都搞不懂他了,而且我痛那樣,我都沒怎麽哭呢,他反倒還哭起來了。”

哭得是難過的,到現在子夜還記得蕭回的眼淚在自己上的溫度,弄得他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是子夜最後也沒能推開他。

“我還是第一次看他掉眼淚,第一次,他跟我說對不起。他既然悔過了,我也不是那種很小心眼的妖,就原諒他了,沒想到他後來又給自己種了什麽下弦月的蠱,他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這下好了,我每月月初疼一次,他每月月底疼一次,誰也別活。”

所以靈淮當時會那麽生氣,子夜很理解,正常人怎麽會給別人種這樣險的毒,還給自己也種上呢,子夜是個妖也無法理解蕭回。

“好在有可以緩解疼痛的藥,不然真的是一起痛死了。”子夜想著想著那種被蠱蟲支配的覺又上來了,他上起皮疙瘩,拿起一個果子吃了起來。

又見靈淮臉極其不好看,趕忙又說:“花神宴那天我跑出來時忘記是初二了,沒想到把你嚇一跳,還讓你替我出頭,真的不好意思,哎呀,他真的就是不會好好說話,我也是被他氣到了,才跑出來。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之前都做到這份上了,他為什麽還懷疑我,不相信我。”

還那樣對他……他以前頂多就是被蕭回抱一抱,親一親,有時候蕭回難的時候子夜也會幫幫他,但是那些時刻的蕭回都不像花神宴那一次那樣可怕,好像恨不得把他拆掉,連皮帶骨吃下,咬的他那麽疼。

從書房到寢殿,把他翻來覆去地折騰。

子夜說:“你不知道他當時有多嚇人,我本就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他還本不聽我解釋,死命地鑽牛角尖。”

靈淮也覺得蕭回腦子有問題,他說:“他覺得我把你帶走,是你背叛了他。”

子夜道:“他一直很害怕我離開他。”

每次都是因為這個,靈淮幫子夜說的那些話,問的那些問題,蕭回自己一個也不好好答,卻期子夜給出滿意的回複。

也可能是子夜從來沒有對蕭回說過什麽話,第一次就是當著靈淮的面說他們兩相悅。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從來不曾對彼此坦白過心意,才平白生出這些蹉跎。

天天在一起的兩個人,吵架時有一千句話出口,濃時卻一句也不說。

所以蕭回在聽到那句兩相悅之後才會那樣愣住,那樣地把子夜抱在懷裏,他們白天做了更親的事,但是都不抵這個擁抱萬一。

子夜說:“那天之後我仔細想了想,他好像一直不怎麽相信我會留在他邊,所以才總是就發瘋。他去複仇,我說了我不會殺人他也非要拉上我,想用這種手段把我們綁在一起……”

“是不是很瘋狂?蕭回就是這樣的人。其實我也想幫他報仇的,所以他殺人的時候我都在。我想如果真的有因果,真的有報應不爽的話,那為什麽不能是我們來做這些人行惡的‘果’呢?不是也有一句話替天行道嗎?”

就算老天覺得他們做錯了,子夜也認了。

他和蕭回的一切可能都是極盡荒唐的,現在看來,好像就剩這點相伴是留有安的,別人看來可能不屑一顧,唯有他們兩人覺得珍貴。

子夜又看向靈淮,對他說:“其實你來上京的那天我就見過你了,當時我就在春風樓,你一進來我就跑了,所以蕭回才會為難你。”

他很是抱歉地一一代“罪行”,“你去那人府上探查時,後來你做夢,是我悄悄了你的夢,我本來是想試探你深淺來著……”

沒想到靈淮的功力那麽深,夢那麽難攻克,子夜一下子就被打出來了,結果誤打誤撞了茂若泉的宅子,他就順勢嚇了嚇人,他當時其實有預靈淮會來抓他了,果然靈淮就追了來。

但靈淮抓住了他,卻沒有殺他。

靈淮似乎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景,他看著子夜,好像想說什麽,一張臉很有生氣,有些氣鼓鼓。

最後,他道:“你真的被蕭回害慘了!”

子夜往被子底下

“對不起。”子夜道:“現在想起來,我和蕭回確實是做了不錯事,也走了不彎路,可能最後結局也不會好。”

他今天說了太多的話,做人以來第一次和旁人這樣心,他磕磕,表達并不練。

子夜其實并沒有期靈淮理解,靈淮能夠聆聽,已經是他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了。

但靈淮看起來生氣歸生氣,卻好像也沒打算很嚴厲地批評他。

兩人這麽靠在床頭,過了一會兒,靈淮輕聲開口:“不過我想命運自有安排,這世上有開局滿結果潦倒的,或許也會有柳暗花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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