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瓊閣 熒殺陣

靈淮真的消失不見，山上山下，朝用盡了全部的辦法，都沒能找到靈淮。

他最後回到靈淮屋，床榻上被褥還在，該躺在這裏的人卻消失了，他撿起地上掉落的袍，上面還有靈淮上平日裏常帶著的那幹淨味道，但已經不剩一點溫度。

朝攥著那，隨後，目落在了自己手腕上，他掀開袖口，出了手腕上紅繩綁著的鈴鐺。

鈴鐺由白玉制，是天然的法，另一顆在靈淮那裏，十裏之，無論生死，都能應到對方，如果不響，就證明靈淮已經走了很遠。

如果佩戴的人出了意外，鈴鐺就會自行裂開，他現在能夠保持一理智站在這兒，也是鈴鐺安然無恙的緣故。

一直到門被拍，姜渝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朝飛快起，開門，姜渝披大氅，朝正要開口說“靈淮不見了”，下一刻，他看到一只狐貍安靜地沉睡在姜渝懷裏。

這一瞬間，朝覺自己的呼吸在靜止。

“怎麽了？不認識了？”姜渝把狐貍往朝懷裏一塞，“你們都幹什麽了？不是讓你跟他好好聊嗎？他怎麽會變狐貍跑走？嚇我一跳！”

朝有些手足無措地抱著狐貍，他從來沒有抱過這麽小的活，完全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低頭一看，狐貍沉沉地閉著眼，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

“他沒事，放心，只是被我打暈了。”

“你、”

“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他緒太激，我不打暈他，他真跑出去我看你上哪找他去。”

姜渝一通說，朝啞口無言，他抱著靈淮，知道姜渝是聽到他們說話了。

姜渝往狐貍上瞥一眼，說：“我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眼下你準備作何打算？”

朝沒回這話，而是問：“他什麽時候知道這些的。”

“差不多兩年前吧。”

“兩年前？”朝沒想到那麽早。

“不是我說的，是他自己猜到的，非要來問我，你知道的，靈淮太小，天資不夠，雖然有靈界脈，但也沒有多大用……”

“所以你就拿什麽殺陣騙他？”

姜渝沒想到朝這個頭號騙子還質問起他來了，頓時氣道：“我騙他什麽了，我也只不過是提了一，是他想幫你，我可從來沒指他什麽。”

朝又不說話。

“但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是只狐貍，要說騙人，或許是我們被他騙了呢？”姜渝又道。

“不可能。”

靈淮藏不住事，朝知道，他那雙眼朝總是很輕易就能看明白。

直到今時今日，朝都不願意相信，靈淮對他瞞了什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今夜之前，我若跟你說靈淮是只狐貍你也未必會相信。罷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了，你若放心我，就把他給我，我帶他走一趟靈界。你若不放心，就自己做主吧。”

朝低頭看著靈淮，就這麽一會兒，他窩在自己懷裏朝就已經覺到溫度了，他到滿足，覺自己已然完整。

或許此刻就是最好的放手的時機，等到靈淮醒過來，萬一哭起來他到時候又如何還能走得開？

“請師兄幫我送他回靈界吧。”朝看著靈淮，對姜渝道：“萬滁宮的弟子，也請師兄代我妥善安置，此事是我連累大家……”

“萬滁宮上下一心，沒什麽連累不連累的，要說的話，是我太無用。”姜渝攤開手心，將什麽東西遞給朝。

是紅繩串著的鈴鐺和白水晶，朝給靈淮的，他一直都帶著，或許是某一刻落，被姜渝給撿起。

朝接過，過了一會兒，他開口：“下輩子，換我做你兄長。”

“可算了。”姜渝出一個并不好看的笑，“下輩子我可不來了，你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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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最後還是不告而別。

那夜過後，萬滁宮的戒備開始變得比以往更加森嚴，姜渝率一衆在山門口布下足以覆蓋整座山的大陣，沒有一個人離開，所有人都一致留守宗門。

邪魔作人間的消息還是不時傳來，仙門中人的影也依舊會出現在每一個邪魔出現過的地方。

姜渝承諾朝會送靈淮回靈界，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不免也有些分乏，直到有一天，他醒過來，發現靈淮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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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淮獨自回了靈界。

他從有記憶起就是人形，從來不知道自己是狐貍，直到那一天，姜渝教他學制丹藥，和他講起白日狐的故事。

然後，靈淮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了。

一開始，他夢見一只通神潔白的狐貍，在遼闊的雪原，應該是快要死了，一團，氣息十分微弱。

再後來，狐貍邊出現了一個凡人，年輕，可靠，把他從寒冷的帶到溫暖的住，給它包紮傷口，幫它清理發，有的時候還會它。

他斷斷續續夢到這只狐貍許多事，它出生，它遇險，他獲救，他被人類抱在懷裏，他不再驚慌不安了，他開始到安全。

再然後，夢變了噩夢，靈淮醒過來，發現安全是假的，危險才是真的，只是他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一時間忘了，他原本就是死裏逃生的。

靈界地于極北之地，靠近靈界的地方，有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名雁山。

大雁是飛不過這裏的，世間的任何尋常生靈都飛不到這裏來，靈淮獨自行在雪山之上，雪白的發和山幾乎融為一。

他像是頃刻間回歸了天，又回憶起許多，諸如小時候和母親還有其他族靈一起生活的畫面，統統想起。

然後他開始沉眠，又做夢，他在夢裏總是能看到更多，像是能俯瞰衆生，過往種種，都如同浮生一夢，但凡夢，都逃不過靈淮的眼。

時間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分不清今夕何夕，月很和，這時候靈淮想起了朝，他發現他能記得的事越來越多，但關于朝的記憶好像越來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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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降魔，所有人的心都牽在了西南伏因山上，仙門發了有史以來又一次大規模的剿殺，上百名修士投降魔大陣，以為，以為引，地盡其利，盡其用。

姜渝時時刻刻關注西南向，對邪魔設局，十幾年前不是沒有人做過，姜渝年雲游四方時曾途經靈界，那真是雲蒸霞蔚，風清月皎，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這世間再沒有比那裏更能稱得上是仙山瓊閣的地方了。

姜渝只是有幸去過一次，仍舊念念不忘。

再後來，靈界覆滅，只剩址，縱是如此，殘餘的靈力仍舊庇護著那一方生靈，邪魔之力也無法將雁山靈脈徹底摧毀。

這也是朝放心將靈淮送回靈界的原因，等到有一天，萬滁宮覆滅，姜渝也保不住，至靈淮還有一個去，他畢竟出靈界，和凡人不同。

想到靈淮，姜渝難免有所愧疚，朝托付給他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他卻沒能看好，這件事他還沒敢告訴朝。

現在看來他好像一直都做不好事，既無能又懦弱。

夜半時分，姜渝起，走到窗前，看見窗外月無垠。

風吹過來，有些冷了，姜渝轉，隨後，那風將書案前的東西吹落，姜渝俯去撿，這時候，一個紫檀木制的小盒子從案上掉了下來。

姜渝拾起一看，是曾經教靈淮制藥的時候，他自己照著醫書古籍做的夢丹。

當初他問靈淮為什麽要做這個的時候靈淮是怎麽說的？

好像什麽都沒有說，只支支吾吾的，是要讓姜渝幫他。

但姜渝明白，他是想說人生一世，過得太苦，只有做夢時，可以短暫忘記現實煩惱，這一顆夢丹雖不能救人，但可以造一場好夢，也未嘗不是一件藉人心的事。

制的時候靈淮還給他留了一顆，說等他難過又睡不著的時候，就可以吃。

姜渝怕有毒，并沒打算吃。

但是今夜，不知怎麽的，一向悲觀的、怯懦的姜渝突然很想嘗一嘗毒。

他是學藥的，昔日神農嘗百草，方得良藥，他知道自己其實藥也沒學好，甚至不及靈淮。

仰頭吃下那顆藥的時候姜渝也沒什麽覺，他甚至覺得那一刻就算沒有夢也沒什麽，甚至睡去醒不過來也都沒什麽。

他沒有想到他會真的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看到了那個足以與邪魔一戰的熒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