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恐相逢》蚍蜉撼樹 水滴石穿

蚍蜉撼樹水滴石穿

春三月,冰雪消融。

靈淮行于湖畔,見不遠,有白鳥停在春冰之上。

他遠遠了會兒,垂首,在一汪清池中看見自己。

一只雪白的狐貍。

狐貍趴了下來,的絨雪間,在日下,被風吹得輕輕晃

這兒是雁山的支脈,也是邊緣,在高,可以依稀眺見凡間,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鐘靈毓秀,宛若畫卷。

大部分時間,靈淮都在沉眠,日月流轉,他醒過來常常分不清晨昏,昏昏沉沉又睡去,直到一日醒來,他看見了母親。

那是靈界覆滅之前的記憶……

“怎麽還沒休息?你有孕在,不該太過傷神。”

母親長發如墨,鋪了滿背,似在安靜打坐,靈淮能上那淡雅的氣韻,在這一刻,垂著的眸緩緩擡起。

“降魔在即,我們時日無多,靈界存亡皆系此陣,我不放心。”

這個殺陣傾注全部的心,志在必得。知道倘若做不到一擊即中,屆時邪魔反噬,等待他們的,將是滅頂之災,遑論日後生靈塗炭。

世人不知,當今邪魔出自靈界。

而要降伏邪魔,靈界當仁不讓。

當年靈界誕下一個天資極佳的後嗣,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這位後生棄了靈道,僅僅一念之間,就了魔。

再後來,就有了邪靈之禍。

靈界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同,靈界孕育的每一個生靈,皆是天道自然而生,自有其因果回。

靈界所有相,皆由心生,所有境,皆由心轉,心念而萬生,因此,要降魔,還需得降伏其心。

這是後來世人所不明白之事,他們不知道。

魔念來自于凡塵之間,一切生靈。

世人皆有貪、嗔、癡,邪魔以此為食,牠本就是天道産,法力無邊,吸食惡念,便了大禍。

那一夜,靈淮在夢中看到母親參悟一切,得出解為無解,心灰意冷。

到此刻,他也終于明白。

原來這才是邪魔如此猖獗的原因。

因為世人邪念是斬不盡的。

大千世界,萬千生靈,所有生命都被圍困其間,而天地不仁,不偏不倚,無關對錯,只講敗,所謂公道,自在人心。

縱然無解,殺陣也還是開啓了。

既由貪、嗔、癡而生,便以貪、嗔、癡來降。

癡人都上了陣,以,以軀,以不管帶著什麽目的也好的殺陣,也好,恨也好,統統用來證道。

大陣之上,熊熊烈火焚燒一切。

靈淮俯瞰這片土地,心中只覺得不忍。

在那陣法中心,他第一次看見邪魔的影。

原來,竟也是同他一般的“人”。

靈淮落下淚來,那一刻,他很想質問蒼天緣何讓人這樣自相殘殺。

朝曾告訴他,誠心禱告,凡人的心願,可以上達天聽。

靈淮日日祈禱,最終得到天道的回答。

七月,西南伏因山的降魔陣法終于開啓了,萬衆矚目,萬人屏息,自那之後,伏因山方圓百裏之,整整九九八十一個日夜,死亡的氣息經久不散。

此戰不是降魔戰中最久的一次,也不是死傷最重的一次,此戰之後,仙門仍舊開啓過數次規模不一的剿殺行,因為死傷太多,很多人其實都沒有留下名字。

這個陣法在最初設下的時候并沒有想著真的能誅滅邪魔,他們認為只要能夠重創魔首,就已經給後來人鋪了路。

後來,降魔宗在某一日突然收到了一張圖紙。

竟是失已久的十幾年前靈界用于誅殺邪魔的殺陣。

像是久旱逢甘霖,這一份圖紙,在此戰中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邪魔重創,這之後,仙門一鼓作氣,直搗魔窟。

如同一潭死水中投下的一顆石子,他們早已在這漆黑之中投下過無數顆石子了,總是得不到回聲。

但石子總是有重量的。

蚍蜉撼樹,縱然可笑,可也不是沒有水滴石穿。

-

不知又過了多久,靈淮再次醒來,他離開雁山,來到人間。

記憶裏人間降魔數十年,不知道如今是什麽局面,他慢慢走著,發現所經之地草木郁郁蔥蔥,卻人跡罕至,他繼續走著,然後,他聞到了馥郁的桂花香氣。

他發覺自己似乎失了什麽,可能又是做夢了,不知道從哪一日起,他總是陷許許多多個夢境中,分不清真假虛實。

但此刻,他被這馥郁的氣息包圍,心像被敲打了一塊,漸漸顯現出裂痕,他捂著心口,然後,他從領裏勾出來了什麽。

是一顆明的白水晶。

然後,和過往無數次一樣,他再次短暫地清醒了。

橫沖直撞,靈淮在街上漫無目的地奔跑著。

最後,他終于找到了一個人。

“伏因山有沒有功?邪魔死了沒有?”

“伏因山?什麽伏因山?”

“就是伏因山降魔啊,你不知道嗎?”

靈淮此刻有些焦急,他許久沒有化人形,也許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他抓著那個路人,語無倫次解釋道:“邪魔世,仙門百家設立降魔宗,他們在伏因山布下陣法,要除大魔,邪魔死了嗎?還有那些人呢?”

“伏因山降魔?你在說四方降魔嗎?我不太記得了,聽老人們說當時死了不仙門子弟,可惜的,你問這個做什麽?這都一百年前的事了。”

“一百年?一百年…”靈淮口中翻來覆去說著這幾個字,他不明白怎麽就過了一百年這樣久,他不是才剛剛和朝分開嗎?

竟然已經過了一百年……

路人見他神怪異,將他手一揮,忙不疊跑了。

靈淮形晃了一晃,他癡了似的呢喃,隨後又開始疾步向前。

最後,虛空中一個聲音傳來。

似母親一般和的聲音,溫地問他:“你在找什麽?”

“我在找……朝。”

朝已經殞,他不在這世間了。”

“不可能!他說過他會回來。”

靈淮罕見地面,惡狠狠道:“他說過他不會死。”

“沒有人不會死。”

那個聲音用和朝一樣的話回答他。

靈淮雙目通紅,卻沒有落淚,他固執地,堅定地,不肯相信此刻時間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你騙我,你休想騙我!”

“我怎麽忍心騙你?”

回答他的聲音變得微弱,說不清的溫和難過:“你明明早就知道這結局不是嗎?當初你回靈界,我幫了你,現在,你也應該聽我的,忘掉朝。”

是靈淮的祈禱被聽見了。

是靈淮的母親,在用殘餘的本能自己孩子。

靈淮太難過,也不得安寧。

“為什麽不肯好好夢呢?在夢裏你會忘記一切傷心事,這樣不好嗎?”

“不…不好。我不能忘。”靈淮懇求地說:“我不能忘記朝。”

“因為他救過你嗎?可這已經是前世的事了。這一世,他對你并不好。我不想你沉溺其中,誤歧途。”

是在提醒靈淮,他份特殊,懷靈能,執念太深,不是好事。

當年的邪魔,也是一念之差,就了魔。

所以才要讓靈淮夢,在夢裏他可以和朝重新相見,是他執念太過,才會一直想要醒來。

“可是我只想記住他,”靈淮道:“我不想忘記一個人,難道也會歧途嗎?”

他只是想記得朝,如果現實是真的,那他已經錯過了朝一百年。

他在夢裏雖然有時候也會看到朝,但都不及他完完整整地記憶這個人,他不想再去經歷荒誕不經的夢了,因為每次夢到最後,朝都總是會死,而只要醒來,又會再一次提醒他,他已經失去朝的這個事實。

他不想再陷這種反複的無的逃不掉的折磨裏了。

對于別人而言,死是終結,忘是解,記憶是折磨。

但對于靈淮而言,比起記憶,忘記痛苦百倍。

他想要靠近朝的本能,讓他無法承死,也無法承忘。

“為什麽?你他?”

“我不知道,我想我只是想幫他……”

是他在靈界回的因果。

第一世時,他只是雁山腳下一只普通的狐貍,沒有任何庇護,就要死在下大雪的深冬,朝當時也只是一個凡人,救下了他。

靈淮承諾報答,但未及他長大,朝戰死。

第二世,天道將他托生靈界,靈界覆滅,他流落人間,再次遇見朝。

他像是真的很想為朝做一些事,只是總也不夠,總也來不及。

記起他太晚,報答他也太晚。

甚至也從來沒幫上他什麽。

“你應該是很他。”母親的聲音這樣回答他。

“你想再見他嗎?”又問。

靈淮擡起頭,說:“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人死後魂歸天地,或許你可以去冥界尋他,七月十五,中元節子夜時分鬼門大開,屆時你自己想辦法出,去找你想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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