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清晨的太還未升起，九中的學生們已經站在走廊外面開始早讀，冰涼的晨風拂過臉頰，去了學子們一朦朧的困意。

章有墨從辦公室出來，拿著績單，一邊巡視，一邊找學生談話。

“都大點聲，早上沒吃飯嗎？再大點聲！”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阿阿阿……”

沈宥一只眼閉著，一只眼放哨，裏阿阿阿的，眼瞅著章有墨到前邊去了。他悄舉起手裏的書遮擋，轉頭對他後的褚桉小聲說：“兄弟，幫我給小石頭傳個話，問他這周過生日想要什麽禮？”

時遇要過生日了？

褚桉一怔，他還不知道時遇的生日是哪天。

他側首問時遇：“你要過生日了嗎？”

時遇原本站得不太穩，迷蒙的困意在他眼裏直打轉，褚桉突然靠近嚇得他一愣，手一抖書差點沒拿穩，垂頭想了一會，他確實快要過生日了。

時遇瞇起眼，打了個哈欠，強撐著眼皮朝褚桉嘟囔：“你怎麽知道我要過生日了？”

褚桉：“沈宥說的。”

時遇垂著頭，眼皮重新耷拉下來，看起來快要睡著了：“噢。”

褚桉沒得他想要的答案，見時遇東倒西歪的，怕他栽地面上，騰出一只手托住時遇的下，防止這家夥與大地來個親接。

後面的溫筱筱拉起李婧玥的手瘋狂搖晃，心發出尖銳的鳴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香的飯～，我磕的cp發糖了！嗚嗚嗚嗚。

從褚桉轉到六班，溫筱筱就開始磕他倆。

李婧玥配合，臉上揚起溫筱筱牌同款笑容。

程熙站在角落裏暗地著扣牆皮，眼神怨念無比地瞄準溫筱筱的手，仿佛要把溫筱筱盯出個來。

那是我老婆！

“嗶呲嗶呲，兄弟，問到了嗎？”

沈宥掐準時機再次轉頭，結果被章有墨看了個正著。

“幹嘛呢，沈宥，正好，你過來，我跟你談談月考績。”章有墨拍拍績單，又喊道：“時遇，你也過來。”

沈宥：不！我補藥過去！TAT

時遇：“……”

兩人乖乖地走到章有墨旁邊聽訓，男人展平鄒的績單，清清嗓子，發威：“沈宥，先來說說你啊。”

“你瞅瞅你這績，理科中上，文科像一坨屎，金老師年紀大了，你不要給老人家氣，好嗎？”

沈宥低頭，小聲地嗶嗶賴賴：“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你說什麽！”

“沒什麽，老師。”沈宥嚇得直接立正。

“我剛剛都看見了，你就是管不住你那張，打擾人家褚桉幹什麽，有那功夫，多背兩句詩，把績提上來多好。”

沈宥點頭哈腰：“是是是。”

“再來說說你，時遇，這學期是要小高考的你知道吧？”

時遇乖巧點頭。

“你看看你這個理科，數學爛就算了，其它的也不行，斷斷的太厲害了，小高考的六門小科，除了政史地，其它的都不要了是吧？”

章有墨嘆口氣：“好好想想，怎麽把理科的分提上來，不會的要多問，曉得不？”

時遇抿著，之前被夏以寧安好的心，現在開始冒酸水，心裏又苦又，他無法狡辯什麽，只能點頭認同。

章有墨也不是想找他們麻煩，誰不想讓自己的學生都能績進步呢，他只好半是抱怨地說：“你們倆真是我們班的臥龍雛，一個文科好，一個理科好，斷斷一半，咋不能中和一下呢？！”

沈宥心大，反正不是第一次被這麽說，他嬉皮笑臉的樣子讓章有墨看著就來火，男人揮揮手，讓他倆滾回去早讀，他晃著小步子，繼續尋找下一個幸運兒。

時遇回去的時候褚桉發現他緒不對，年的眼眶紅了一圈，那小模樣，誰見了不得心疼一下。

褚桉的心像被人用針刺了一下，的、綿的疼。

章有墨的話他也聽見了，只不過在早讀，他無法安委屈難過的年，只能靜靜陪著他。

他想，他的年無需悲傷，喜歡種花，那就給一片花圃，想種什麽種什麽。

可惜，這只是他的一廂願，不是年心中的期許，他的年有自己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尊嚴。

此刻，褚桉還沒有意識到，他的規劃裏，早已不知不覺滲了時遇的影。

…………

早讀課下，時遇悶悶不樂地往學校的天臺上走，大喇叭沈宥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褚桉放下寫題的筆，跟在時遇後面去了天臺。

到了天臺，褚桉環抱雙臂，倚著牆，也不說話，淡然地描摹時遇的眉眼，目溫和，但視線不容忽視。

時遇被他盯著，一開始還能當不在意，時間長了就不了了，白皙的臉蛋上不由染上熱意。

小時同學嘟著，兇地開口：“你這麽看著我幹嘛，怪不好意思的。”

褚桉輕笑：“肯理我了？”

時遇側對著褚桉的臉轉了個方向，留一個後腦勺給褚桉，反駁道：“我才沒有不理你。”

褚桉時遇的脊背，調回同桌的注意力：“看。”

時遇回頭：“什麽？”

“花生！”

“你什麽時候買的？”時遇驚喜，心裏的煩惱暫時被拋到腦後。

褚桉心裏想著，真好哄，見他心好了一點，問道：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時遇不解： “啥呀？”

褚桉：“你的生日？”

時遇咔吧咔吧嚼著花生，含糊地說：“你想問這個呀？”

“我生日是秋分那天。”

褚桉若有所思，這周五便是秋分，至于沈宥托他問時遇的問題，當事人都已經忘了，他自然當作不知道。

“那你呢？”

“ 嗯？”

“你的生日呀？是什麽時候？”

褚桉語氣淺淡：“你想知道？”

時遇同學乖乖點頭：“嗯吶。”

“下個月26號，我的生日。”

時遇眼睛一亮，壞笑：“十月份啊，那你比我小哦，你要喊我哥哥。”

“快快快，一聲哥哥聽聽。”

褚桉失笑搖頭：“不對。”

“哪裏不對？你不會不想喊吧，那可不行。”

褚桉指著自己，說：“這是我第二次上高二。”

小時同學憾：“啊～”

真可惜，錯過了一個占便宜的好機會。

時遇：“為什麽你要重新上一遍高二？”

“之前高二的時候因為一些事沒有上……”褚桉話鋒一轉，含糊過去，“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上高二，不然就遇不到時遇同學了。”

小時同學仰起頭，得意：“那是，我這麽好，遇不到我可是你的損失。”

褚桉笑著擡手，撚過時遇的頭發，替他整理微的頭發，垂眸看見時遇圓溜溜的大眼睛，沒忍住拍拍他的發頂。

小時同學對他自己的腦袋已經習以為常且樂在其中。

“現在心好點了嗎？”

時遇知道他指的是章有墨找他談績的事。

聞言，他又沮喪起來，覺得手裏的花生也不香了。

他垂頭喪氣地問褚桉：“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啊？一點理科的天賦都沒有，我不像你這麽厲害，也不像沈宥那麽心大，可是考不好我也沒有辦法……”

說著說著，語氣變得委屈哽咽，這次月考雖然不能代表什麽，但對他還是造了打擊，更不要說這學期即將面臨小高考。

褚桉知道時遇的心思有些敏，還有點玻璃心，平常大大咧咧的，像個小太，但是負面緒積攢多了，遲早有一天會發。

年心疼地捧起面前人的小臉，指腹抹去即將要落下的眼淚，輕聲哄著：“你就是你自己，無需像任何人。”

“你看看我，我的政治就沒有你好，這次的政治績差點沒及格，年級第一也很苦惱，那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時遇聽見他的話，覺得這人在凡爾賽。

哪有這樣安人的？！

況且他平常看褚桉刷題的樣子，政治題似乎游刃有餘。

緒上來了時候，心口很慌，還作痛，不過時遇沒在意，想著過會回去要吃點藥。

年眼尾泛紅，可憐的，金豆豆也不掉了，黏糊糊帶著鼻音開口：“我怎麽知道你該怎麽辦啊？”

“政治年級第一的同桌大人，願意教我怎麽學習政治嗎？”

“作為回報，我幫你補習理科，包你小高考穩過，行不行？”

“那要過不了怎麽辦？”

“我們時遇同學這麽厲害，怎麽會過不了？”

時遇：“……”真是承你吉言。

褚桉抹去時遇臉上的淚痕，又說：“怎麽樣？願意接我的提議嗎？”

“以後我們可以共同進步，你忘記夏爺爺和我媽說過讓我們倆當學習搭子的事了？”

時遇苦著臉，其實他願意接褚桉的提議，他害怕的是自己過不了那個坎，還會給褚桉造麻煩。

褚桉到時遇的猶豫，于是他加了一把火：“怎麽，不相信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當然相信你的實力，只不過我不相信我自己。”小時同學擰著，手指無意識攥在一起。

過了一會，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我從小就不喜歡數學，是因為我從上兒園開始，其他小朋友都會的算題我不會，大家去玩的時候，老師獨留我一個人，沒有人鼓勵我，也沒有人教我怎麽寫，我就害怕。”

“爺爺那時候忙著籌錢給我治病，我不敢麻煩他，怕他嫌棄我，我就自己憋著，後來學其他的課程，只要和數學搭點邊的我都不喜歡。”

這是一種心理影，後天形，加上時遇的心思敏，容易耗，積年累月的影堆疊在一起，越發難以愈合。

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件很小、很平常的事，可能無關要，畢竟誰都有不會做的題目和學不通的課程，但對于時遇而言，這就是難以越的鴻。

年的聲音細微又破碎，無助且脆弱，眼睛紅紅的，角耷拉著，說出來的話讓人心疼無措，砸在褚桉的心上，撕扯般的疼痛瞬間蔓延開來。

“沒關系，我教你。”

時遇眨著大眼睛，怯懦地說：“可以嗎？”

褚桉堅定：“可以。”

時遇又問：“你會嫌我麻煩嗎？”

褚桉依舊堅定回答：“不會。”

時遇手心，給自己打氣：“我可以的！”

“你不準嫌我笨，也不準嫌我蠢。”

褚桉：“好。”

“那以後我們不做同桌了，我也可以去問你問題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

時遇撅，晃了晃腦袋瓜，說道：“你忘啦，你考了第一名，講臺那裏的位置以後一定是你的。”

褚桉疑：“為什麽？我記得那個位置一般不是大家流坐嗎？”

比如班長薛檸就一直坐在前面，每次調位置只是換組不換排。

他在章有墨的辦公桌上看到過好幾次以往的座位表。

時遇出食指，晃了晃：“不不不，咱班不一樣，章老師喜歡讓績好的同學坐前面，像我和沈宥這種中游的學生他只要發現我們績退步，就會把我們放養。“

“章老師比較奉行'競天擇，優勝劣汰'那一套法則。”

“據我了解，這個星期五換座位，我和你就不會是同桌啦。”

褚桉垂眸思考片刻，說：“不用擔心，我有辦法。”

時遇同學的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在又是熱滿滿的小太，雖然他不知道褚桉的辦法是什麽，但不妨礙他做好有新同桌的準備。

某種程度上來說，時遇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每次考慮事前，他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

“既然你有辦法，我就先期待一下，現在我們回去吧，天臺怪冷的。”

時遇了胳膊，推著褚桉往樓梯口走。

褚桉順從地下樓梯，還側頭問他：“過生日，想要什麽樣的禮？”

小時同學歪著頭，想了一下，鼓起臉：“你要自己想，猜猜我喜歡什麽？這樣我這個壽星才有驚喜。”

他這麽一說，褚桉自然無所不應。

年寵溺：“好～，那我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