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爺爺先走了，小遇就給你了。”

“放心吧，爺爺。”

第二天下午，褚桉來醫院換夏以寧。老夏同志拍拍褚桉的肩膀，背著手施施然回家。

“褚桉桉，今天天氣很好哎，我想出去曬太。”

時遇坐在窗邊，著窗戶向外面看。

褚桉看了眼手機上的溫度，說道：“可以，但你要多穿幾件厚服。”

時遇滿口答應：“沒問題。”

可見這孩子在醫院憋了很久了。

“褚桉桉，我想做坐那個。”

時遇出門被褚桉裹了好幾層服，圓圓的像個球，他指著不遠的椅租借，眼睛亮亮的。

褚桉眉心跳了跳，說：“你還沒有嚴重到要坐椅的地步。”

小時同學不說話，可憐地盯著褚桉，想用眼神迫褚桉就範。

最終，褚桉敗陣下來，去借了一個椅。

“蕪湖～，褚桉桉，你最好了。”

時遇開心的坐在椅上，褚桉在後面任勞任怨地推。

“我有一個夢想……”時遇舉起胳膊歡呼，說：“我想擁有一個電的椅。”

“我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坐在上面，從此以後，實現腳自由。”

褚桉懟他：“把你懶死算了。”

時遇撅：“那是你不懂懶惰的快樂。”

“那裏，褚桉桉，我們去那裏，那裏有太。”時遇指著不遠有長椅的地方。褚桉推著他，往那邊走。

“咦，這裏居然有迷疊香。”

時遇蹲在醫院的綠化帶旁，用手拉開草叢的一角，那裏有幾叢紫小花正在靜靜開放著。

他摘了一朵紫小花，遞給褚桉：“送你！”

“你已經愁眉苦臉好幾天了，笑一個吧。”

時遇明白，自己那天昏迷肯定把褚桉嚇出影了。這幾天，褚桉但凡有點風吹草就張的不得了。

他幹什麽事，褚桉都要跟著，連帶著自己也有點張。

他想，讓褚桉放松一點，開心一點，不要總是陷在繃的環境裏。

褚桉接過時遇手裏的花，把他拉起來，推回椅上坐著，自己則坐在長椅上，安靜地陪時遇曬太。

過了許久，他忽然說：“阿遇，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時遇支棱起耳朵，他有一種覺，或許這個故事就是褚桉的。

“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孩出生在江南的小縣城裏，長得很漂亮，父母恩，一家子很幸福。”

“小孩每天都活得特別快樂，以為，會和父母一直這麽生活下去。”

“直到十五歲那年，父母相繼去世，在這個世界上孤苦無依。”

“後來，在好心人的資助下，考上了大學，在大學裏，認識了一個男人。”

“男人對很好，很，順理章的，他們在一起了。”

時遇聽到這裏，他反應過來，褚桉說的是他父母的故事。

褚桉頓了頓，繼續說：“有一天，孩問男人，他們在一起三年多了，什麽時候結婚？”

“那個人說，等大學畢業就娶。”

“再後來，孩完學業，以為他們就要結婚了，結果等來的是男人和另一個人的婚禮。”

“孩知道自己被欺騙了，去查，才知道，男人的家裏早就給他訂好了未婚妻。而，在不知不覺中當了小三。”

“孩心灰意冷，準備離開這個傷心地，但男人又找上，說要和道歉。”

“孩信以為真，只當做個了斷，去赴了約。”

“當晚，男人迷/了孩，強迫與自己發生關系。”

“孩醒來後，被男人囚，再後來，發現自己懷孕了。”

“孩無法接這個事實，想要自殺，但沒有功。”

“最後，孩生下孩子時，卻心了，因為這個孩子是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至此，孩用心扶養孩子長大，再沒鬧過任何事。”

“好像，接了自己被囚、被欺騙的一生。”

講到這裏，時遇已經淚流滿面，褚桉用指腹輕輕試去時遇臉上的淚水。

“那後來呢？”時遇哽咽著問。

褚桉仰頭天，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啊，男人偶爾會來看看孩和孩子，但孩沒有給他過好臉。”

“男人得不到孩的。”

“于是，他就把火撒在孩子上。”

“孩不能出門，但孩子要上學。所以，男人把私生子的事傳出去，讓學校裏的人欺負這個孩子。”

“每天，小孩回家會遮住自己上的傷，不讓媽媽知道。”

“但時間長了，還是被發現了。”

“孩決定反擊，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有一天晚上，男人喝醉了酒，來找孩。孩趁機打暈了他，便匆忙帶著十歲的孩子離開魔窟。”

“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們開始了長達八年的躲藏。”

“在這八年裏，他們暗中尋找證據，不停的換地方躲避男人的搜查。”

時遇吧嗒吧嗒地掉眼淚，他捧起褚桉的臉，帶著哭腔問：“這幾年，你是不是過得特別不開心？”

褚桉覆上時遇的手，溫的笑著：“還好吧，也不算太糟糕。”

“所以，褚姨經常出差是為了搜集證據嗎？”

褚桉“嗯”了一聲：“也是為了轉移齊家的注意力。”

“那你帶刀是為了保護自己嗎？”時遇想起刀的事，他不認為褚桉天天把刀帶在上是為了自殺。

褚桉眼神黯淡，說：“對，小時候他們會捉弄我，在我的書包裏放蟲子，或者撕爛我的課本，我就會帶把刀嚇唬他們，他們就會收斂一點。”

所以，他從不敢接別人的善意，哪怕只有一點點。

時遇心裏直的疼，他知道自己沒犯病，是心髒在告訴他，他心疼褚桉的一切遭遇。

時遇抱住褚桉，腦袋在他的頸側，用自己的溫度來安他。

“那你妹妹呢？”時遇悶悶不樂地問。

褚桉他的腦袋瓜，說：“呀，也是個可憐人吧。”

“齊峰宇，也就是我生理學上的父親，他和齊書瑤的母親是家族聯姻，沒有真。”

“齊夫人生下齊書瑤以後，一直不好，無法再孕。為了保住齊書瑤的地位，給齊峰宇下了藥。”

時遇呆滯：“啊？什麽藥？”

褚桉他的腮幫子，笑道：“斷子絕孫藥。”

“就是說，他只有你和齊書瑤兩個孩子？”

褚桉：“嗯。”

時遇努，罵道：“活該！他就是個人渣！”

“褚桉桉……”時遇抵上褚桉的額頭，捧著他的臉，突然發現，褚桉的右眼角有一顆很淡很淡的小痣，顯得眼尾很漂亮。

難怪褚桉哭起來那麽勾人，小時同學在心裏暗暗地想。

他說：“你不要聽那些人說的壞話，他們說的都不對，你才不是災星，也不是垃圾。”

“他們說的都是屁話，他們就是嫉妒你，下次誰要敢罵你，我就揍他。”

褚桉角揚起一個溫的笑：“好～”

“你也不要自卑，你要相信，你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我們都很喜歡你！”

褚桉眉眼彎彎：“也包括你嗎？”

“那當然……”時遇驟然回神，他反應過來被褚桉套路了。

“你知道我喜歡你？！”小時同學不可思議地眨兩下眼睛，驚訝。

褚桉點頭：“我知道。”

時遇又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褚桉想了想，說：“應該是你半夜爬床，要掀我服的時候。”

時遇癱坐在椅上，天塌了！

那個時候就知道了，那他在褚桉面前幹的那些事……天吶！我也太蠢了！

“那你每天看我上躥下跳的，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啊？！”時遇扯住褚桉的領，咬牙切齒道。

“不蠢，你很可。”褚桉試探著說，“因為我也喜歡你。”

面對褚桉直白的話，時遇松開褚桉的領子，他張地吞了吞口水，覺手腳無安放，緋從脖頸漫上臉頰，就連耳朵尖也紅了。

“阿遇。”褚桉拉住時遇的手，特別認真地說：“我不是故意晾著你的，也沒有要看你笑話的意思。”

“只是，我不敢賭，怕我會給你帶來危險，就像這次一樣。”

時遇著脖子，像只害的小鵪鶉：“那你為什麽又說出來？”

“阿遇，我配不上你的喜歡。”他落寞地說。

“但我想把選擇權給你，把所有的事都說開，讓你知道我的，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時遇拍開他的手：“所以呢？”

褚桉不明所以：“什麽？”

“知道你的，然後呢？”

“你打算幹什麽？”

“是準備離開我？還是去自殺？”

年一針見地看穿褚桉真實的想法。

“你是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以後，然後離開，用你的離開換我的平安，對嗎？”

“你是覺得，這次我病發是因為你導致的？”

“你多大的能耐啊！什麽事都往自己上攬。”

時遇虎著臉，他生氣了。

“其實你還是不敢，你怕我討厭你、嫌棄你，所以你把選擇權給我。”

“歸結底，你就是懦弱、自卑，你討厭自己。”

“褚桉桉，你要自己啊！”

時遇特別難，他輕地拂過年指尖上的傷疤，作很輕，珍而重之。

他不知道褚桉手上的傷是哪裏來的，就像上次手腕上的傷痕一樣，褚桉又在傷害自己。

他的心髒麻麻的泛著疼，是心疼，也是難過。

他想讓褚桉多自己一點，多自信一點。

于是年對喜歡的人說：“你應該自信的說，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而不是說把選擇權給我，怕我嫌棄你的過去。”

“我要是嫌棄你，就不會喜歡你了，你明不明白？！”

“真正喜歡你的人是會包容你的一切，不論你有沒有缺點，你長得好不好看。”

好吧，我承認，我是有億點點喜歡你的長相。

嗯，只有億點點。

聽見他的話，褚桉慌了，張地把時遇攬進懷裏，“對不起，阿遇，是我錯了。”

時遇說的沒錯，他的確厭惡滿泥濘的自己，他配不上這個溫暖耀眼的人。

他自卑、懦弱，不敢揭開、也不敢接自己私生子的事實，明明他被人罵了這麽多年，應該早已心如止水。

在對上時遇那雙幹淨澄澈的眸子時，他又害怕地退了。

他只敢在暗地裏想象著自己能去那束，就算是說出口的喜歡，也是自己的試探。

時遇說得沒錯，因為這次的事，他都想好了，離開儀城，離開時遇。

這樣，時遇就不會因為他而再陷危險。

“阿遇，你會嫌棄我是個男的嗎？”

褚桉不知是腦子了還是怎麽，突然惴惴不安地問道。

眉眼委屈地耷拉，聲音怯怯的，平時聰明的人，此刻看上去特別的……憨。

時遇：？

這是什麽開展？

合著我剛剛發自肺腑的一番言論，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小時同學覺得手有點，想揍人。

他拉住褚桉的臉皮用力向外扯，用特別穩定的緒喊著特別大聲的話：“你是聾了嗎？！”

“我都說了我踏馬要是嫌棄你就不會喜歡你了！”

“這話在你耳朵裏是屏蔽了嗎？”

褚桉被他吼得神一震，了有些耳鳴的耳朵，訥訥地說：“你之前說的，我要是個孩，說不定你就想嫁給我了。”

時遇：我有說過這話嗎？

好像有過。

所以我這是挖了個坑給自己嗎？

“我那是開玩笑的。”他無奈地了額頭。

褚桉微微擡眼，長睫半垂，磕道：“所以……”

時遇接話：“所以我管你男孩孩，只要是你我就喜歡。”

“你踏馬聽懂了嗎？！”

“嗯。”褚桉應了一聲，眉眼微揚，看著心好了不。

“其實，我也怕，我也怕你不喜歡我，我也是個膽小鬼。”時遇下擱在褚桉的肩上，有點小傷，抹眼淚，還壞心眼地把眼淚在褚桉服上。

褚桉不在乎時遇在他服上幹的缺德事，輕輕拍著懷裏人的脊背，溫安。

“說實話，我有時候也羨慕你的。”時遇決定跟褚桉心。

既然你把告訴我，禮尚往來，我也把自己的告訴你。

褚桉疑：“羨慕我？”

他苦笑：“我有什麽值得你羨慕的？！”

時遇平複一下心，說：“這麽長時間，你沒見過我父母吧？”

褚桉點頭。

時遇又說：“你就沒懷疑過，為什麽我和老夏同志不是一個姓嗎？”

“你是不是以為我隨母姓？”

褚桉再次點頭。

時遇哼哼唧唧：“你看，你一點也不關注我，還說喜歡我，騙子！”

褚桉急忙道：“我沒有騙你！”

他很聰明，結合時遇的話還有態度，約約能猜出來。

是以，褚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孤兒？”

時遇點頭，他沒覺得孤兒怎麽了。

“對，我是老夏同志撿回家的，我也不知道我來自哪裏，父母是誰。”

“我長這麽大，不也快快樂樂的。”

“我就是偶爾羨慕你可以有褚姨這麽好的媽媽，很你。”

“小的時候，我也幻想過我的父母會是什麽樣子的，但也只是想一想。”

時遇趴在褚桉懷裏，語氣低落：“我能理解他們為什麽丟棄我，心髒病不好治，會花很多錢，所以我特別激老夏同志能給我一個家。”

他又用手指頭褚桉的胳膊，像開玩笑似的：“有時候，我也羨慕你們可以在場上自由的奔跑，而我只能在一旁看著。”

“所以說啊，萬皆有裂痕，誰都不是完的！”

“你看，我是不是和你差不多慘！”

褚桉心疼得都快碎了，聽見時遇最後一句話，更難了。

他住時遇的鼻子，逗他：“你還驕傲，比我們倆誰更慘嗎？！”

時遇從褚桉懷裏爬起來，正道：“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想想剛才的問題。”

聞言，褚桉認真起來。他明白，時遇說這一番話，是為了讓他知道，他很好。

那麽他也不能讓時遇失。

“阿遇，人和花草樹木一樣，都向往天空的。”他說。

花草樹木向往太，而我向往你。

“我的世界荒蕪十餘載，而你，是我荒蕪世界裏開出的第一朵花。”

“或許解數學題需要講講邏輯，但是我想，喜歡你這件事不需要。”

“阿遇，”年執起人的手，認真而深地說：“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他的眼神真摯溫，好似撒滿零碎星的銀河，足以讓任何人溺斃其中。

我會養好你的，養一株有活力的、貴的、朝氣蓬的花。

年默默在心底許下承諾。

周遭一切的喧囂都在此刻靜謐下來，兩顆心髒在同頻跳，是歡喜的，是熱烈的。

時遇聽完這番話，既又激。

我的老天爺！他也太會煽了吧！

“我願意！”時遇大喊。

褚桉垂眸，聲音繾綣低沉：“阿遇，我想親你，可以嗎？”

時遇臉頰緋紅，他乖乖閉眼，釋放“可以”的信號。

年一點一點地靠近心的人，溫的、虔誠的吻撞上熾熱的心，這片天地只為他們而存在。

那天傍晚，他們在迷疊花叢旁接吻，後的晚霞如同湖面波瀲滟，一半絳紫，一半桃，彩雲流轉，浪漫無間。

這一年，時遇十八歲，褚桉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