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泠頓時覺得拿了個燙手山芋,一不小心松了手。

手機做著自由落運，掉在的地毯上。

陳濯清從浴室出來，正好見到,便彎腰幫撿起。

泠本來不及阻止，手在半空——

但陳濯清已經看到了。

的手機屏幕還亮著，界面顯示的是跟司琦的聊天記錄。

活肯定不比盛東廷差。

昨晚陳濯清沒看到的後半句是這樣的。

見他一直盯著看,泠連忙起奪回自己手機，蓋彌彰地塞進被單裏。

陳濯清彎下腰，手撐在的兩側,將圈在自己懷裏。

泠想要後退，他單手扶住的後腰，往自己上靠。

又低著頭看,眼裏藏著幾分玩味，語氣打趣道：“你跟司琦，平時都是這麽聊我和盛東廷的？”

“沒有。”

“真沒有。”泠否認得很快，還重複了一遍，自己找補著，“我們平時聊天的話題,很正常的。”

“正常”兩個字被加重了語氣。

陳濯清知道臉皮薄，這種話題肯定是司琦先挑起的。

但還是忍不住逗，半信半疑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泠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騙你是小狗。”

他被的語氣可到,忍不住了下微鼓的臉蛋。

然後兩手抓住的盤在自己的腰上,單手就能托起，抱著人往洗手間方向走。

“你該洗漱了。”

泠覺自己全的重量都在他上,手勾住他的脖子，“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陳濯清沒聽的話，還借著這個姿勢親了親的。

他原本只是想親一下，但泠見他親過來，已經條件反地回應他。

歪著頭，含住他的，淺淺啄著。

兩人一路親到浴室。

陳濯清把人抵在門口又親了好一會，才放下來。

彎腰拿起拖鞋給穿，又幫好牙膏。

簡直就是一條龍服務。

泠刷著牙，過面前的鏡子看著他。

陳濯清站在後，高大的形倚在門板上，雙手環抱在前，好整以暇地盯著，目不轉睛的。

泠刷完牙後漱口，又拿起巾洗臉，然後往自己臉上噴爽水，拍了拍。

接著塗眼霜、華、和防曬等。

整個過程，陳濯清的視線不曾在臉上移開過。

泠拍著臉轉，秀眉疑：“我有這麽好看嗎？”

本意是他怎麽在一直看著他。

陳濯清回了兩個字：“好看。”

聽到他的贊，泠忍不住角上翹。

心都變愉悅了些，索就任由他繼續看了。

—

午飯是出去吃的，陳濯清訂了外面的酒樓。

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很是熱鬧，行人絡繹不絕。

書蕓好久沒這樣出來過了，之前一直都在家裏待著，被泠哄了好久才願意出去走一走。

戴著假肢，長及地，走路還不是很順暢，泠就一路扶著。

穿著紅旗袍的服務員站在酒樓門口迎接他們，然後領著人往大廳裏走。

飯點時間，周圍都坐滿了人，老圍一桌，歡聲笑語不斷。

新年團團圓圓的氛圍在此刻有了象化。

菜是提前點的，他們剛到沒多久，桌上就陸陸續續擺滿了各種致的碟子。

“新年快樂，祝各位用餐愉快。”

書蕓坐的這個位置靠窗，稍一偏頭，便能看到街上繁華的景象。

然而臉上的笑容在下一秒見到某個人的影時頓時止住。

泠看一直沒筷，把挑了刺的魚夾到碗裏，看到神有點無對勁，“媽，怎麽啦？”

書蕓收回目，語氣如常：“剛剛，好像看到你爸了。”

低頭喝了一口茶，似是苦惱。

“可能是年紀大了，有點眼花。”

“……”

的語氣像是在說笑，但泠還是順著的視線看過去。

確實是肅。

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臉諂地圍在他周圍。

泠睜眼說瞎話：“嗯，確實是你眼花了。”

知道泠是在顧及著自己的面子，書蕓也照著演下去，當做沒看見。

剛吃了一口菜，就聽到男人悉的聲音。

“你們在這吃飯？”

書蕓一擡頭，便與肅對上目。

想一想，自己有多久沒見到這個男人了。

滿打滿算，也有七年了。

記憶好像還停留在他們簽離婚協議的那天。

而他的相貌，上那種又穩重的氣質，依舊與當年不相上下。

書蕓只愣神了幾秒，指著這滿桌子的菜：“你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後跟著的那幾個男人暗自了汗。

心裏都在想這人是誰，敢這麽跟董說話。

然而比書蕓說話更不客氣的是泠，“沒什麽事的話，我們要吃飯了。”

意思是你打擾到我們吃飯了。

肅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們母話裏的意思，留下一句“慢用”便擡起腳步走人。

男助理跟其後，聽到他說：“去把們那一桌的賬單結了。”

“好的董，我馬上去。”

說不清是為什麽，肅剛剛一進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的人。

他向來是一個想到什麽就做什麽的人，明知自己不待見，卻還是過去打了聲招呼。

而書蕓，對他跟從前一樣，總是裏不饒人。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

角落的那一桌，書蕓坐在兩人的對面，臉上掛著笑，是剛才沒有的。

泠給夾著菜，笑著吃下。

又沖泠旁邊的陳濯清說了些什麽，滿臉欣。

多麽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但與他無關。

—

書蕓剛才喝了太多茶，吃飽喝足後便起去了趟洗手間。

泠陪一起，想著順便把賬單結了，卻被前臺告知們那一桌已經有人付了。

想應該是陳濯清給的錢，便沒再問下去。

三人準備起離開時，陳濯清說去結下賬。

泠疑：“你剛剛不是付過了嗎？”

陳濯清：“沒有。”

書蕓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很快就猜到是誰：“應該是你爸。”

“他人傻錢多，給了就給了吧。”

“……”

剛好吃完飯從包廂裏出來的肅聽到這句話。

他閉了閉眼，語氣無奈地喊了聲的名字：“書蕓。”

剛才那幾個合作方一直在猜測這個人是什麽份，眼下聽到這個名字頓時覺得悉。

哦，原來是董的前妻。

難怪，難怪。

“我幹嘛，是不是要我把錢吐出來給你？”書蕓指著站在自己旁邊的陳濯清，“反正我婿不差這點錢。”

肅：“誰要跟你計較這些了？”

“不計較那我們就走了，別擋道。”

書蕓側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往門口方向走。

下樓梯時，擺有點長，手提了下。

但又意識到什麽，很快又松開。

可肅還是看見了。

那一閃而過的，泛著金屬的東西。

書蕓坐上車的後排，擡手捂住額頭，神有點懊惱。

太了解肅那人來，他一定會找上門來問個清楚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書蕓在自己家又看到了肅。

門是家裏煮飯的阿姨開的，不知道他份，聽到他說出書蕓的名字便開了門。

書蕓推著椅出來，捕捉到肅在看到那一剎那的震驚。

有些事聽到的，和親眼看到的不一樣。

昨天他讓助理去調查書蕓這幾年在國外的經歷。

方才知道出了事。

就在他們離婚後的那幾天。

從前是跳舞的，沒了雙，跟沒了命有什麽區別。

“別用那種同的眼神看我，這可不像你。”

書蕓把椅推到沙發那邊，倒了點茶葉進杯中，“我這裏沒你喝的那種茶，你就隨便喝點吧。”

看他站在那裏一不的，像是聽不到說話似的，瞥他一眼：“還要我請你坐？”

肅依言坐下。

書蕓給他倒了杯茶，攏了攏上的披肩，“我人你也看到了，喝了這杯茶就走吧。”

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些事再追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書蕓是個不太喜歡回憶過去的人。

“等會泠泠和我婿就要回來了，你知道的，你兒不待見你。”

今天天氣好，泠一大早被陳濯清拉著去晨跑了。

肅看著現在這個樣子，臉上難得出現複雜的緒，百集。

他大概能猜到書蕓為什麽會不告訴他。

有自己的驕傲。

兩人離了婚，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也沒必要告訴他這些。

只是，看著自己曾經的枕邊人變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心裏，多多，有點愧疚。

茶水有些燙，等待晾涼還需要點時間。

書蕓想著剛好他人來了，趁著這會功夫，有些話自己以後也不用特意去找他說清楚。

“陳濯清，我很滿意。”書蕓想說的事關于自己兒的事，“聽泠泠說，你不太喜歡他？”

“他世太複雜。”

肅見開了口，順著的話說道，又給出自己的評價：“出也不好。

書蕓反駁道：“泠泠又不需要聯姻，不用在乎這些，自己喜歡就行。”

“也是。”輕嘲一笑，“你這人，不懂什麽是喜歡。”

肅一噎。

總是這樣，對他話裏帶刺。

肅：“你不知道，陳濯清的父親……”

書蕓：“我知道。”

肅：“你知道？”

書蕓：“嗯，我很早就知道。”

“肅，平心而論。”書蕓問他，語氣認真，“那是他的錯嗎？”

“為人父母，我只會心疼他。”

心疼他出生在那樣的一個家庭環境裏。

而不是去排斥他的出。

—

“好累，我跑不了。”

泠著氣，雙手撐在膝蓋上，朝陳濯清擺擺手。

陳濯清原本還在跑著步，停了下來。

他無奈一笑，走到跟前，雙手叉腰，彎下子來看。

“剛才是誰跟我說可以跑兩圈的？”

這才一圈，就喊停了。

泠扶著腰起，直搖頭：“我都不知道我以前是怎麽可以跑完八百米的。”

泠想起高中那會，早讀完後全校學生下樓跑。

那時候的覺跟現在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跑幾下就開始氣了。

陳濯清見累這樣，也不勉強，說陪再走一圈。

泠：“其實可以你跑，我走的。”

陳濯清：“……”

泠：“兩圈對你來說，應該是小case哦？”

陳濯清笑著了的腦袋，知道是想懶多休息一會，便沒揭穿。

“那你慢慢走。”

“好。”目的達的泠笑彎了眼。

陳濯清重新出發，沿著那條小路開始慢跑。

泠看著他的背影，越跑越遠，趁機拍了張照片。

難得的發了條朋友圈。

配圖是一張太的照片，還有陳濯清的背影照。

【三令】：喜歡有的早上，還有他。

司琦第一個評論：【喜歡有狗糧的早上，還有正在減的自己。】

盛西宇隨即跟著隊形：【喜歡有狗糧的早上，還有正在睡大覺的自己。】

司琦回了一個暴打的表包給盛西宇。

盛西宇賣著乖，下意識地發了“親親”，本意是想討好人，很快又意識到不對。

但已經來不及，很快就被盛東廷看到。

沒過多久，盛東廷發了一條：【喜歡有狗糧的早上，還有正在打弟弟的自己。】

泠看到他們三個人的回答簡直忍俊不。

除去他們，另外的一些評論則比較正常。

袁圓：【我來劃重點，這句話要表達的意思是喜歡……他？】

陸璐：【這背影這麽帥，一看就是我們小陳總。】

還有一些高中同學難得也出來冒泡。

【第一次看班長你秀恩，真難得啊。】

【這背影，這寬肩窄腰的，絕對是個大帥哥。】

【什麽時候帶人來同學聚會見見？】

說起同學聚會，泠好像從來沒參與過。

一畢業就出國讀書，跟高中的那群同學便斷了聯系。

上次在醫院見到自己的老師郭麗，說班上的一些同學跟打聽過自己的消息。

泠是個不太擅長社的人，但高中的那群同學都對很好，團結友。

沒有發生什麽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的事。

對高中的記憶，還是覺得很好的。

泠隨手回複了那個說著同學聚會的人，說下次有機會上一起。

陳濯清跑完兩圈回來時，泠只走了五十米不到的路程。

他正要過去找，有個小孩經過他邊時，不小心摔倒，陳濯清看到，蹲下來。

小孩的家長跑來跟他道謝，待看清他的那張臉時，一愣。

“你是，濯清？”

陳濯清擡頭，花了幾秒的功夫很快想起他是誰，站起來，喊了聲：“魏叔叔。”

魏益拍了拍他的肩膀，慨道：“你都長這麽大了。”

魏益之所以這麽快就認出他，是因為自己經常在財經報道上看過陳濯清的采訪。

他自己也是個做生意的，但公司遠不及盛氏的名聲這麽大。

昔日好友的兒子，變了圈人人稱贊的商業奇才。

魏益無法想象他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他甚至還有點心存愧疚：“抱歉，當年沒能幫到你們家。”

陳濯清：“牆倒衆人推，魏叔叔你能雪中送炭，已經幫了我們。”

只不過這把炭沒能持續太久。

魏益幫助的那筆錢，很快被陳濯清的爸爸發現後，拿去賭博，一夜輸。

魏益問：“那你爸，現在怎麽樣了？”

陳濯清：“死了。”

極其淡漠的二字從他口裏吐出。

他眼裏的溫度下降到冰點，談及自己父親時，像是在說著一個無關要的人，語氣涼薄：

“在獄中被人打死的，是他活該。”

字音剛落，伴隨著的，是不遠手機掉地的聲音。

陳濯清擡眼，視線裏出現泠的影。

一米外的地方，就在站在那裏，一不。

明顯是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魏益的兒吵著要找媽媽，他見陳濯清好像也有事要理，匆匆說了聲再見後便離開。

陳濯清走到泠的面前，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手機，塞到手裏時，皺著眉說：“手怎麽這麽涼。”

察覺到手上的涼意後，便握著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取暖。

泠回過點神來，反握住他的手，語氣略帶關心：“你的手好像也涼的。”

“是嗎。”他隨意笑了下。

“剛剛那個人是？”泠還是忍不住問道。

既然主問，陳濯清就回：“我爸以前的同學。”

泠試探地說道：“你好像，沒跟我說過你家裏的事？”

陳濯清：“你想聽嗎？”

泠反問：“你想說嗎？”

握了他的手，給予自己溫度的頭同時，好像也在填補著他口的那塊缺失。

“你想說，我就想聽。你不想說，我就不想聽。”

泠把主權給他。

“沒有什麽好說的。”陳濯清說完，又補了一句，“也沒什麽不可以說的。”

前一句是不想說，後一句是可以說。

泠有點不準他是什麽意思。

陳濯清張了張，像是做出了某種重大決定，“但你想聽，我就告訴你。”

盛東廷有一句話說得對。

有些事，與其讓從別人裏聽到。

倒不如親自由他說出來。

兩人找了公園的一椅子坐下。

這裏是小道，人煙稀，背後是高大的銀杏樹，葉子泛黃，地上積著厚厚的落葉。

陳濯清呼出一口白氣，陷了回憶裏。

“我爸以前是做生意的，後來投資失敗，一夜之間，什麽都沒了。”

“他這人，心高氣傲，不服輸，借了錢就去賭博，想東山再起。”

但賭博本，就是個無底。

有了開始，就不會有結束。

陳武一開始賭博的時候，運氣好，贏了幾次就覺得自己有那命。

不但沒有及時收手，反而越賭越大。

後來一朝翻盤，欠下一屁賭債。

欠的錢太多，他自知還不起，不僅沒想辦法還錢，還變得更加墮落，日日買醉。

陳濯清的媽媽林卉，嫁給陳武之後便在家當個全職太太。

家裏沒錢後，迫于生計，自己便出去找了份工作。

後來某天下雨，林卉因為沒帶傘，有同事好心送到家樓下。

送回家的是個男同事，被陳武看到，質問是不是出軌了，在外面勾搭上了別的男人。

“你是不是看到我現在落魄這副樣子，就想離開？”

“林卉你想都別想！”

林卉解釋說兩人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

但陳武不聽，兩人爭吵之際，他錯手打了自己的妻子。

他跟林卉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是他緒不好。

他不想離開他才會這樣。

林卉因為他，便原諒了他。

為了安他，還辭去了這份工作，找了另一份。

可家暴發生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林卉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相信自己的丈夫會改。

所以陳濯清之前說自己的媽媽是一個溫又懦弱的人。

對自己的兒子溫，對自己的丈夫懦弱。

泠：“那後來呢？”

“後來——”陳濯清閉了閉眼，又睜開，放在雙膝的手握拳，“後來他殺了人，坐牢了。”

這是泠第一次，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種充滿恨意的緒。

“他殺的人，是我媽媽。”

那天陳武賭錢輸了，又喝了酒。

回到家後見到林卉，無發洩的緒只能在上尋求痛快。

家暴過程中遭到林卉的反抗，隨手拿起一旁的水果刀進了的心髒。

鄰居及時發現，報了警。

放學回到家的陳濯清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屋裏屋外都是穿著制服的警察，地板上流淌著很多，街坊鄰裏一聲又一聲的惋惜。

他想要進去看，卻警拉走。

然後告訴他，他媽媽死了，請節哀。

後來陳武被判刑，坐了牢。

在獄中經常跟別人打架，活生生被打死。

陳濯清從獄警那裏聽到這個消息時，神淡漠，覺得這是他的報應。

泠聽出了他抖的語氣，手抱住了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是安的作。

陳濯清卻不敢抱，他說：“泠，你會怕我嗎？”

怕我爸那樣的人，怕我那樣的家庭環境。

“不怕。”

泠很快就給出自己的答案，又重複了一遍，“我一點也不怕。”

用力抱他，給予他力量，對他說：“陳濯清，不是你的錯。”

那樣的父親不是你選擇的，那樣的家庭環境也不是你選擇的。

你沒有錯。

“你父親是你父親，你是你。你不是他，也永遠不會變他。”

“你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陳濯清。”

泠松開他，擡手著他的臉，目溫地向他，“陳濯清，你的名字是你媽媽取的是嗎？”

陳濯清點點頭。

“取的名字很好聽。”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出自淤泥而不沾染污穢，清水洗滌後顯得純淨。

這就是陳濯清。

全世界最好的，獨一無二的陳濯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