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第 68章
——我們貓貓這輩子不當媽媽,不當,不當外婆。
——就當一輩子,顧清淮的漂亮小孩兒。
在生病的年裏,鐘意曾經走近繞不出來的死胡同。
在無數次驚醒時,反復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是我。
從小到大一直很乖很懂事很聽話,從沒做過任何傷天害理十惡不赦的事。
為什麼被同桌擾的是,被校園霸淩的是,上司企圖要潛規則的是。
為什麼失眠的是,困在噩夢中的是,一遍一遍經歷創傷場景的是,痛不生認為死亡才是解的是。
明明那麼這個世界,自己的爸爸媽媽,顧清淮還有趙雪青。
在生病之前,已經進武警部隊新聞中心的面試,距離去到顧清淮邊,就只剩一步之遙。
後來,那些關於杜子騰關於錢榮的回憶,全部隨著一聲炸聲煙消雲散。
命運垂憐,讓所有苦痛過往消失得無影無蹤,卻為留下此生最的人。
不再去問為什麼。
只覺得自己幸運。
有他的未來,就是最想去的遠方。
是真的想過,如果顧清淮喜歡小孩子,那就生一個。
雖然真的不喜歡,但如果像顧清淮,想想心就化了。
在趙雪青家,聽說懷孕分娩的過程,單是上產床的環節,就讓打了退堂鼓。
疼痛倒是其次,只是那般沒有尊嚴那般像原始,真的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關。
任何一個有勇氣為母親的孩子都很偉大。
只是什麼時候,這個社會才不會潛移默化地認為,生孩子是每個生必須去做的事呢?
是我有權利選擇生或者不生,而不是,我有這個功能,我就必須去完傳宗接代的使命。
不當媽媽,不當外婆,不當。
不用犧牲自己的時間照顧小朋友,不用把自己的力用在培養下一代上。
所有的時間,都可以用來全心全意所的人,都可以用來追求自己奇奇怪怪的喜好。
拍拍紀錄片、談談、陪陪爸媽,吃遍所有能吃到的食、看遍所有能看到的山山水水……
鐘意眼眸清和,笑意得能化水:“那樣的話,會不會太幸福了點?”
顧清淮目專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的影子:“我不想再經歷任何失去你的可能,也不想你再吃一點苦。”
他長睫低垂分明,羽一般,近看就連下睫都好明顯,是真的睫。
那道慣常冰冷的聲音的、沉沉的,如同羽,拂過心尖:“我已經失去你一次了。”
月勾勒出他英清絕的眉眼,垂眸看人的時候像有勾子,把勾得死死的。
不明白為什麼人們要用親吻、還有擁抱表達
喜歡,但現在只想要吻他。
鐘意撐起上,害也眷,捧著顧清淮的臉,低頭靠近。
直到鼻尖輕輕過他直的鼻樑,吻到自己想要親吻的,蜻蜓點水,眷地啄吻。
一雙如寶石剔的淺眼睛,漉漉的明亮,月融進瞳孔深,眼角眉梢盡是喜歡。
顧清淮沒有閉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長髮,任人採擷,勾人不自知。
直到鐘意蹙眉,他才低低笑著把人圈到懷裏,影子下來:“就說你是小惡霸。”
“要親就得親,要抱就得抱,”他低頭含住的,手指輕輕的耳側和脖頸際,意在一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是誰把你慣得這麼霸道?”
鐘意摟住他的脖子,悄悄睜開眼睛,看他羽一般覆蓋下來的睫,在吻的時候總是佔有十足,心臟熱發燙,的氣息不穩:“除了你還能有誰……”
淺嘗輒止,沒有繼續深,顧清淮把攬進臂彎,嗓音不再清越:“不能再親了寶貝。”
鐘意小口小口著氣,口起伏,用臉頰在他頸窩。
害得不行,可是也不甘心,像是剛嘗到一點甜頭,就被拿走。
顧清淮低聲耳語:“再親下去,我不怕丟臉被叔叔阿姨聽見,你不怕嗎?”
鐘意的臉瞬間更紅,顧清淮親親紅得滴的耳朵,在耳邊輕笑著開口:“等回家,你想草·哭我都行,我保證不反抗。”
他怎麼能說混賬話說得這麼自然!
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人看起來清冷一本正經,尤其是警服一穿全副武裝的時候,上有種拒人千里的凜冽氣勢,怎麼在自己面前就反差這麼大,說是個地流氓都是埋沒了他。
鐘意手指掐他的腰,又又惱恨不得就一直把臉埋在他懷裏……
-
翌日週五,顧清淮需要趕回市局,鐘意仍有一天休息時間。
睡眠充足的大腦有些犯懶,鼻尖是他上的氣息和曬過的棉被味道,溫暖也愜意。
鐘意還沒睜眼角已經有笑,手試探著往旁邊了、沒到人,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顧清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床,照顧小孩子一樣幫掖好被角。
目所及是自己的房間,米白的牆壁、木質的傢俱、學生時代的書整整齊齊放滿整個書架,爸爸媽媽沒捨得賣廢品。
一切用過的、留下的、帶著長痕跡的,於他們而言都值得紀念,這大概就是當父母的心。
把的心曬得很暖,鐘意約聽見廚房有說話的聲音、和鍋碗瓢盆的響。
洗漱完推開臥室的門,剛好和從外面回來的顧清淮對上視線。
已經冬,他穿寬寬大大的黑衝鋒,灰帽衫的帽子扣在腦袋上。
蓬鬆的黑髮下來遮住眉峰,俊出年氣,看起來又冷又酷的漂亮警一個。
漂亮警
紅齒白,手裏還拎著一袋剛買回來的早餐。
目相撞,他輕輕揚眉,型說:“給你買了好吃的。”
像是在哄小朋友。
鐘意眉眼彎彎,很是用地點頭。
顧清淮買的早飯被媽媽接過去:“你出門的時候,我和鐘意爸爸都沒聽見,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長輩面前的顧清淮清俊斯文,俊臉白皙眉眼五無一不出挑,是理想中的婿模樣:“習慣了。”
媽媽轉過看到,又笑問:“怎麼起得這麼早?”
熹微晨中,穿寬鬆白的鐘意眉眼五都和,慵懶得像只貓:“已經睡得很飽了。”
想要幫忙準備早飯,卻被爸爸媽媽趕出廚房:“好不容易休息,去客廳等著,這裏不用你們。”
爸爸媽媽在,他也在,是以前做夢都不會出現的場景。
鐘意窩在沙發上了個懶腰,溫暖線裏臉頰的小絨清晰可見。
面前的茶幾被放下一袋最喜歡的梅花糕,頭頂落下影,氣息清寒,落一。
鐘意仰起臉,顧清淮俯下,影高高大大把擋住。
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早上睜開就要親親抱抱,還要粘著他要他喊幾句“寶貝”才行。
當然,更過分的況也有,顧清淮看一眼時間,只要距離上班時間還早,直接欺而上。
可現在,他在自己面前,白貌的,不能親也不能抱。
鐘意抿了抿,像是看到一顆甜卻吃不到的糖果,心。
紅齒白的漂亮警,上每道線條都清秀俐落,正中審。
視線對上,他用語問:“叔叔阿姨看不見,我們做壞事吧。”
鐘意還沒反應過來,顧清淮沒有猶豫,直接捧起的臉,吻下來。
直到爸爸媽媽的腳步由遠及近,顧清淮鬆開,齒相依的卻仿佛留在的上。
而他若無其事,接過爸爸媽媽手裏的碗碟,和爸爸媽媽聊天。
坐在邊,側臉英俊白皙,緻得像畫出來的,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鐘意心跳快到極致,猶如坐了一次過山車,被他親得腦袋發懵。
媽媽掌心輕輕了一下的臉:“臉怎麼那麼紅?是不舒服嗎?”
鐘意含含糊糊說了一句沒有,臉頰的熱度快要把融化。
顧清淮卻在這時側頭,笑著看一眼,那眼神頗為無辜:“好像是有一些。”
面紅耳赤像是真的做了什麼壞事,罪魁禍首卻風霽月白貌,這像話嗎?
鐘意不敢和他對視,他的氣息縈繞卻有種久久不散的意味。
心臟怦怦跳,突然覺得好甜。
以前不知道從哪兒看過一個說法,跟喜歡的人接吻是甜的,那是很奇怪的基因選擇。
說起來有些害……
但是這會覺得裏好甜。
莫名臉
紅心跳,輕輕抿了抿,好像真的不太對勁兒。
下一秒,手背蹭過鼻樑,偏過頭,紅著耳朵笑彎眼睛。
顧清淮那個壞小子……
竟然在剛才接吻的時候,往裏喂了顆糖。
白天,顧清淮去上班,鐘意在家陪爸媽。
晚上,顧清淮來接,離開家前,鐘意悄悄住媽媽。
趁著顧清淮在和爸爸聊天,低聲音問:“媽媽,我要用一下戶口本。”
媽媽一下就明白了的意思,眼角淺淺的紋路舒展開:“媽媽去給你拿。”
再過幾天,就是冬至,夏阿姨的祭日。
鐘意想,就冬至吧,要給他一個家。
-
回家前,路過他們曾經就讀的高中。
臨近年底,學校後面的夜市熱熱鬧鬧,已經開始播放聖誕歌曲。
見鐘意眼睛一直在看車窗外,顧清淮聲問:“想要下去看看?”
鐘意瞳孔亮晶晶,點頭如小啄米,本就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穿蓬鬆的白羽絨服搭配藍牛仔,長髮綁丸子頭。
素淨白皙的小臉掌大小被圍巾遮過鼻尖,只出一雙清的淺眼睛。
顧清淮好笑問:“這麼開心?”
鐘意牽著顧清淮的手這裏走走、那裏看看,像個小孩子掉進糖果堆:“你不開心嗎?”
“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很喜歡耶誕節,”認真回憶,“高一的耶誕節送我蘋果,高二的耶誕節給我賀卡,高的耶誕節是不是約我出去看電影啦?”
顧清淮給把圍巾往上一扯:“笨蛋。”
鐘意昂起下尖兒:“哪里笨,你給我說清楚!”
大有一種他不給講個明白就要襲警的架勢。
顧清淮微微俯和平視,他本就是攻擊十足的那種好看,距離猛一拉近很容易人心跳加速,那雙眼在路燈下,漂亮得波流轉。
他薄而清晰的了:“我不是喜歡耶誕節,我是打著耶誕節的幌子見你。”
圍巾擋住鐘意的下半張臉,卻讓那雙彎彎的如新月的眼睛更加皎潔。
牽過顧清淮的手十指扣,被他放進他的口袋。
好想就這樣一路白頭,只要他在邊,萬好。
鐘意歎:“我好幸福!”
顧清淮忍俊不地彎了彎眼睛:“我也一樣。”
可忍不住想,那些年是怎樣一個人過來的。
這麼容易開心、容易滿足的孩子,要經歷多大創傷,才會想要放棄生命。
他在部隊,有戰友有老師,有一起出生死的兄弟。
雖幕天席地,槍林彈雨,卻從來沒有一刻孤立無援。
他的鐘意呢?
路過賣飾品的小店,鐘意牽過他的手:“我們進去看看?”
店面狹小,目所及之都是各種絨
玩偶。
鐘意看到一個緻的小麋鹿發箍,取下來,戴在腦袋上試了下:“好看嗎?”
顧清淮笑:“這下不是貓貓了,是小鹿了。”
鐘意取下發箍,才發現自己邊大多都是高中生。
這個發現,讓老臉一紅,沖著顧清淮勾勾手指。
顧清淮心領神會彎腰,耳朵湊近邊。
鐘意低聲音:“好像都是小孩子在買。”
“你也不大,”顧清淮的臉,“看起來也就是個高中生。”
他牽著鐘意的手付款,鐘意無可奈何:“顧警,你太誇張了。”
顧清淮角勾著,笑著睨一眼:“是,沒你這麼漂亮的高中生。”
鐘意被誇,若無其事把圍巾往臉上扯了扯,只出微微泛紅的耳朵尖兒,和一雙害的眼睛。
跟高中的時候比起來,好像真的沒有變化。
顧清淮雙手抄兜,面朝著,倒退著走路。
他個高長,材拔如修竹,穿寬寬大大的黑外套很好看,完全凸顯冷白皮的優勢。
他大多時候把當小孩子照顧,可是這會兒,真的不像個穩重的員警叔叔,倒像是附近哪個大學的校草。
“學妹幾班?”
“有男朋友沒?”
“沒有的話考慮下我?”
鐘意忍不住笑出聲音:“你怎麼老哄我開心!”
顧清淮揚眉,眉眼間的年氣依舊人:“你要是有一個可你這樣的朋友,說不定比我哄得更狠。”
鐘意仰起臉,在他臉上飛快親了一口:“這麼甜是會被親的我跟你講!”
顧清淮挑眉一笑:“幾句好聽的就能讓鐘導親一下,賺了。”
不遠,就是他們曾經就讀的高中。
手被顧清淮牽著放進他的口袋,鐘意著聲音說:“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
眼角眉梢的喜歡毫不掩飾:“放假的時候也會盼著開學,因為開學才能見到你。”
顧清淮彎了彎角,不耍流氓的時候,看起來斯文清俊。
清冷月籠著那廓鋒利流暢的眉眼,瞳孔明亮像浸過清泉:“怎麼不告訴我?”
鐘意咕噥:“我怎麼說呀?剛同桌那會兒你真的很高冷,話也很跟我說……”
本來就很向,不是那種會主跟人找話題的生。
顧清淮隨便跟說點什麼,都夠兵荒馬好久……
“冤枉,”顧清淮一雙漂亮眼睛,像黑玻璃球,很專注地看著,“我也就跟你說過那麼多話。”
鐘意眼尾瞬間被細碎笑意得彎彎:“原來是這樣……”
那個時候的顧清淮,被好多生明暗,看起來非常高冷非常不好接近。
如果不是和他在一起,他現在依舊給人這樣的印象。
卻又招人,讓人心猿意馬,可也讓人不敢覬覦。
怎麼就有說不完的話,接不完的吻,永遠不會膩味的擁抱。
他清冷好聽的聲音近在咫尺:“我想說的話,都在心裏說了。”
鐘意彎著眼睛問:“你都在心裏說什麼了?”
顧清淮嗓音含笑,溫溫落在耳邊——
“我同桌好可。”
“好喜歡。”
“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路邊的小店,剛好切換到下一首歌。
鐘意抱住顧清淮:“聽,我喜歡這一首!”
“Lookatthestars”
“Lookhowtheyshineforyou”
……
在寒冬的街頭,在顧清淮的懷裏,鐘意安安靜靜聽著那首《Yellow》。
而後,在尾聲,顧清淮俯靠近耳邊,輕輕唱完那首歌的最後一句——
“YouknowIloveyouso”
我是如此的你。
-
鐘意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泡完才發現,沒拿睡,而上的服都已經丟進洗機。
把浴室的門拉開一道小小的隙:“顧清淮……”
個高長,裹在上的浴巾堪堪遮過大,因為長髮被巾包起,肩頸和長都沒有遮擋,在燈下有種牛般潤澤的質地。
顧清淮走在門邊,人鬆鬆垮垮靠著牆站,角勾著,看起來就很壞:“怎麼,想在浴室?”
鐘意手指攥著自己口的浴巾,心跳加速,蹙著眉說:“沒拿服,你幫我拿睡。”
顧清淮笑了下,那笑是真的不太正經,可也吸引人。
鐘意明知他沒安什麼好心也說不出什麼好話,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又在想什麼……”
顧清淮無辜眨眼:“不說,說了又要被罵流氓。”
鐘意所有的好奇心好像都在他一人上,肩頸雪白,面頰緋紅,漉漉的眉眼得驚人:“說。”
顧清淮:“我在想,拿什麼服,待會兒不是還得我給你。”
鐘意臉頰被浴室溫熱的水汽蒸得通紅,連同耳朵,耳垂更是快要滴。
只是,雙手都用來攥遮住的浴巾,想要打他,都沒辦法。
顧清淮卻勾著角,居高臨下睨一眼:“就喜歡我給你是不是?”
他目一垂,好笑道:“擋什麼擋,又不是沒看過。”
他是怎樣用他那張風霽月的臉說出這種話的?!
鐘意得不行,顧清淮若有所思,語氣頗為正經,彎著角用型說:“不止看過,還親過。”
在鐘意炸之前,顧清淮問了句:“還要我的服嗎?”
鐘意紅著臉“嗯”了聲,接過服,關門,把人擋在門外。
壞小子。
睡覺前,翻開趙雪青之前借給的言小說。
趙雪青懷孕在家太無聊,不知道從哪兒搜刮了一堆。
這本最鐘意的xp,講的是一對偽骨科兄妹,鐘意看得廢寢忘食。
“好看嗎?”
“好好看!”
白短袖罩著他的寬肩,不到膝蓋的運短下長筆直賞心悅目,顧清淮在邊坐下。
他剛洗完澡的時候,黑髮半幹微微淩,一清冽好聞的沐浴氣息,上除了年氣不剩別的。
“再看五頁,差不多了吧。”
鐘意偏瘦,穿他的衛跟T恤的時候顯得人很小一只,眼睛都沒看他,聲音地問:“小的時候班主任不讓看言小說,長大以後還不行呀?”
顧清淮揚眉:“再看五頁,我要吻你。”
鐘意翻書的手指一頓,聽見自己的心臟突然開始砰砰加速,就連翻書的聲音都讓心尖發。
全的好像都在齊齊往臉上湧,他在邊,吸引所有注意力,讓本無心再往下看。
一頁、兩頁、到第頁……
手裏的書被走扔到一邊,顧清淮捧起的臉,薄了下來。
鐘意聲音含糊不清,輕推他口:“不是五頁嗎?”
顧清淮與耳鬢廝磨:“不自。”
鐘意小小聲抱怨了句:“我的小說還沒看完,正在要關頭……”
顧清淮挑眉,鐘意咕噥:“這本小說簡直狠狠在我的xp上了。”
顧清淮手撐在的腦袋旁邊:“什麼?”
本來就是說著玩的,他這麼認真一問,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再說。
這位年輕英俊的拆彈專家求知一旦上來,特別不好糊弄,問:“我沒聽清,哪兩個字?”
鐘意的臉慢慢就紅了,偏過頭,不敢看他:“·癖……就是那方面的某種偏好。”
顧清淮應了聲,表平靜,無波無瀾。
他剛洗完澡,頭髮蓬鬆搭在眉宇,澤度很好,在下顯得格外。
五比年時淩厲,手臂也多了清晰俐落的線條和數不清的新傷舊傷。
除此之外,和年時相比,其實沒有什麼變化。
不穿警服走在路上,倒是很像哪個學校白貌的校草。
鐘意手指勾著他短袖的領口,睫輕著,問他:“你的xp是什麼?”
顧清淮是真的怔了一下。
他把落在臉側的長髮,輕輕順到耳後,手指了的耳骨。
“你是真的長大了,最近好奇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限制級。”
鐘意瑟,似有電流,在四流竄。
顧清淮看著的眼睛,低聲問:“可以簡單理解為我對什麼會有衝?”
鐘意點頭,淺的眼睛裏都是好奇,在燈下一閃一閃。
顧清淮漫不經心勾了勾
角:“你不知道?”
鐘意茫然,忍著害和他對視。
顧清淮欺而上,眼神直白地看著:“是你。”
……
被欺負到嗚嗚咽咽,鐘意想逃:“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顧清淮直接拉著人的腳踝往下一扯:“因為喜歡你。”
鐘意手指攥著床單:“那現在呢……”
顧清淮角彎起的弧度特別好看,薄廝磨,溫到讓人心尖發:“因為更喜歡你。”
因為第二天是週六,不用上班,顧清淮就完全不知道收斂。
鐘意洗完澡就背對著顧清淮,耳朵尖兒紅到發燙,害得快要打個地把自己埋進去。
平時總說顧清淮是個漂亮混蛋,臥室的門帶上的時候,這個混蛋才最無所顧忌……
不能想,鐘意把臉埋進枕頭,熱意快要把自己融化掉……
察覺後顧清淮近,手指落在的脊背。
指尖輕輕勾畫,一撇再一橫,像當做作畫的宣紙,間或是輕輕一吻。
無法言語的和麻,順著脊柱蔓延,刺激神經。
鐘意攥著棉被,被撥得心尖發,如同水落在海灘的小魚,無法呼吸。
慢慢意識到,那帶著槍繭的指尖並不是漫無目的的遊走。
他在的背上,輕輕寫了幾個字——
鐘意你。
-
隨著一場又一場的降溫,辭舊迎新的氣氛越來越濃。
某個尋常冬夜,鐘意和顧清淮相擁眠。
窗外北風凜冽,風聲被他溫暖的懷抱隔離。
他上清淺的薄荷氣息那麼乾淨那麼治癒,是最後的帕羅西汀。
當眼前漆黑一片,意識墜無邊夢境。
再睜眼,目所及,是暖黃的舊房子,空氣裏的浮塵都被夕染金黃。
像是來到誰的記憶深。
鐘意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要做什麼,思緒輕飄飄的找不到方向。
直到小小的孩走出房間,輕車路來到廚房,鐘意跟上他的步伐。
廚房很小,卻很整齊很乾淨,鍋碗瓢盆都被得鋥亮。
小男孩雙手把鍋端起,其實他的個頭並不比料理臺高多。
鐘意垂眸,目卻在一瞬間定住。
在廚房忙忙碌碌的小男孩,六七歲的樣子。
他還瘦瘦的、小小的,皮很白,眼睛狹長,瞳孔漆黑,抿著薄薄的,弧度很是倔強。
鼻子驀地一酸,心臟如同被人攥在掌心,無法跳。
這是小時候的顧清淮。
難怪你做飯那麼好吃。
是從這麼小就開始自己給自己做飯了嗎?
這個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呢?
是爸爸媽媽邊的小跟班,爸爸媽媽走到哪兒,就要跟到哪兒。
就算是搬個小
板凳在家裏的小吃車旁邊寫作業(),,也只是小小皺了下眉。
熱麵條一半盛到碗裏,一半留在鍋裏。
他小心翼翼端到餐桌,一邊吃,一邊忍不住往門的方向張。
他在張什麼呢?
鐘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見牆上的日曆。
日曆在這一天做了標注,清秀的小楷:兒子生日。
所以,他是在等媽媽回家過生日嗎?
看著他一個人吃完飯、洗碗、收拾桌子,翻開書開始寫作業。
之後,乖乖上床睡覺,棉被蓋到下尖兒,手背輕輕過眼睛。
心尖發苦,鐘意走到他的面前,聲喊他:“顧清淮。”
小男孩抿了不讓自己哭,可是好像本看不見。
鐘意深吸口氣,下所有酸:“我帶你去我家玩好不好?”
太多次,想起小時候躲起來不敢過生日的顧清淮,都心疼到要瘋掉。
迫切地說:“我有一個小豬存錢罐,我們一起把它打碎,拿裏面的錢去給你買生日蛋糕,好不好?”
六七歲的顧清淮長長的睫沾著眼淚,看著不說話。
就在到他的手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倏然消失。
耳邊嘈雜,黑夜濃稠得像漫天潑下來的墨。
一輛一輛軍車開進營區大院,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清瘦高挑的人影。
那是顧清淮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武警部隊的高級反恐人才,戰功赫赫的拆彈專家,前途不可估量。
他頭戴鋼盔,上是武警特戰部隊的虎斑迷彩,臉上、甚至是手上都是目驚心的傷口,臉龐清俊沒有一笑意,下頜有清晰繃的線條,冷淡眉宇間都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輕狂。
緝毒行大獲全勝,上集中保管的手機下發,剛拿到手,那電話便響起。
剛才臉上覆著一層薄冰的武警戰士,霎時冰雪消融,低垂的睫那麼。
鐘意聽見他聲音帶笑,喊了一聲“媽”。
電話那邊的人冷冰冰的像個機,沒有任何地通知他——母親絕癥。
那種揪心的覺如此真實,真實到甚至分不清夢境現實。
鐘意站在他面前,淚於睫:“顧清淮。”
當顧清淮抬頭,對上一雙紅了的眼睛,是從未見過的他。
那雙冷峭如利刃的眼,此時此刻是茫然的、無措的、甚至是委屈的、脆弱的……
鐘意張開手臂想要擁抱他,可就是那個瞬間,顧清淮不見了……
在無邊夢境中踽踽獨行,看不見燈火,直到場景再次轉換。
顧清淮穿軍裝很好看,寬肩窄腰長本就是個架子。
筆的制服完全凸顯材優勢,整個人
() 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好多次視頻的時候,看到,眼睛都忘了眨,會被他低低笑著說一句“小花癡”。
可是下個瞬間,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開始摘下上的肩章、臂章、再到領花。
一樣一樣,一件一件,全部摘下來,放到桌子上。
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接著,營區上方響起集合哨聲。
顧清淮啞著聲音開口:“老師,我可以參與這次行嗎?”
任中華沒有心:“你已經不是我們的人了。”
送行的夜晚,那麼盛的飯菜擺在面前,沒有人過一筷子。
他的老師、他的戰友、他出生死的兄弟,跑向軍車,奔赴前線。
只有他一個人留下來,面對滿桌的菜,角勾了勾,竟然就笑了。
鐘意心疼得快碎了。
那個時候在哪在做什麼?
哦,對。在跟他提分手。
“顧清淮,”眼淚奪眶而出,被隨意抹掉,努力笑著,“歡迎回家。”
不管他能不能聽見,都要說,縱使聲線不穩、哭腔發。
“你還有我在等你。”
“我不跟你分手了……我後悔了……”
“就算你不是武警部隊的顧清淮……你也還是鐘意的顧清淮……”
顧清淮聽不見,與錯而過,在上車之前,他最後回頭。
營區的五星紅旗在夜幕中迎風招展,猶如指引方向的燈塔。
汽車發,下一秒,歸來沖出營區。
威風凜凜的中國昆明犬,追著車跑。
直到他給它下了最後一個口令——坐!
心臟好疼,疼得像是要撕裂,疼得好像一切都發生在自己上。
眼淚肆意,不斷不斷湧出眼眶,在夢裏崩潰大哭,找不到出口。
警通報聲,突然在耳邊響起——“會議場館發現□□,請特警支隊立刻出警!”
聽見這道指令,鐘意全的,好像在一瞬間涼了。
不要去,顧清淮,不要去。
夏阿姨正在搶救,如果你去,你會見不到最後一面。
顧清淮在哪兒啊?
遠遠看見那個清瘦高挑的背影,一特警制服神聖不可侵犯。
用盡全力跑向他,嚨腥甜小酸,再睜眼,他已經上了那輛警用劍齒虎。
紅藍警燈閃爍,黑警車開出市局大門,冷意順著脊背肆意攀爬。
他不去,誰去?千上萬的人,生命安危都系在他一人上。
武警部隊的老領導看到顧清淮,說這個炸彈很棘手,你要不要煙冷靜下。
顧清淮雲淡風輕笑了下,說不用。
鐘意哭都哭不出來,心臟一枚尖銳的核桃,每一次跳都是難言刺痛。
電話不要響起。
電話可不可以不要響起。
眼睜睜看著,顧清淮示意鄒楊和陳松柏給自己穿排服的前一秒,邊的人遞給他電話。()
而顧清淮眉眼低垂,如同被人掩住口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他掛斷電話。
鐘意看見他手指關節泛白。
短短幾秒後,他打了個手勢,鄒楊和陳松柏幫助他穿好七十斤的排服。
那個掀起警戒線走向炸彈的背影,像世界上最後一個孤膽英雄,沒有一秒猶豫。
這個時候的顧清淮在想什麼?
是在想自己生命垂危的母親,還是那個未曾謀面的炸彈?
是在想能否見到母親最後一面,還是想這裏有千萬人的母親妻兒生命安危系在他一人上?
他在炸彈面前匍匐下子,七十斤的排服,遮罩所有個人的喜怒哀樂。
排面罩後面的那雙眼睛,冷靜專注,著讓人膽寒的肅殺氣。
在一旁,像個廢,泣不聲。
想要抱他,想要他,指尖明,沒有任何力氣。
警報解除的那一刻,圍觀民眾熱烈歡呼。
只有顧清淮一個人,站在青天白日之下,卻像是溺斃在深潭靜水之中。
鐘意聽見他低低說了句:“我沒有媽媽了。”
為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看著他,一個人去醫院,理後事,火化、葬禮。
在空的房子裏,跪在母親的像面前,哭得像個小孩子。
無數次,不控制地走上前,想要抱他,用盡全部力氣,只抱到一片虛無……
……
鐘意猛地睜開眼睛,口起伏,呼吸劇烈。
難以名狀的心酸委屈無力難過,兜頭而來將淹沒。
眼角潤,的鼻腔酸難忍,枕頭竟然都被哭一片。
手機日曆上顯示今天的日期:冬至,顧清淮母親的祭日。
淚眼朦朧,看到床頭放著沾著水的鮮花,餐桌上有冒著熱氣的早餐。
而顧清淮他人已經不見。
-
墓園寂靜,看不見的分界線,把這裏和俗世分兩個世界。
寒冬的空氣冷冽刺骨,呼吸轉瞬變眼可見的白氣。
顧清淮一黑,眉眼低垂,聲音發苦:“爸,媽。”
太久沒有喊過的字音,如此陌生。
得不到任何回應,沉寂在墓園之中。
千言萬語,無法言說,化作無邊沉默。
墓碑直矗立,像那個被炸得碎骨的排手、從不彎折的脊樑。
如果您還在,如果您見過我,是會為我驕傲,還是嗤笑一聲,你小子比我差得遠?
顧清淮語氣溫和:“還在排一線,沒死沒傷,沒缺胳膊,不用擔心,我比任何人都惜命。”
“
() 因為,”想到那個人,他的角難得彎了彎,縱使那弧度很淺,“鐘意在。”()
他不怕槍林彈雨,不怕生死線上逆行,唯獨害怕掉眼淚。他願意為好好保重自己。
太終於升起,蒼白日落了顧清淮一。
他上的每道線條都冷,可頭髮、眼睫、角的弧度卻。
“我們要結婚了,今年除夕。”
如果母親還在,現在應該會很開心。
那麼喜歡鐘意。
“下次再來,帶一起。”
顧清淮轉,和懷裏抱著洋桔梗的鐘意,目相撞。
他的孩,穿著寬寬大大的黑羽絨服,白皙的小臉藏在圍巾中。
的耳朵和鼻尖、以及出外面的手指,都凍得通紅,不知道一個人在那站了多久。
視線匯的瞬間,鐘意輕輕彎了彎眼睛。
就只是走到他邊,就只是彎腰在墓碑前放下花,眼淚就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去年今天,接不了那麼夏阿姨變一座永遠沉默的墓碑,哭得不能自己,需要他哄。
這次,忍下所有苦,握住顧清淮的手十指扣。
想為他的依靠。
鐘意的聲音溫溫:“叔叔阿姨好,我是鐘意。”
顧清淮垂眸,鐘意和他比肩站立。
就只是看著墓碑上、自己父親母親的名字,就慢慢紅了眼睛。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可每個字音都認認真真說得清楚。
“我沒有什麼能給他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哄著我讓著我……”
鐘意嗓音發。
的人生,乏陳可善。
唯獨喜歡他的心,十幾年如一日,從未被破壞。
如果貧瘠的人生能開出一朵花,那一定捧給他,只捧給他。
“但是,”深吸口氣,“這輩子,鐘意不會比顧清淮先走。”
這是,一個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一個曾經無數次想要放棄生命的人,能給出的最重的承諾了。
很努力,才沒有讓自己的聲音帶上哭腔,可眼淚還是不控制,順著臉頰的廓落。
顧清淮捧起的臉,慣常冰冷的聲線帶了無可奈何和縱容:“小哭包。”
他的眼睛也在泛紅,卻在給眼淚。
鐘意抿了、咽下所有難過:“就是突然想到我們老年的畫面……就好想哭……”
那個時候,他們有彼此也只有彼此,已經相了一輩子。
他是又高又帥的小老頭,戰功赫赫、不怒而威。
是白髮蒼蒼的小老太太,拍過很多紀錄片、走過很多山山水水,最想去的地方還是他邊。
不管是先離開還是他先離開,都覺得不能想像。
() 可再也不要讓顧清淮會失去。
顧清淮的手指仔仔細細帶過的眼角眉梢:“你記得我們看的那部電影嗎?”
鐘意點點頭,男主已經到了沉沉暮年,他們手牽手一起離開,約定來世再相見。
鐘意又哭又笑,又是可又是可憐:“我今天來明明不是要跟你說這個的……”
顧清淮笑著把攬進懷裏,手指扣在後腦勺,了:“那你是要來說什麼的?”
直到緒平復好了,鐘意才從他懷裏鑽出來。
打開包包,拿出兩本戶口本,鄭重其事放到顧清淮掌心。
顧清淮怔住。
鐘意的鼻音很重,濃的睫沾了眼淚:“以前你說,你小時候不肯過生日,阿姨告訴你,是你接過叔叔手裏的接力棒,代替叔叔保護。”
“我也想從阿姨手裏接過接力棒,”說著說著,又哽咽住,盈滿淚水的眼睛認認真真看著顧清淮,“陪你往後的每一天,直到我閉上眼睛為止。”
顧清淮手指蹭過鼻樑,眼睛慢慢就紅了,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現在的鐘意,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給摘,更別提,只是要他而已。
鐘意一字一頓告訴他:“顧清淮,我不需要過領證的紀念日,不要在你媽媽去世的日子紀念我們領證……但是。”
除了分手那年、想他見不到他的時候,真的很哭。
可現在那眼淚就是決了堤,毫無辦法。
“但是,我想以後,你在因為想念媽媽難過的時候,也能想起,家裏還有人等你。”
“所以,我們就今天去領證好不好?”
淚水讓眼前模糊一片,的心上人廓清俊,眉眼溫:“我本來,想等第一場雪。”
大一第一次見面,就是下初雪的日子,他送給子彈殼,說等你長大,給你換戒指。
鐘意彎彎的眼睛裏全是淚:“不等了,就今天。”
“好,就今天。”
在凜冽的寒風中,在寂靜的墓園裏,在沉默的石碑面前,顧清淮把攬溫暖的懷抱。
這一年冬至,鐘意和顧清淮正式結為合法夫妻。
兩個小紅本本,鐘意捧在掌心,怎麼看怎麼喜歡,像小孩子得到夢寐以求的寶。
顧清淮忍俊不,的臉:“那會兒還在哭,這會兒又在笑,果然小孩子變臉比較快。”
鐘意小心翼翼把戶口本和結婚證放到包包裏,挎上顧清淮的手臂。
著聲音喊:“顧清淮。”
顧清淮揚眉:“我什麼?”
鐘意呼吸一滯。
突然想到,不是男朋友,也不是未婚夫,是老公了。
莫名就了下,心來勢洶洶,像兩人
() 剛在一起的時候。
也就那麼短短一兩秒的時間,鐘意耳朵尖都紅得滴了:“不出口……”
顧清淮角彎著,逗:“比小顧哥哥還難嗎?”
想到某些畫面,鐘意全的好像都湧上臉頰,淺瞳孔太過清澈,害的緒無可藏。
這會的顧清淮看起來多正經啊,因為是來領證,寬大的黑大裏面是白襯衫黑西裝,寬肩長、漂亮臉蛋他都有,眉眼濃黑廓鋒利,笑一笑又很紅齒白,簡直就是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清俊公子哥,還得是人間絕那種。
來來往往的小姑娘那麼多,總有幾個要目不著痕跡往他上飄……
鐘意繃著通紅的臉,語氣很是嚴肅:“你能不能稍微正經一點點?”
“跟你正經不了,”顧清淮揚眉一笑,眉眼間的風流氣讓人臉紅心跳,“我有辦法聽你個夠。”
鐘意:“顧清淮!”
他倒是很無辜,垂著長長的睫笑著看:“領導有何指示?”
那語氣真的溫順,但就是知道,這個混蛋其實壞得不行。
走出民政局大門,晴好,暖暖落在眼皮。
鐘意牽他的手:“跟我去個地方吧。”
越野車停在山腳下。
寒冬的空氣清冽,目所及,仍是一片馥鬱的綠。
鐘意牽著顧清淮的手,順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上。
是他們去年一起來過的寺廟。
鐘意仰起臉:“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這裏很靈嗎?”
顧清淮點頭:“所以,是因為什麼?”
佛祖慈悲,香火繚繞。
此時此刻的鐘意,眉眼間不再籠著一層霾,心底也不再有無人訴說的苦難。
而是,一派清明。
沒有告訴顧清淮,去年的自己有多絕,站在這裏祈求命運,把所有苦難都給。
只是如同一個旁觀者、講述別人的故事般,說起過往:“我中考那一年過得很難。”
因為錢榮,被擾、被霸淩,為班裏的孤魂野鬼。
不和任何人往,所有的時間力都放在學習上。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到什麼時候,不知道考上高中是否會變好。
鐘意:“中考那年,爸爸媽媽帶我來,求我考一個好高中的時候,我許了自己的願。”
顧清淮目清澈如水,落在的臉頰。
鐘意看著他,眼角眉梢的眷從不掩飾,一字一頓地告訴他:“讓我遇見我的守護神吧。”
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和耳朵尖又開始無可救藥地泛紅。
可是清的目充滿勇氣,直視顧清淮的眼睛:“半年之後,高一開學,我就遇到你了。”
遇見了那個在我遇到壞人把我護在後的你。
遇見了那個送我子彈殼、告訴我會給我換戒指的你。
遇見了那個為了救
我抱著炸彈往沒人的地方跑、不惜犧牲自己的你。
鐘意跪在慈悲的佛像面前,虔誠叩拜。
佛祖在上。
漫長今生,讓我為他的守護神。
謝您。
-
午飯時間,鐘意牽著顧清淮的手回到自己家。
或者說,那不再是自己家,那是和他的家。
家門推開,系著圍的媽媽、拿著鍋鏟的爸爸皺紋舒展,眉眼含笑。
鐘意甚至看見媽媽慢慢紅了眼睛,卻道:“油煙太大,嗆到了。”
鐘意和顧清淮十指扣,輕聲開口:“介紹一下。”
的聲音,溫也堅定:“這是爸爸,這是媽媽。”
顧清淮眼尾微彎,眉目清俊,目清澈如水,落在上。
想過會孤獨終老,又或者在孤獨終老之前,就已經放棄生命。
想過他結婚生子,那個孩怎樣都不重要,但一定是健康的。
就連跪在慈悲的佛祖面前,所求皆是為他。
卻沒想過,命運垂憐,自始至終,才是被偏的那一個。
鐘意彎著眼睛,還未出聲,就莫名紅了眼睛:“還有我,我是你老婆。”
午飯後,曬過的棉被那麼那麼暖,鐘意窩在顧清淮懷裏,小聲說:“我昨天夢見你了。”
顧清淮:“夢見什麼了?”
鐘意:“夢見你小時候不敢過生日,夢見你掉軍裝,也夢見阿姨去世的那天。”
著聲音問:“顧清淮,你是不是很難過?”
“沒有,”他的長髮、臉頰、還有眉眼,指尖帶著溫的縱容,“早上睜眼看到你在我懷裏,覺得命運對我還不賴。”
“雖然我爸我媽早就把你當自己的兒子了,”鐘意收手臂,“但是,我還是想說,以後我的爸爸是你的爸爸,我的媽媽是你的媽媽。”
我有的,我都給你。
我的爸爸,我的媽媽,還有我自己。
“嗯,”顧清淮吻額頭,“我是你一個人的。”
鐘意從爸爸媽媽家回家的時候,帶了一本小時候的相冊。
晚上洗完澡,舒舒服服坐在被窩,一頁一頁地翻著看。
顧清淮著頭髮從浴室出來,帶著清冽好聞的薄荷香:“看什麼,那麼認真。”
手臂摟過的腰,下抵在肩頸。
鐘意稍一偏頭,臉頰就過他的,熱的讓人心跳加速。
那薄而清晰的近在咫尺,得不可思議,難免人心猿意馬。
顧清淮修長白皙的手指直接搶過手裏的相冊。
年輕警垂著長長的睫,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是我老婆小時候。”
我老婆……
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兩個字。
那清越的聲線說什麼都很好聽,讓心得無以復加。
鐘意窩
在他的懷裏,手背蹭蹭臉頰,臉頰好燙:“我媽媽很喜歡拍照,我哭要拍,我笑要拍,我摔倒都要拍……”
照片已經有些褪,但看得出來,照片裏的人打小就是個人胚子。
顧清淮認認真真看著,就在翻到下一頁的時候,鐘意眼疾手快擋住其中一張。
他問:“怎麼?”
鐘意:“這張是被狗狗咬了,哭得好醜,你不要看……”
顧清淮握住的手,看到那張被擋住的相片。
醫院走廊被爸爸背著的鐘意哭得好兇,隔著照片,都能到濃濃的委屈。
而在走廊靠牆的位置,還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這張照片在那那麼多年,鐘意從沒注意過。
顧清淮目微微一凝。
鐘意定睛看了看,迷迷糊糊有那麼點印象:“這個是好像是當初我被狗狗咬了,救我的小男生……”
有些抱歉地抿了抿:“我當時太害怕了,都沒跟他說聲謝謝。”
顧清淮眼尾倏然一彎:“你仔細看看,他跟我長得像不像?”
鐘意瞬間起了一手臂的皮疙瘩:“不是吧顧清淮?所以你高一的時候就知道是我嗎?”
顧清淮無可奈何笑了下:“沒,後來你跟我說小時候被狗咬過,我才確定。”
鐘意瞪圓了眼睛:“難怪在公園到狗狗,你說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突然覺得這個設定,非常的命中註定:“你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顧清淮慢條斯理合上相冊,把它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忍俊不:“當什麼救命恩人,當老公就可以了。”
鐘意還在慨命運如此環環相扣,下個瞬間卻已經被顧清淮推到在床上:“在古代救命恩人得怎樣?”
上一秒還風霽月的人,此時此刻眉眼風流,手指勾著睡袍腰間的帶子,聲音很低、低到蠱人心的程度:“是不是得以相許?”
臉熱得說不出話,但顧清淮並沒有給害的時間,在耳邊輕笑著問:“說吧,自己,還是老公給你?”
被他褪盡衫。
他這個人一反骨,越是害的時候,他越要看著。
顧清淮肩寬而平直,練得乾淨俐落。
視野裏,是他的肩膀和手臂,線條教科書級別的完,再也看不見其他。
從臥室,到浴室,明明說好洗澡睡覺,卻又纏著開始胡鬧。
站不穩,酸,直接被他抱起來,在耳邊輕咬:“那就抱我。”
顧清淮果然不是隨口說說,他真的有辦法聽個夠。
最後,老公得嗓子都啞了……
鐘意好困,困得眼皮打架的時候,枕著顧清淮的手臂,還是對於丁克的事耿耿於懷:“這輩子都會不到當爸爸的心,會不會憾?”
他明明是喜歡小朋友的,他肯定是個很好很好的父親。
總說他壞蛋流氓,都被他消化得很好。
“不憾,”顧清淮啄吻的眉眼、鼻尖、和的,“我可以把我寶貝當兒養。”
心尖甜得快要融化,鐘意眉眼彎彎:“你寶貝在哪兒?”
顧清淮收手臂:“在我懷裏。”
臉埋在他口位置,聽得見他的心跳,鐘意害,可還是甜甜說了句:“老公,新婚快樂。”
顧清淮低頭吻臉頰:“新婚快樂。”
-
眨眼就是元旦,新年氣氛濃烈。
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的紀錄片經過長長的製作週期,終於播出。
畫面裏,著特警作訓服的影飛簷走壁。
如果不是知道這是紀錄片,恐怕要以為這是電影大片。
二十五米長十五米高的的彩虹橋淩空而起,他們要在十五秒從一端跑到另外一端。
十六米的樓層高度,他們高空索降,超過十秒就是不及格。
百多斤的巨型胎,他們要不斷抬起,用它做力量訓練。
最恐怖的是,還有個冷面閻王一樣的隊長,眼神就能罵人。
反干擾訓練場,那個著七十斤排服的影自烈火之中走出。
排面罩擋住他大半張臉,只出一雙眼睛,睫濃,廓鋒利,冷峭如利刃,充滿讓人膽寒的肅殺氣。
當所有畫面都淡去,螢幕上出現一行字——
“這是一支能打勝仗的敢死隊,市公安局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
鐘意抱著平板,眼睛盯螢幕,心臟砰砰跳著,有種了答卷等待老師審閱的張。
每一條彈幕,都恨不得細細閱讀,甚至開著彈幕看了一遍,還要再關上彈幕再看一遍。
本來覺得這樣題材嚴肅的紀錄片沒有人會看的,卻不想從第一期開始就有大的趨勢。
【警花!狙擊手妹子一張冷酷蘿莉臉!拎著狙擊槍的時候也太帥了吧!一槍一個嫌疑人!】
【那個白白淨淨的帥哥好像大耳朵圖圖哦!猴系長相我喜歡!】
【前散打世界冠軍?我靠,反恐突擊隊臥虎藏龍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排手巨帥啊!!!!我要抱警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份之我要排手的所有個人資訊】
【警校畢業,前武警特戰部隊中隊長,武警部隊高級反恐人才,師從共和國拆彈專家任中華,立功無數。】
【帥哥都上國家了誠不我欺!!!!!】
【求國家統一分配員警叔叔,還得是會拆彈的那種】
【這聲老公我先喊為敬】
【我的制男友】
【高幹文小說男主都有臉了啊!!!】
……
那一年的春夏秋冬,都如此值得紀念,鐘意每一期都守著直播。()
紀錄片最後的鏡頭,是整裝待發的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跑上警用劍齒虎的反恐突擊隊隊員,是拿到調令追著警車跑的鄒楊,他大喊:“我回來了,等等我啊兄弟姐妹們!”
那輛黑警用劍齒虎穩穩停下,鄒楊一躍而上。
無邊黑暗裏紅藍警燈閃爍,猶如一柄出鞘利劍,戰無不勝。
只不過,鐘意沒有想到的是,顧清淮的熱度居高不下。
市公安局的大眼仔帳號、公眾號、甚至是短視頻平臺帳號的後臺都快被了。
和平年代的拆彈專家多稀奇啊,更別提這拆彈專家戰功赫赫還眉清目秀。
拆彈的時候眉眼專注堪稱系天花板,警服筆冷著一張臉訓人的時候,神聖不可侵犯。
可有那麼幾個鏡頭,不小心拍到,他在笑。
睫濃,角,眉眼彎起的弧度特別漂亮特別讓人心。
難怪大家都說,全市局民警欠下的桃花債、沒顧清淮一個人欠下的多。
但是,市公安局並沒有給人民群眾留太多的幻想空間,直接發了個聲明:謝大家對公安事業的關注支持云云,最後,隨便提了一句:“顧清淮說,他已經有主了。”
至於是誰授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紀錄片的播出沒影響到顧清淮半分。
他照樣該上班的時候上班,該丟個炸彈給鄒楊拆的時候就丟個炸彈給鄒楊拆。
他這個領導真的有些變態,人家老師留課後作業,他心來在下班前給鄒楊留了個炸彈拆。
見他下班要離開,鄒楊慌了:“你不在這兒等我拆完再走?”
顧清淮挑眉一笑,被他逗樂:“看你拆彈哪有回家陪老婆有意思。”
誰看了不罵他一句“就知道狗”。
這天,顧清淮剛要警服換便裝下班,就被市局搞反詐的小劉攔下。
顧清淮看著小劉滿腦門汗地跑來,冷冷一笑:“怎麼,又想讓我去當掃碼合影的工人?”
小劉依稀記得,曾經自己在鬧市街口吆喝半天等不來一個人民群眾掃碼,但是一說“掃碼下載國家反詐中心APP可兌換和特警叔叔的合影機會”,那一天下午完了一年的KPI。
也就是那天,小劉發現顧清淮“顧閻王”這個外號名不副實,“心小天使”還差不多!
小劉笑:“顧隊這是說的什麼話,那哪是工人,那是為了反詐事業做貢獻。”
“你想多了,”顧清淮角彎了彎,“我那是看我老婆笑得開心。”
小劉瞳孔地震,顧清淮拍拍他的肩:“有事兒明天說,我今天沒空,要回家陪老婆。”
() 反恐突擊隊的諸位是看不過去了。
不是,人家小劉問你下班要幹嘛了嗎?
你怎麼就一盆狗糧拍人臉上了呢?
你家狗糧特別多是不是?
鄒楊憐地看了小劉一眼,給他遞紙巾汗,小劉磕磕絆絆開口:“顧隊,你是沒有看昨天市局反詐專場的直播啊,那些直接刷屏‘讓我老公出來我讓我全家下載反詐app’……”
顧清淮面無表掃他一眼,英俊白皙的臉上幾乎就寫著:老婆控,勿擾。
小劉著頭皮道:“市公安局最近搞反詐的宣傳,希您能上直播個臉……就那紀錄片播出以後,刷屏的觀眾快把咱們帳號淹沒了,每天私信就好幾萬條,大家都瘋了……”
顧清淮漫不經心問了句:“私信說什麼?”
小劉:“求國家分配男朋友,求你私人聯繫方式,還在直播刷屏喊老公,說你已婚大家都不信吶。”
顧清淮:“所以?”
小劉:“您今晚來直播間做個客?”
顧清淮裝聾作啞很有一套,這民警小劉被業務指標得不過氣、自說自話也很有一套:“因為是直播,所以還需要一個主持來念一念網友留言什麼的……”
就在這時,先一步下班的鐘意來接顧清淮,彎著眼睛喊了一聲“老公”。
小劉眼睛一亮,有了!就鐘導了!
顧清淮平時鬆鬆垮垮沒個正形,但是稍微一捯飭,就能用臉殺人。
鐘意抬眸,一警服的顧清淮,貌到了凜冽的地步。
平時見慣他短袖運,衛衝鋒,現在警襯警,帥得讓人招架不住。
之前市局都說,說有些人看起來是個不茍言笑的拆彈專家,其實私底下是個老婆控,小劉不信。但是現在,他信了,心服口服。
這顧隊看誰都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唯獨看鐘意的時候眼睛是彎著的。
鐘意不需要出鏡,就只是負責幫忙讀讀留言提提問。
之前幹這活的小民警,不管說什麼彈幕都在說“讓顧清淮出來給我看一眼”,直接懷疑人生放棄直播蹲牆角裝小蘑菇去了。
直播開始,顧清淮戴了淡藍口罩。
黑髮不遮額頭,英的眉眼更加突出,帥得讓人倒一口氣。
彈幕比鐘意想得要狂熱的多。
一條一條念下去,歎顧清淮真的人。
看到那麼多的孩喊他老公,不吃醋是假的……
早知道在商量要不要把臉打碼的時候,就應該給他打碼。
這戴著口罩依舊凜冽的貌,真是讓人歎為觀止。
鐘意:“紀錄片裏有幾個鏡頭,顧隊長在笑,是笑什麼呢?”
顧清淮做了一堆反詐功課沒用上,無可奈何道:“如果在笑,肯定是在看我太太。”
鐘意:“這個網友問的是,顧隊長的理想型是什麼樣子的?”
顧清淮想也沒想:“我
太太那樣的。”
鐘意繼續往下讀:“博說顧隊名草有主,他在鏡頭之外和他四目相對。
一整場直播被迫營業的拆彈專家,口罩上方的眉眼有了漂亮彎起的弧度。
顧清淮終於出今天的第一個笑。
他笑著看著的方向,聲說道:“嗯,我已經有你了。”
-
最後一期紀錄片播完,這一年除夕已經近在眼前。
鐘意聽了趙雪青的意見,沒有興師眾,辦很隆重的婚禮。
不喜歡被圍觀,也不想讓不相干的人見證什麼,始終認為,結婚就只是兩個人的事。
結婚前一天,鐘意在家陪爸媽。
家門口不止掛了大紅燈籠,還有大紅的喜字,看著那麼喜慶,那麼熱鬧。
媽媽提議:“晚上小顧來家裏吃飯?”
爸爸附和:“對,讓他來,不讓他一個人在家吃什麼。”
鐘意彎著眼睛笑:“小顧今天很忙,估計沒有時間。”
聽說他要結婚,之前部隊一起出生死的戰友休了假,這會兒都在他那,估計會鬧到很晚。
午後的那麼暖,鐘意窩在媽媽邊打了個呵欠。
媽媽笑著問:“去睡一會兒?待會吃飯媽媽你。”
鐘意點頭:“好。”
棉被蓬鬆,都是曬過的馨香。
過往像電影畫面在腦海一幀一幀播放,最後定格在闊別重逢那天。
顧清淮西裝革履長鶴立,那個時候心酸無助。
忍不住去想,他結婚的時候一定就是那樣,是多可多幸運的孩子才能為他的妻子。
原來是。
閉上眼睛,依稀能聽見樓下的小孩子玩鬧,偶爾還會有鞭炮的聲音。
臨近過年,這個老舊的社區年味濃郁,總是很熱鬧,是一年中最喜歡的時候。
慢慢的,意識沉沉下墜。
再睜眼,是昏暗的出租屋。
南方的冬天氣重、骨頭都滲著冷。
窗外,是大片大片升上夜空的煙花,是萬家燈火歡聲笑語。
對面居民樓的每一個暖黃的格子,都代表一個團圓的家。
“爸爸媽媽,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錢夠用的,我有好好吃飯,真的……”
鐘意循著聲音來,走到臥室,在角落看到一團的孩。
面蒼白、臉頰佈滿淚痕,卻是沒有被電話那邊的爸爸媽媽聽出異常。
不斷、不斷用手背掉眼淚,最後聲音忍不住帶上了哭腔:“我沒事……等明年不忙的時候我一定回家……”
電話掛斷,的臉埋進膝蓋,肩膀止不住抖。
鐘意看著,最終站起走向冰箱找出
() 一袋速凍水餃。,倏然淚如雨下。
不說,也知道。
是想起顧清淮了。
這間小小的出租屋,這間狹窄仄的廚房,曾經遍佈他的氣息。
他在那一年除夕,像是上天恩賜的禮一般出現,又在飛機飛過頭頂時,消失無蹤。
最後只是倒了一杯水,拿出安眠藥,吃下去。
躺在床上,在骨冷中蜷一團,手裏還抱著一件他忘記帶走的灰衛。
那件服早就沒有他上的味道了。
終於,還是忍不住。
用新換的手機號,按下那串數字。
刪掉所有聯繫方式不過是自欺欺人。
在電話接通前那零點零幾秒,掛斷了。
心疼有如實質,讓蜷,每一寸骨骼、每一寸,都仿佛被碾碎。
起,突然像是收穫勇氣,從家裏找出被鎖起來的刀片。
割下去,割下去就不疼了,割下去,就不用再想他了。
在冰涼刀片抵在手腕薄薄的皮那一刻、暗紅鮮滲出的那一刻,扔掉了刀片。
還是好想見他,還是好想見他,怎麼辦啊。
鐘意在一旁看著,最終在淚眼朦朧時,與對上目。
出手臂擁抱了那個瑟瑟發抖的自己。
那麼瘦、瘦得讓人心驚,早就被生病折磨得不樣子。
那一刻,鐘意突然就肯和自己和解了。
“魏寧去世不是你的錯,杜子騰擾你不是你的錯,錢榮霸淩你更不是你的錯……”
“你只是一個害者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鐘意……”
懷裏的人怔怔看著,像是丟失了魂魄。
鐘意捧起的臉,直視的眼睛:“顧清淮已經在來見你的路上了,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懷裏的人直到這一刻好像才回神,眼淚簌簌掉落,哭著問:“你怎麼知道?”
鐘意彎彎的眼睛,淚閃爍:“因為我是四年後的你……”
……
鐘意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全部黑了。
大片大片升上夜空的煙花,和夢裏一模一樣。
冷意順著脊背攀爬至全,心裏空得可怕。
突然分不清夢境全,顧不上穿鞋子,在黑暗中拉開臥室的門——
口劇烈起伏,直到看清眼前一切。
昏黃溫暖的燈中,媽媽在廚房忙碌,爸爸在忙著佈置家裏。
大紅的喜字在那裏,那麼熱鬧,那麼人。
最的人都在面前,除了顧清淮。
突然好想見他,好想見的新郎。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
電話來自的帕羅西汀警,這個備註一直沒有改。
鐘意接起電話的
() 時候,鼻音尚且濃重,可是已經不需要像夢裏、拼命克制自己的難過。
像個有所依仗的小孩子,知道自己難過會有人哄。
只是一個音節,顧清淮就察覺的不對勁:“怎麼了?”
鐘意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突然好想你……”
電話那邊有風聲,那道清冷聲線卻是帶著溫度落在耳邊:“那你下樓。”
鐘意舉著電話跑向臺,漫天煙花在頭頂炸開,明明暗暗。
在那影的盡頭,是的心上人。
一切的一切,就這樣和分手前的除夕重合。
鐘意披上外套跑出家門,而後那道高大清俊的影,慢慢有了清晰英俊的五。
顧清淮長鶴立,清俊無雙,在看到的瞬間張開手臂,穩穩把抱進懷裏。
凜冽的寒風不復存在,他就像是的避風港。
夢裏連聲音都不敢聽到的人,現在抱著自己。
顧清淮穿著寬大的黑長款羽絨服,拉開拉鏈,把抱到懷裏:“怎麼穿這麼?”
“急著見你,”鐘意摟了他的腰,淺灰的衛帶著他的溫,周被他的氣息環繞,“不是跟戰友吃飯嗎?怎麼突然來了?”
鐘意仰起臉:“不都是說結婚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見面嗎?”
顧清淮眉眼微微彎,額頭相抵,他語氣溫,直抵人心:“明天就是婚禮。”
他好聽的嗓音清澈如泉水,輕輕緩緩落在耳邊:“可今天還是好想見到你。”
-
這一年的除夕好得像話世界。
是潔白的婚紗,是包裝好的喜糖,是漂漂亮亮的手捧花。
是熱熱鬧鬧的大紅燈籠,還有爸爸媽媽笑得舒展的皺紋。
請柬上,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並列。
鐘意顧清淮,像一句寫給他的表白。
那件,初見便傾心的婚紗,此時此刻穿在鐘意上。
婚禮前,在化妝,長髮挽優雅的髮髻,素淨白皙的臉略施黛,就已經得驚心。
就在這時,趙雪青從外面進來:“鐘意,竟然有你的信件!”
化妝的鐘意有些迷茫,想不到誰會給寄信件、還是在婚禮這天。
低頭拆開那封信件,目所及,字跡清秀瀟灑:
“鐘意,抱歉不能來參加你的婚禮。
我已收到國外一所心理學研究室的offer,飛機就在今天。
謝謝你在魏寧出事的時候,堅定地站在邊。
也很抱歉,因為我妹妹的事,讓你吃了很多苦。
最新的檢測報告顯示,你已經走過整合期,戰勝了PTSD。
恭喜你。
新婚快樂。
後會無期,請多保重。”
落款,是魏寧的哥哥,魏寒。
信紙上的字跡被暈染開,鐘意淚於睫。
曾無數次幻想,被宣判無罪的那一刻。
可當這一刻真的到來,大腦空白一片,甚至無法言語。
最後的最後,只剩一個想法。
終於可以還給顧清淮一個健健康康的自己。
工作人員提醒新娘場。
鐘意起,最後手擁抱趙雪青:“謝謝你的手捧花,讓我夢真。”
趙雪青突然好想哭:“要說謝,你應該去謝顧清淮,是他搶了給你的……你跟顧清淮真的是命中註定的一對。”
眼前浮現他在的每一瞬間。
他說,我不是可憐你,我是喜歡你。
他說,如果哪天你還有想要放棄生命的想法,來找我好不好。
他說,你不要你自己了,我要。
是他把從無邊深淵拉回煙火人間,讓的噩夢全部消失不見。
所以,哪有什麼命中註定,自始至終,都是他堅定不移。
在無數次想要逃離想要放棄的時候,牽住的手。
這一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
舉辦婚禮的城堡,如同話故事中的世界。
賓客都已就位,有鐘意的爸媽至親,有顧清淮的戰友隊員。
顧清淮西裝革履,他本就肩寬長五無可挑剔,白黑襯得人格外清俊。
喻行沖他豎大拇指:“隊長,請把這造型焊死在上!這也太他大爺的帥了!”
顧清淮輕輕揚眉:“你是沒見過穿婚紗的新娘。”
得,老婆控還是那個老婆控,句話不離自己老婆。
婚禮開始前幾分鐘,任中華風塵僕僕地趕到:“遇到一個特別難拆的彈,沒耽誤吧?”
顧清淮:“您不是沒時間嗎?”
任中華冷哼一聲,看著他,語氣突然就下來:“我怎麼也得來替老顧看看。”
賓客席空了兩個位置。
那是他未曾謀面的父親,和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母親。
就在這時,新娘場。
顧清淮長鶴立,抬眸看去。
是他的鐘意,披白紗,得驚人,從今往後,獨屬於他。
他們曾在初雪降臨的日子私定終,如今,子彈殼真的變戒指。
婚紗曳地,鐘意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賓客回頭,好像在這之中,看到四年前的自己。
在看著笑。
輕輕彎下眼睛,最後看著在溫暖的線中化作虛無。
教堂中,那道古老的婚禮誓詞,在耳邊悠悠迴響——
“無論疾病或健康,無論貧窮或富有,你是否願意與你邊之人攜手一生,直至生命盡頭。”
手捧鮮花的鐘意,與西裝革履的顧清淮視線對上。
兩道聲線一道溫、一道清冷,織在一起,變一個永恆的承諾——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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