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像沙子一樣深深淺淺的在空氣裏。

曲霧被這沙子淋了滿，隻覺得自己狼狽至極，這種狼狽又引發更深切的憤怒……甚至是悲憤。

以一種誰都能看出來的幾乎是憎恨的眼神死死盯著葉空，臉上卻又完全相反地流出人覺得可憐的、如葉空所說的“流浪狗”表。

一個人呼吸聲跟急速上漲的水一樣不平，但另一個人卻像結冰的河流一樣安靜又冷冰冰的。

兩個極端的呼吸在昏暗空間裏錯持續。

而曲霧不知在這細小的靜裏都想了些什麽，居然漸漸強著自己鎮靜下來。

好多次不聲的深呼吸後，緒從眼睛裏火舌一樣的收了回去，讓那雙眼瞳變作了冷凝的石頭，冷冷凝視著葉空，道：“你說得不錯，我就是條狗——但我不是你撿來的，是你救來的，所以我至今為止做的一切都是在償還你救我一命的恩罷了，可世上沒有還不完的恩，既然你現在覺得夠了，我就當我們真正的兩清了。”

“從此以後，”的聲音從齒關裏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冰坨一樣砸在地上，“我和你之間就隻剩下事業上的合作關係，這家店、你正在建的房子、還有那些在各地購置的房產，全都和我沒關係了，還請葉小姐自己去找人維護。”

“……”

葉空抬起手來。

曲霧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葉空撓了撓頭。

曲霧：……

好不容易才下去的怒火頓時卷土重來，憋住一口氣轉頭離開。

在即將繞出屏風的時候又頓住腳步：“對了，我會把你的全部號碼都刪除的，你以後換手機也不用再多此一舉把我拖進黑名單了。”

看著曲霧即將走出屏風，葉空突然道：“等一等。”

曲霧剎那就站住了。

像個極其靈敏的機人。

沙沙的月投到屏風上，映照出從床上起下地的影子。

沒有穿鞋，著腳從後走到前，走出屏風，屏風又投出在外麵桌前打開屜的影子。

曲霧一不盯著那個影子，看著從屜裏拿了什麽東西，又轉走過來。

直至從屏風外走來，也沒有移開視線，隻是眼神變得愈加挑釁起來。

待到葉空把那東西遞到麵前，才垂下眼皮看過去——那是一張卡。

一張很多年前由親自辦的銀行卡，當時裏麵有兩百萬的存款，是專門用來存不死妖的圖書版權費的儲蓄卡之一，到現在裏麵的存款已經超過了一千萬。

不好的預在心裏升起來，曲霧道：“你什麽意思？”

“最後一個月，繼續幫我維護好‘不死妖’和‘元小七’的馬甲，一個月以後就可以不用再管了。”葉空像個鐵石心腸的大反派，用紅紅的吐出石頭一樣的話來，“我知道你技很牛，時間很貴，這算我給你的雇傭金。”

“……”

曲霧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是引線被點燃即將炸的聲音。

但在被那嗡鳴聲徹底引大腦之前，突然抓住了一個微小的線頭——這線頭原本被藏在葉空鐵石心腸的可憎麵目背後，但還是被的本能抓住了。

“等等。”突然冷靜下來，就像被一桶冰塊淋頭澆下那樣，被怒火填滿的眼裏突然有了頂尖黑客應有的絕對冷靜尖銳的目，“為什麽是一個月？這一個月你想做什麽？”

“……”

葉空聽到自己心裏一聲討厭的“嘖”，臉上卻沒有任何表變化。

正要說什麽，卻被曲霧搶先了：“就算你想馬甲也不是非要等一個月，你現在簡直已經了網上的話題弄兒、頂流中最囂張欠打的一個，隻差站在網民頭頂拉屎了……”

葉空：……

等等，這真的不是在趁機發泄罵人嗎？

曲霧卻不管，語速快而冷靜的繼續道：“我還以為你馬上就要順其自然地馬甲了，但你卻說還要等一個月？你在等一個特定的時機，是那場拍賣會嗎？可拍賣會隻剩下一周多的時間了，你故意說是一個月而不是兩周，是為了讓我混淆——所以那場拍賣會有什麽特別？最多就是溫璨他爸會來裝然後被你打臉，但這不會是你想馬甲的原因，你不會為了任何人做出違背自己喜好和直覺的決定。”

“讓我相信你會因為想要追名逐利而馬甲？把自己從此置於聚燈下？還不如讓我相信你吃屎。”

葉空：……

拳頭了，拳頭真的了。

“所以，”說了一堆後，曲霧冷冷凝視著葉空，手卻從兜裏出了一臺特別定製的手機，“讓我來看看，到底還有什麽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葉空：……

死快阻止……算了，不管說什麽都隻會顯得在蓋彌彰，擺爛吧。

狗比黑客，學電腦的了不起？遲早把你畫進漫畫裏讓你吃屎。

葉空心裏想著，臉上麻著，冷眼看著“狗比黑客”當著自己麵輕而易舉侵了自己電腦，聽手機的靜就知道是打開了自己的郵箱，從“不死妖”的看到“葉空”的，最後終於停下來。

手機屏幕的微與窗外月一起把人極攻擊的麗的臉勾勒得深邃無比，眉頭漸漸皺起來：“拍賣會舉辦地點改南港？還有……這是什麽？為什麽溫蓮和溫榮要做親子鑒定？他倆不是遠房親戚的關係？這個陌生賬戶又是誰的？ta怎麽知道你的郵箱？”

不死妖的郵箱一向是曲霧重點關注的對象，還設置了專門的防火牆，但葉空的郵箱卻沒有，因為沒有什麽可關注的，葉空本人也很用，裏麵幾乎全是垃圾短信。

曲霧一邊盯著那幾張照片看，一邊喃喃道：“讓我看看ta個什麽東西。”

葉空上前半步一把走了的手機。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剛才說的話了？這是習慣了圍著我搖尾所以才這麽眨眼就忘嗎？”

很不耐煩：“我要在拍賣會上以最高價賣掉《群星》的版權，為了把上限拔到最高，我決定要在拍賣會上馬甲——我這麽說你滿意了嗎？”

曲霧愣住了。

葉空已經把手機丟回懷裏，轉走回床邊躺進去，再蓋好被子，最後留下一句不悅的：“滾。”

“再也別來了。”

曲霧：……

不甘心地盯著看了一會兒，人最後狠狠說了句：“腳踩地毯不洗腳就上床，一段時間不見你都活得這麽骯髒了。”

葉空：……

“關你屁事，滾。”

曲霧冷笑一聲，把那張卡狠狠甩在地毯上，轉揚長而去。

在床上裝死了一會兒，葉空實在忍不住地坐起來，狠狠掀開被子提著拖鞋進了浴室，把腳丫子狠狠衝了一遍才穿著拖鞋出來。

撿起地上的卡放回桌上，打算明天直接寄到家裏。

“小時候渾髒兮兮就往我床上鑽搶我枕頭搶我被子還說自己夢遊，現在倒裝起幹淨人來了——狗東西。”

嘟囔著躺回床上，閉上眼很快就沒心沒肺睡著了。

開車回去的路上，曲霧險些把車速飆到最大，看到個路邊尿尿的男人恨不得直接撞過去，好在手機鈴聲及時響起，曲媽媽溫還帶著活力的聲音很快讓冷靜下來。

“我馬上就回了……”

那聲音帶點撒似的輕微責怪：“這麽晚了出門也不跟媽媽說一聲，媽媽半夜想來給你蓋被子都落了個空。”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臨時衝。”曲霧有點愧。

“時間正好，既然都已經起床了，小霧想吃點夜宵嗎？媽媽給你做麻辣翅尖，可香了。”

“不用了，你明天不是還要開會……”

意識到媽媽完全沒有要問去了哪裏的意思，曲霧不由得又難又心，轉念不知為何又說，“不會影響你明天開會嗎？”

“你以為媽媽為什麽半夜想來給你蓋被子？當然是因為我也還沒睡。”

媽在那邊咯咯笑起來，非常歡快：“你這麽熬夜估計是傳的我。”

被染，曲霧也不由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