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只剩兩人，檀音昏睡中對外界的靜毫無所覺。

謝循側坐在床榻邊，脊背拔如松，下頜微收，垂眸凝視著。

天完全暗了，燭臺上的燭火搖曳，發出強烈的芒，靜謐的空間偶爾響起噼里啪啦的油滋聲。

微黃的燭和冷白的夜明珠織，影影綽綽，晦暗變化，偶爾投在檀音臉上，細細的娥眉攏起。

忽然一只手抬起，解開了收攏的幔簾，隔開了外頭擾人的線，檀音眉宇間舒展。

謝循微哂。

然而過了片刻，眉頭又皺了一團，額頭上碎發凌，浮現一層細汗，仿佛陷了巨大的痛苦。

檀音雙手握被角，微張，口中呢喃著什麼，如小嗚咽。

謝循一頓，俯傾聽：

“不要......不要拋下我........”

“我會聽話.......會乖........”

“我想回家..........”

檀音被噩夢困擾，夢中仿佛回到了過去五年中最無助的時刻。

無人探，無人記起，無人接回家........

了被人忘，無人問津的存在。

在那個狹小的院子，每天期待宋府上的人來接回去，然后期待一次次落空。

以至于到最后不再期待，不再。

只有偶爾在夢中，會想起起那些如噩夢般的回憶。

如泣如訴，近乎哀求的囈語如雨點般砸在了謝循心口。

那如赤鐵般冷的心，逐漸被一種不知名的緒侵占、蔓延。

謝循低頭垂目，被眼簾遮蓋大半的瞳仁中出現復雜的神。

隔了一會兒，終是不忍，他抬手覆在了檀音的手背上，一點一滴地掰開攥得發白的手指。

“宋檀音？”

“檀音？醒醒——”

謝循低聲呼喚，平日里不怒自威的嗓音此刻和、富有磁。

許是他的聲音平了檀音的緒，不知不覺中松開了被角，轉而握住了他的手指。

卻冰涼的自手心傳遞，遍及四肢百骸，所過之令人一。

謝循線抿直，最終沒有撥開。

罷了，如今生著病，便縱容這一回。

吱嘎一聲，門口落下影子，銀環出現。

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正中央放了一碗藥。

“侯爺，主子的藥來了。”小聲道。

謝循嗯了聲，準備起讓開位置，結果發現檀音的手攥自己不放。

銀環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侯爺若是不走開，也不好給主子喂藥。

“我來吧。”

謝循驀然開口，空閑的那只手拿起托盤上的藥勺，攪了攪白玉碗中的褐湯藥。

盛了一口，作緩慢地遞至檀音邊，小心地喂了一半進去，至于另一半——

全都溢出角，暈染了檀音的領口。

“帕子。”謝循手。

銀環連忙將干凈的帕子遞了過去，謝循著帕子仔細拭檀音上的藥。

手下力道未能準確把握，被他拭過的地方立馬泛起了紅痕，同周圍雪白的形清晰的對比。

謝循：..........

早該想到，，輕輕一便起了痕跡，一如此刻白寢下布滿的斑駁痕跡。

那是他留下的。

盡管當時他已然十分克制。

最后，一碗藥斷斷續續喂了近半個鐘頭才見底，不僅是看得心驚跳的銀環松了一口氣，謝循繃的就脊背也稍稍松弛下來。

“好好照顧你家主子。”呆了片刻，他留下話便出去了。

銀環頷首，“是。”

出了主屋，那纏繞在手心的逐漸消散，謝循靜默吩咐：

“著人注意的況，稍有不對把嚴懷春來。”

長風點頭，又問：“主子您不休息嗎？”

“我去廂房。”

-

棲華苑，夜深重，一如既往地沉寂。

欣月從外面疾步進來，見宋姝華坐在妝奩前卸妝，很自然地拿起華麗的寶石木梳，為其梳了起來。

“夫人，事了。”手上作不停，俯在宋姝華耳邊輕聲道。

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消息，宋姝華展，眸中閃爍著亮：“很好。”

“其他理好了嗎？沒有留下把柄吧？”

欣月點頭，“夫人放心，都已經解決了。”

聞言宋姝華笑容更深，一旁佇立的李嬤嬤則是神凝重。

是今日才得知夫人吩咐欣月去辦的事，乍聽之余并不贊同，除了心驚便是濃濃的擔憂。

事已至此，也不好說不中聽的惹夫人不高興了。

“事了你怎麼還愁著張臉？怎麼？愧疚了？”

宋姝華從面前的鏡子中注意到了欣月的神，語氣不悅問。

欣月搖頭，轉而連忙把知道的說出來：“奴婢方才去廚房，看到了三.....宋姨娘邊的丫鬟銀環在煎藥，一番打聽后才知，傍晚時刻宋姨娘病了，是高熱。”

角笑意徹底消失，宋姝華瘦削的臉上浮現不屑：“.........沒用的東西！”

承個恩寵就病倒了。

欣月低下了頭，很快又聽問：“然后呢？”

“然后前院了嚴大夫去診治，宋姨娘一直昏睡至今未醒，如今還留在前院。”欣月小聲說。

前院留人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是侯爺同意，意味著對方在侯爺心中不一般，否則即便是重病，也須得讓人備好轎子把人抬回去。

何況，這還是第一次，就連........

欣月看了眼宋姝華，果斷緘口。

下人都明白的道理宋姝華何嘗不明白？

骨瘦如柴的手倏然握住下椅子上的扶手，尖銳艷麗的長甲在上面留下清晰的痕跡，一道又一道，看得人心驚膽。

李嬤嬤上前，安：“夫人，不過一個玩，即便是歇在了前院也撼不了您的地位，您可切莫怒，怒極傷啊！”

宋姝華直直地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扯了扯角不冷不熱道：“嬤嬤說得對，我才是謝家主人。”

宋檀音憑什麼和相提并論？

想通后笑了，聲音緩緩吩咐：“既然病了，那便免了這幾日的請安吧。”

“待三妹妹子好些了，讓付坤去瞧瞧，順便幫調養調養，免得還沒懷上孩子，那副子骨就廢了。”

付坤也是侯府里的大夫，和嚴懷春不同，他是宋姝華從宋家帶來的，平日里負責為宋姝華調養。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