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讓何嬤嬤久等，檀音換了湖藍羅綺云，又理了理發髻，往發間添了兩支簪子，整個人清雅大方，又不會顯得太過素凈。

確定沒什麼差錯后，從屋里出來，前后不到一盞茶時間。

何嬤嬤神稍緩，眼底閃過一滿意。

檀音開口：“嬤嬤，我們走罷。”

坐在梨花木椅上還未離開的謝循抿了一口茶，隨即起來到檀音邊，“我同你去。”

話落他已經率先抬朝向門外，檀音小步跟上。

大太太所住的院子榮壽堂，位于東院西側，偏僻清靜，距離觀棠院有半個鐘頭的路程，檀音此前不曾去過。

出了院子，何嬤嬤走在前頭領路，檀音和謝循并肩而行。

一路上檀音顧及著何嬤嬤的存在，便沒有同謝循說話，心中早已千回百轉。

到了榮壽堂，進了廳堂，主座上并無人影，何嬤嬤躬道：“太太在后頭，請側夫人隨奴婢來。”

說完在謝循跟上來前不茍言笑道：“太太說想單獨見側夫人，還請侯爺在此等候片刻。”

是大太太邊的老人，向來只聽從大太太吩咐，因為的話只是在傳達主子的意思。

謝循側目看向檀音，見神從容便微微頷首。

穿過廳堂回廊，繞到了后方的一排屋子前，何嬤嬤停在其中一間前，回對檀音說：“太太在里頭，您進去吧。”

檀音點點頭，蓮步輕移。

屋子的門敞開，里頭靜悄悄，檀音心中微微打鼓，有些不明白大太太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連個伺候的下人也沒有。

待走進了屋子才發現，原來這兒是一間佛堂。

佛堂不大，設施卻齊全，屋燃著上好的香燭，中央高臺上供奉著一尊佛像，底下有一無字牌位，團上跪著一人，口中誦經。

閉著眼，呢喃聲從口中溢出，側麗高，眼角染著歲月的風，上的裳紋路樸素卻華貴。

只一眼檀音便收回了視線，朝福行禮：“妾宋氏見過太太，太太金安。”

的嗓音不大不小，吐字清晰，足以讓團上跪著的婦人聽清，又不至于驚擾。

然而并未回應，不曾開眸，口中的誦經聲更沒有打斷，仿佛并未聽到檀音的請安。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大太太起，檀音垂了垂眸，又抬眸瞧了眼宛若進忘我境界的大太太，猶豫了下，便自己起來了。

快速掃了眼小佛堂，檀音目落在大太太邊空置的團上，緩緩走了過去。

待大太太誦完經，還未睜眼便立馬察覺到旁多了一人。

微微抬眼掃了眼，見邊之人跪在團上雙手合十，朝著上方拜謁，眉間神虔誠。

大太太微愣，隨即斂眸。

“你也信佛？”冷不丁開口問。

耳邊突然乍起聲音，檀音緩緩睜開了眼，聞言輕搖頭，“妾只看過幾本經書，去拜過幾次普華寺慈悲殿的菩薩。”

言外之意，不過是和大多尋常世人一般，只是對神佛有著敬畏之心，而非忠實的信徒。

大太太：“你倒是實誠。”

旁人都知信佛，每日禮佛，為此有不人以此手想討好謝家，讀了幾本京佛經便謊稱自己信佛，殊不知滿眼的污濁，一張口便了餡。

因而，這些年大太太深居簡出，甚見人。

檀音說自己拜佛卻不信佛，大太太也不覺得冒犯，大多世人拜佛，也不過是為了祈求個心安，而非真心以此為信仰。

聽語氣中并未不悅和責怪，檀音稍稍心安，隨即便又聽問：

“你可知眼前的牌位是誰？”

檀音看了眼前方祭臺上的無字跡牌位，再次搖搖頭，“妾不知。”

“不知道你還參拜？也不怕拜錯了人。”

大太太一雙眸微瞇，看向檀音的目夾雜著審視。

檀音未驚嚇，依舊跪得直直的，“妾雖不知這是何人靈位，但大太太是妾的長輩，長輩所供奉之人，小輩參拜一番想來也是應該的，應當不會冒犯先人。”

大太太臉稍緩，又沉聲道：“不僅實誠，還伶牙俐齒。”

視線落在前方的無字牌位上，繼續道：“不妨告訴你，此牌位非謝家人，亦非我母家人，總之同我毫無脈親緣，這樣你還覺得自己方才的參拜沒有錯嗎？”

檀音點頭，“死者為大，妾并不覺得自己有錯。”

“佛家講究因果回，生前行善事，死后回，生前惡事做盡，死后阿鼻地獄，太太信佛，此又是供奉神佛之地，能供奉在此的先人，想來生前也并非大惡之人。”

否則便是冒犯了神佛，乃大不敬。

話落佛堂一瞬間安靜，只余香燭燃燒的油滋聲。

檀音沒有說的是，既然大太太會讓進佛堂，看到這兒的無字牌位，說明此事在府中不算什麼，謝家人是同意的，謝循亦是曉得的。

既如此，也不沒有說錯。

“的確，如你所說，他并非惡人，相反，是一位生前驍勇善戰、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大太太嘆了口氣，神復雜，著牌位的目怔怔，眸中似有淚閃爍。

瞥見眼中的眷懷念之，檀音心口一跳。

這是無意中窺見了什麼侯府事？還是大太太的？

能讓大太太每日潛心祭拜之人是大將軍，記得謝陳兩家并無將軍，更無過世的將軍。

止住心里的萬千思緒，檀音詫異：“原來是大將軍。”

“既是將軍，生前保家衛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當百姓敬仰，死后由百姓祭拜，也是應該的，妾為大齊百姓之一，更未拜錯。”

話中的堅定和眼中的真摯并未作假，檀音十七年來所到之并不多，皆不過是被困在了三地方。

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鴻鵠之志，仁義之心，可也知曉大齊江山是由邊疆將士守護，他們的生活得以安穩，對于出生死將士，總是保有崇敬之心。

大太太詫異地瞧了一眼。

原以為是個相貌狐之人，耍盡心思才短短一個多月從侍妾了側室，沒想到這一打量倒更像是個冰雪做的人兒，言行舉止大方得。

說話不諂不，不卑不，坦不怯懦，顛覆了的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