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希然看著手機愣了三秒，忽然松了口氣，肩膀重重往下松了松。

祁斯年抬眼看：“怎麼了？”

仲希然彎著，翻轉手機給他看。

祁斯年目落到手機屏幕上——當然也就看清了那條短信。

仲希然以為他好歹也會覺得放松點兒，沒想到他眉梢一抬，不冷不熱道：“你記他手機號倒是記得很清楚，記得我的嗎？”

“……”

祁斯年的關注點為什麼這麼奇怪？？？

仲希然直接卡殼幾秒，才說：“不是，那之前我把他刪了，他發短信過來難免就顯示手機號……而且這種短信除了他也沒別人會發啊。”

祁斯年完全沒理這解釋。

他直接又問了一遍：“所以你記得我手機號嗎？”

仲希然有點理虧地說：“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微信聯系，我不記得你手機號不是很正常嗎。而且我也不記得他手機號啊，只是眼能認出來而已。”

祁斯年冷笑一聲：“認出來。”

“……”

仲希然覺得他有點兒莫名。

以前那麼多關于霍新的事他都忍了，現在霍新說放手了他忽然挑刺？

只有他會挑刺嗎？也會。

仲希然立刻反擊：“你不要雙標，難道你難道記得我手機號？”

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底氣都足了幾分。

不料祁斯年說：“當然。”

“136XXXXXXXX。”他語調平緩地背出了的手機號。

仲希然愣住。

祁斯年微微揚一下眉，手在額頭輕輕彈了一下：“傻眼了？”

“你……什麼時候記住的？”

“你猜。”

這哪兒猜得出，總歸應該是結婚后吧。

仲希然想了想，說出一個自認為最可能的時間點：“是我的傷那次嗎？”

那次沒第一時間找他，他發了好大脾氣。

大約是那會兒記住的？

祁斯年看一眼，淡聲說：“差遠了。”

“……差遠了？”仲希然看他，“總不至于是結婚前吧？”

祁斯年給一個就是結婚前的表。

仲希然有點茫然。

祁斯年提醒：“你什麼時候買的手機？”

那年初三畢業，暑假在準備上高一的東西。

父母終于答應給買手機。

買完手機沒幾天就去別墅度假，自然免不了友。

那會兒還沒微信。

穿著牛仔短，坐在沙發上，兩條懸在半空勾著腳，看到祁斯年就起跑到他面前說，斯年哥，我有手機了，號碼是XXX，你存一下有事可以打給我。

祁斯年心想：我能有什麼事找你。

但小時候格外執著，也格外黏人。

最后祁斯年沒辦法，存了手機號碼。

可能因為白天重復念手機號碼的次數太多，祁斯年明明覺得自己沒故意要記，腦海里卻不停地閃過口中的一串數字，像是烙了印。

仲希然腦海中也回憶起當年的事。

神復雜地著祁斯年：“你也太變態了吧？”

這評價讓祁斯年以為自己聽錯。

他問：“什麼？”

仲希然聲音甜脆：“你數學是有多好？那麼久之前的事你竟然還記得？”

“……”這跟數學有關系嗎？

祁斯年發覺重點跑偏，立刻將話題糾正回來：“所以我記得嗎？”

仲希然舉起一手指，對天發誓：“明天，不，后天，你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背過。”

祁斯年笑了下：“態度還算可以。”

本來也只不過想逗逗，這事兒就這麼揭過。

祁斯年問：“還想吃什麼？”

其實仲希然有點兒想吃鐵盤酸辣烤魚，但想起來霍新在那邊，就說：“紅柳烤吧，劇組里的人說這兒的烤羊特別新鮮。”

祁斯年摟著往過走：“蒙古的灘羊也不錯，這麼喜歡吃回頭我讓人空運。”

仲希然：“倒也不必這麼大費周章。”

祁斯年沉默幾秒，說：“不是單為你一個人運，可以順便做一單采購生意，祁氏也開辟了大型商超。”

原來如此。

仲希然沒忍住慨：“還是祁總會做生意。”

說完這話，就沒忍住咳了兩聲。

祁斯年：“被沙子嗆到了？要口罩嗎？”

他手準備去拿。

仲希然擺擺手：“嗓子有點干，剛吃完東西沒喝水。”

往后指了指，“那邊的杏皮茶好像出名的。”

祁斯年看了眼那頭的長龍：“那你在這里排隊，我過去給你買。”

仲希然點頭：“好。”

祁斯年手在腦袋上輕輕了下：“乖乖等我，別跑。”

仲希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語氣雖然有些嫌棄，卻沒忍住心跳加快幾分。

祁斯年的影很快遠去。

仲希然起先還能看到，但天越來越暗，他的影漸漸模糊，最后逐漸失去焦點。

這頭排烤串的人也越來越多。

仲希然緩慢地往前移，旁邊不遠突然有一陣小幅度的。

好像是兩個游客因為什麼事在吵架。

兩人越吵越兇，聲音也越來越大，甚至開始手。

喜歡湊熱鬧是人類天。

不人圍了過去，拿起手機開始拍攝。

仲希然面對這種熱鬧，以前從來不會網上湊。

但想起了之前拍攝的菜市場短片，覺得在“接地氣”這方面，還欠缺很多，想了想，干脆湊過去圍觀素材。

為了人安全，并沒有往里跑，只是在外圍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一個頭胖臉男跟一個帶著金鏈子的短發男在互相推搡。

推搡變互毆。

突然之間，兩人徹底打起來。

那頭胖臉男竟然被瘦弱的金鏈短發男推倒在地。

他臉上明顯掛不住，起后突然抄起后店里賣牛餅老板的菜刀。

周圍頓時傳出一陣尖聲。

仲希然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那金鏈短發男一看對方抄菜刀，也立刻往外跑——他恰好朝仲希然這個方向跑來。

他跑得快，力氣大，一把推倒仲希然跑出去。

那頭胖臉男追不上，竟然就這麼氣急敗壞把手里的菜刀扔了出去。

周圍掛著一串串的燈，線很亮。

仲希然清晰地看到那菜刀朝飛過來——已經沒時間閃避。

只好抬手護住頭。

電火石之間，突然有個男人沖過來，把護在懷里。

周圍尖聲更大了。

“啊！！！”

“流了！！！”

仲希然一僵。

是陌生的，悉的，久違的懷抱。

霍新抱著，溫聲說：“本來只是打算再看你一眼就走的，為什麼就這麼巧，希希，是不是我們緣分未盡。”

溫熱的汩汩滴落在仲希然的手臂上。

仲希然知道他傷了，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

那把菜刀已經掉落在了地上，染上跡和黃沙。

仲希然抬頭，看到霍新腦勺一側瘋狂往外冒著鮮，從腮邊流到脖子里，空氣里都彌漫著腥的味道。

呆了一瞬，然后手忙腳地解下脖子里的紅圍巾，按在霍新傷口上，喃喃說：“你先別，我、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希希。”他聲音似乎有些無力，只是抱著說，“給我抱一會兒。”

心中一震。

按著霍新的傷口，猶豫片刻，暫時沒有推開他。

一抬頭，不遠的燈火闌珊，祁斯年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杯杏皮茶。

他靜靜地看著。

仲希然眼淚忽然就這麼滾下來。

祁斯年兩步走過來，到底還是說：“別怕，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