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年生氣了。

仲希然能清晰地覺到。

原本只是想弄清楚當初究竟是怎麼樣一回事，但祁斯年心不佳，最后便什麼也沒問。

完手上這煙后，祁斯年發車子，帶回到酒店，一路無言。

回去后，仲希然先進洗手間把圍巾洗了。

水換了一盆又一盆，目驚心。

覺得自己好似有點沒良心——霍新為了救流了這麼多，此刻卻只是擔心圍巾洗不干凈怎麼辦。

手洗了十遍，酒店里沒洗香珠，只好噴了點自己常用的玫瑰香水上去，洗完后，掛在晾架上。

看一眼祁斯年，他正坐在桌前，開著電腦，手卻沒。

仲希然走過去，有點忐忑地說：“圍巾我洗好了，當時況急，我手邊又沒別的東西……”

祁斯年淡淡嗯一聲。

仲希然咬，看著他，手不自覺地著：“還有——我答應等他傷好一點，聽他說一說當年的事。”

“我不瞎，看得見。”

“……”

仲希然了，沒再解釋什麼。

一直以來，都拒絕跟霍新通，逃避當年的事，好像這樣就能將過去的事完全揭過。

但現在，心里產生了徹底解決這件事的想法。

這事不止困擾著霍新，其實一定程度上也困擾了。

創傷從那時起就一直在。

變得沒有安全，擔心自己不好，擔心自己被人丟下，即便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肆意開口，生怕再度傷。

可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熱烈，張揚，明，大膽。

想念那個以前的自己。

遇險被霍新救的事被游客傳上網絡，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沙洲夜市有人打架”的視頻，和霍新被認出后立刻就上了熱搜。

有人快速據視頻總結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仲去當地拍短片，祁去探班，結束后兩人一起去夜市玩。霍去當地考察扶貧直播也去逛夜市，有人突然打架波及仲希然，霍本來都要走了不知道為什麼回頭看了眼就沖上去了，至于祁——他當時正在給老婆排隊買杏皮水。[攤手]

網友：

「我以為上次打完架已經大結局了沒想到還有后續？？？」

「這是哪個年代哪本小說里的純故事啊……」

「這真的是真了，直接砍頭上了，搞不好要送命的。」

「看祁斯年的表——雖然沒什麼表但我就是覺他要碎了，……」

「要不算了，祁總放手吧，這誰頂得住啊……」

「覺兩人這回可能真的會離婚了……」

……

仲希然想起了那杯被祁斯年扔掉的杏皮水，心里忽然有些疚。

摁滅手機，洗完澡，往客廳看了眼，祁斯年還那麼坐著，一不。

問：“還不睡嗎？”

他等了好幾秒才回：“這就來。”

這一晚，氣氛不對，兩人是背對背睡的，但其實都沒怎麼睡著。

這事熱度太高，兩人怕被認出來，在當地游玩的事也被迫泡湯，只能暫時窩在酒店。

祁斯年就在一直理工作。

仲希然不時刷一刷手機，發微信問一問康繼霍新的況。

隔天中午，霍新發來微信，說自己過了危險期，問仲希然什麼時候來跟好好談談。

他發這條短信時仲希然正在跟祁斯年吃飯，手機就擱在桌上，祁斯年看了眼，沒說話。

飯后，仲希然有點心虛地問：“我一會兒能去跟他談談嗎？”

祁斯年微微頓了一下。

房間里很安靜，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放一個人跟舊人去談當年的事會有多危險，祁斯年知道。

——尤其那人是的初，又剛為做了這樣驚心魄的事。

他看著仲希然，腦海里過電影似的一一閃過跟的畫面。

他老公，在家里替他出頭，黏著他睡覺，也為他心神不安，甚至逃到敦煌。

他沒攔——因為想讓自己徹底想明白對他的。

他一向是個驕傲的人，除了那年娶，別的事他從沒勉強過——他的自尊不允許。

又或者，他知道許多事勉強本沒用。

他問：“要是我不讓你去，你就不會去嗎？”

仲希然愣了一下。

祁斯年自嘲一笑：“去吧。”

他仿佛有些自地說，“我親自送你去。”

仲希然想說不用，但又怕他多想，最終還是默認讓他送。

午后的直直從車窗曬進來，有些刺眼。

祁斯年戴了墨鏡，兩人又是一路無言。

車子停在醫院大樓外，仲希然看向祁斯年：“你是在車里等著還是先回去？我……”

猶豫片刻，說，“我不確定會聊多久。”

過去的事牽牽絆絆的，不會很快就結束。

祁斯年平聲：“我先回去。”

酒店離醫院不算遠。

聽到他這回答，仲希然松了口氣。

這個季節的敦煌還有點冷，他怕祁斯年等太久。

拎著包，下車前又看了祁斯年一眼，仿佛想說什麼。

祁斯年看。

但有些事，只有跟霍新徹底談完才能給祁斯年代。

仲希然抿了抿，最后只是說：“你等等我，可能會晚一點。”

祁斯年點一下頭。

他垂眸，看著緩緩進了醫院住宿大樓門口，影消失不見。

太熱烈，天晴朗。

祁斯年點了一支煙，只覺得刺眼。

他了一支又一支，只覺得時間過得分外慢，自己好似被放在熱鍋上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日頭西移。

祁斯年喝了口水，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三個小時了，還沒出來。

他微閉了雙眼，終究還是按捺不住，打開車門進了醫院。

霍新住的病房是他安排的，他自然知道地點。

醫院人不多，樓道里很空，他腳步聲回在耳邊，明顯。

他走到霍新病房門口，門關著。

他抬手，正準備敲門，聽見里頭傳來霍新痛苦的哭泣聲。

他頓住，從門口的小窗往里看了眼，倒是什麼也沒看見。

只是忽然聽見仲希然說：“我原諒你了，霍新。”

他腦海里空白一片。

他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傾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