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顧紹卿在旁, 這拉下的一段路程本不算事兒，兩人很快趕上了王三璟等人。

一行人一道來到了藏雅軒附近，原先空敞的廣場這會兒壘砌了一座擂臺, 華麗又喜氣。當然了, 這會兒他們只能在遠睇高，近已經被先到的民衆裏三層外三層地給占了。

還在思忖如何能找到一個視野較好的位置, 忽而擂臺上有人被強放倒，撞擊擂臺, 帶出一記轟響。

人群開始躁, 喧熱開。

“這人連著勝了三場了。”

“這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鐵手, 今兒這裏怕是沒人是他的對手了。”

“可這廝不是特風流嗎？宋家小姐那樣一個大人，哎呦, 我不能接這結果。”

“那也沒辦法，比武招親, 就是有風險的。”

聲浪疊起, 破開了擁堵, 有些停在了陳夕苑一行人的耳側。

顧紹卿側眸睨著這憨憨同僚, “不是要娶媳婦兒，現在機會來了，還在等什麽？”

“輕功不好，怕飛不上去？”

王三璟睨他，“瞧不起誰呢？”

話落, 飛躍起。帶起的風還未散，他人已穩穩地落至高臺。

顧紹卿凝著擂臺上的山匪，角彎了彎。右手扣陳夕苑的纖腰時, 他對徐璟亦說，“帶著溫浩瀚, 我們去屋頂。”

話畢，似鷹疾掠，朝著藏雅軒的屋頂而去。

徐璟亦向溫浩瀚，“去不去？”

溫浩瀚笑著點頭，“帶得？”

徐璟亦：“瞧不起誰呢？”

說完，也不等他應，扣他的胳膊一躍而上......

擂臺上，連勝了三場的鐵手陸洪意氣風發，激昂開始外溢。看著山一般剽悍強壯的王三璟，不僅未見懼怕，還有心思戲謔調笑，“先前那三場看了吧？你要不要再想想？畢竟被打倒也不是什麽彩的事兒，而且疼啊！”

王三璟朝他咧笑，一口白牙顯，于春中熠熠生，“看了些。”

“怎麽樣？”

“不堪我一拳。”

這話可謂囂張至極，瞬間點燃了人群，哄笑聲四起。藏雅軒的屋頂上，也是熱鬧非凡。

徐璟亦笑，“這山匪，怪囂張的啊。”

陳夕苑：“我聽聞東境的民衆將他當自己孩子看待。戰那陣，萬家相助，不藏一點私。”

傳聞真假，陳夕苑沒有認真去辨認過，但有一點甚是篤定，東地再不是一盤散沙。

它還有了自己的守護神。

“傳聞是一點不假。我在雲霜城親眼所見，只要王三璟上街，必定會被民衆的贈予塞滿懷。”

“這人緣，旁人羨慕不來。”

“這是不是就傻人有傻福？”

閑聊間，擂臺上又有聲音傳出。這回是宋府的家丁，他略問了王三璟的況，隨即宣布對戰開始。

王三璟聞聲出手，也不知是急著娶媳婦兒還是看這鐵手陸洪不爽，他當真是片刻未耽擱。

強行扣住那陸洪的手腕，繼而將其整個托起在原地轉了兩圈。整個過程迅而猛，著一種暴戾的，陸洪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擺。

片刻後，哄響再起。

王三璟已將那陸洪扔在了擂臺之上。

彼時，宋府那家丁甚至都還沒徹底離開擂臺。聲響起，他下意識地回頭看，“......？” 這壯實的青年，到底是什麽怪啊？？

至此，王三璟控住了這方擂臺。午時過後，已經沒人敢上臺了。宋家主聞訊而來，看著英淳樸的青年，甚至滿意。

“王三璟是吧？” 來之前，宋家主就經由家丁知道這個名字了，眼下不過是確認。可這名字才出口，他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一道白，下一瞬，他口而出，“東境，王三璟王將軍？”

王三璟朝他躬，合手，風一般的瀟灑肆意，“正是在下。”

眼下的這一幕，饒是宋家主見多識廣，也是怔怔良久才找回聲音。

“王將軍，不瞞您說我家這是在招贅婿。” 音量低，只有他倆和擂臺近的人能聽見。

他也不敢大聲吶。

瀧若素來軍功為尊，這王三璟這回護國有功，論軍功怕是只遜于鎮北王，誰也不敢得罪的人。

王三璟聞言道，“來之前聽說了，大叔是覺得我不行？”

宋家主：“......” 行，太行了，就是不合適？

王三璟見他不說話，又問，“贅了就不能打仗了？”

宋家主：“......”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吧，王三璟要打仗誰還敢攔不？

就在王三璟和宋家主都覺得這場對話再也進行不下去的時候，宋家嫡宋雅致竟主現了。

一白，輕紗掩面。容幾何其實是瞧不見的，但人人都認為是人。

佇立于擂臺一角，遠遠凝著王三璟。恰逢風過，紗擺漣漪泛起，一幀幀給人以仙臨塵之。

“你就是王三璟？”

先前冷靜又強橫做什麽都游刃有餘的王三璟忽然有些慌了。

“是。”

宋雅致許是到了他的忐忑心慌，薄紗下角微微上翹，“你無上軍功在，為何要上這擂臺？你可知今日這擂臺是在招贅婿？”

王三璟放棄了思忖，純粹依循本能，“為尋找屬于我的小郎。”

“我為從軍，為駐邊攢軍功。”

“只要能在一起、安寧喜樂，形式如何外人如何看待有什麽重要？”

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仍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純樸到了笨拙的地步。

宋雅致從未想過聲名赫赫的王三璟是這般模樣的。從前不曾見過這樣的男子，可莫名篤定和這樣一個憨憨在一起，日子會很有趣。

就在這時，又有人落在了這方擂臺之上，正是陳夕苑等四人。

王三璟恭敬行禮，“陛下。”

這一聲“陛下” 掄懵了此間所有人。

帝親至？

那邊清雋若謫仙的青年是鎮北王？

宋家主到底是見過大市面的，他為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恭順跪帝。

“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陛下恕罪。”

民衆這才確定擂臺上的絕麗子是帝，紛紛跪拜，歡喜由衷。

陳夕苑目從衆人上掠過，和笑笑，“諸位都起來吧。”

衆人循令起。

陳夕苑凝著宋家主和宋雅致，目和，“你們如何想的？”

一開口，便意味著帝介了這樁婚事。

若是發展順利，還會當衆賜婚，這在誰看來，都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然而宋家主不敢說話。誰不想擁有一個像王三璟這樣的婿呢？但他家況不同。

唉！

末了，是宋雅致破了靜滯，“陛下，小敬王將軍為國駐邊，拋頭顱撒熱。能與他結緣，自是極幸運的事兒，然而在之前，我先是宋家，我有我自己的責任。”

“宋家需要傳承。”

陳夕苑聞言，眼底漾起贊賞之，“宋小姐說得極是。”

“不若你們效仿孤和鎮北王，摒除尊卑的定義，攜手共組一個家。夫與妻相相守，有事商量著解決。若只有一個孩子，隨你姓。若有兩個，大的隨你姓小的隨他。”

“帝都和東境雖隔了些距離，但遠遠算不得無法越。你倆這般聰穎又有能力，定是能想辦法的克服的。”

“其他勳貴和民衆亦可效仿。三妻四妾是陋習，是對子的傾軋，有格調之人斷不會行此舉。”

宋雅致看著絕的姑娘，心底出漣漪，那是因傾佩而生的。

帝，正在一點點擊碎常規，一種不會引發逆反的和意態。不會像別的當權者，強令他人如何自己卻在特/權。若想推行什麽，自己先做到完滿，再說其他。

思緒的末，宋雅致向王三璟，“陛下所說，你能做到嗎？”

王三璟斬釘截鐵：“能！”

宋雅致亦相信他能。

東地一盤散沙都能給他擰一繩，什麽侵害都能擋下，還有什麽他做不到？

宋雅致微微笑，隨後朝陳夕苑躬，“求陛下賜婚。”

陳夕苑如了兩人的願，末了，特意叮囑宋雅致，“孤還會給你另外一道聖旨：倘若王三璟他人變心，你隨時可將他休棄，不必顧忌孤。”

宋雅致：“謝陛下恩典。”

王三璟卻說：“那陛下的這張聖旨注定只能做傳家寶了。”

徐璟亦：“怎麽說？”

王三璟睨他：“本將這麽有格調的男人，自是妻的，顧家三郎說不定都比不上。”

顧家三郎：“吹牛皮誰不會？”

清楚聽到一切的宋家主：“......” 這就是讓敵對害怕的絕世天驕？分明是兩個稚鬼。

這一日過後，帝忽然現于帝都街頭的事兒朝各州漫開。說過的話，為越來越多的人所知。

那些娶了多房老婆的勳貴和豪紳了口中的沒有格調之人。認真計較起來，這都算不上一句罵人的話，但就和刺一般橫在這些人的心中。沒見得多痛，但日日都膈應。

再後來，瀧若境人人都鄙視老婆多的、以高高在上姿態傾軋子的。

夫與妻，從來不該是對立面，該是基于結合，遇事商量解決，信任互走完這一生。

瀧若最尊貴的那對夫妻都在做這件事，那這事兒定是極好的。

好事，為何不做？

漸漸地，大勢。

時間回到當下。

僅僅出了趟門，王三璟這山匪就有了大人媳婦兒這事兒讓徐璟亦和溫浩瀚嫉恨不已。

溫浩瀚靜慣了，再如何嫉恨，都極顯于面。徐璟亦這烈馬就不同了，回宮路上先是逮著快翹上天這會兒神魂還沒徹底歸位的王三璟一頓嚎。回到宮中又賴在妹妹那不肯走了，裏念叨的全是仙媳婦兒這事。

陳夕苑脾氣向來好，他念他的聽著就是了，事兒照做，半點不耽擱。

起初，顧紹卿也由著他。一是覺得某人求而不得撒潑的狗樣子十分有趣；二來徐璟亦再怎麽都是他未來舅哥。只要不過分，他可以忍他。

豈料還未夠半個時辰，他的想法就變了。他將徐璟亦趕出了雍華宮，自個兒跟出去善後。

陳夕苑凝著兩人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個個，關鍵時刻靠譜得不得了，有些時候又稚得不能行。

就像現在，荒唐，又吵。

雍華宮外，徐璟亦不甚滿意地盯著顧紹卿，“我出來做什麽？你又想獨占妹寶啊？”

“從回來到現在你占據了多時間和力？分些給我怎麽了？我也很多年沒見到妹妹了......”

後話終止于顧紹卿的一聲“停”。接著，顧紹卿的一只胳膊落在了徐璟亦的肩上，“我是一片好心。”

徐璟亦信他才有鬼，“兇神惡煞黑心肝，哪兒來的好心？”

顧紹卿忽略了不好聽的，兀自往下說，“明兒一早，我就啓程去玄昌。”

“玄昌” 二字勾了徐璟亦的記憶，注意力輕易被帶偏，“認親？”

顧紹卿：“是，你想不想同我一道去？玄昌出了名的富，富貴養人，人自然也是多的。你的好運道，說不定在那裏。”

徐璟亦僅僅是思忖了十數息便道，“去，玄昌我還沒去過呢。”

最重要的緣由，徐璟亦并未訴諸于口。

比起出去耍，他更關心顧紹卿。玄昌長公主是他的母親當然好，若不是，有個親近的人陪在邊共擔失落，他總會好些。

顧紹卿：“那就這麽說了，你代我去和大殿下他們說一聲。明兒一早，我們就出發。”

徐璟亦幹脆應下，隨即離去。

顧紹卿重回雍華宮，他一揮手，繪欣便領著宮人們離去。

陳夕苑察覺到靜，擡眸看了過來，“鎮北王殿下將宮人們摒退，是打算親自伺候孤王麽？”

顧紹卿走近，“是有這個想法，陛下想要什麽，同臣說道便是。”

“研墨、鋪紙、泡茶傳膳，這些都難不倒臣。”

陳夕苑許是得了趣，笑意浮上眉眼，“沒瞧出來，鎮北王會的東西還真不。”

“還有嗎？說來聽聽？”

話末，顧紹卿已經停在了側，輕松利落地將攔腰抱起。須臾功夫，他占了的位置，而在他懷中。這一連串的作迅速至極唐突至極，然而陳夕苑是一點都不懼怕，對他的信任已經刻進了骨子裏。

顧紹卿才坐定，便手摟住他的脖頸兒，“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顧紹卿薄在了的耳側，不知說了什麽，人兒頓時滿臉通紅。環著他脖頸兒的手回，改抵著他的膛，“松開，我要起來。”

顧紹卿紋不，以細勾勒的耳朵廓。許是害了，的耳蝸紅了燙了，那是能夠勾男人念的綺麗風景。

“陳夕苑，明兒我又要出門了。”

顧紹卿太知道怎麽挑人兒對他的心疼了，他覺得自己很卑劣，也僅限于此，這份“覺得”分毫沒延緩他的行。

一如他所想，話落時，陳夕苑已經不再掙紮。當然了，話仍未見好聽，“你事兒怎麽那麽多？”

顧紹卿被這倒打一耙給氣笑了，“到底誰事兒多？”

陳夕苑：“你。”

顧紹卿懶得在聽胡說八道，大手控住的後脖頸兒，隨即低頭吻了上去。

這一次，他竟是溫了許多。輕輕探尋，一寸寸深無人的幽謐。

細微的水響，催得陳夕苑的神思開始渙散，目也是。但并未懼怕，因為將牢牢控住的氣息是那樣的悉。

“哥哥。” 在薄紗于他手心裂開的那個瞬間，短暫回過神，睜著眼，眸中似覆了層水霧，有種春雨吻花葉的旖旎。

過于嫵。

顧紹卿的理智也快碎幹淨了，他細碎地吻著的額頭，的眼睫，的瓣。

“夕夕，讓我親親。”

在陳夕苑心裏，的小哥哥就是春白雪，就是鬥窮兇極惡也著種厭世的清冷。從未見過他似眼前這般，黑眸沉黯，眼尾卻被念洇得發紅。

他喜歡，他想親昵地。

這個念頭浮出時，陳夕苑抑不住的歡喜。認真說起來，亦是想的。既是如此，何必再抗拒？

闔上了眼，默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