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纏》擒羊

擒羊

大暑, 意味著氣溫將由熱轉涼。

但這前後數日無疑是整個夏天最熱的時候。

能在如此酷暑天讓養尊優的郎君與貴們出遠門,唯有一年一度的“擒羊”日。

這是當初從北地帶來習俗,最初是因何興起已然不重要, 反正早已經為皇帝與貴族玩樂的日子。

舉行“擒羊”的地方正是建康皇城東北方的覆舟山。

覆舟山臨北邊玄武湖, 林間清風徐來,帶來涼意, 讓人神清氣爽。

羅紈之才下犢車就被眼前的綠意吸引。

整片山林猶如翠綠的寶石, 被照耀得發亮, 群鳥從林間騰飛, 聲婉轉,生機盎然。

謝三郎等人騎快馬先行,所以比早到許多,暫不知去向,羅紈之便停在原地, 四

“羅娘子!”

謝九郎和幾位年輕的郎君正站在一輛裝飾的犢車旁, 他們也是隨車隊剛剛到此。

因是游玩, 這些郎君今日穿著都相當豔麗,不但服飾的繁多, 花紋也新穎,個個都似天宮來客。

這就是時下流行的奢麗、飄逸又優雅的風格。

羅紈之遲疑片刻走上前見禮,謝九郎為介紹。

他們都是謝九郎的好友,有族的堂兄弟、蕭家的表兄弟還有其他世家的年輕郎君。

謝九郎怕不自在,解釋道:“羅娘子,他們只是好奇于你, 故而托我來引薦, 并無惡意。你放心,倘若有誰對你不敬, 我謝長煦日後絕不與他來往!”

最後那句是在警告加威脅他的這些好友,不得冒犯羅紈之。

旁邊著藍衫子的郎君立刻行了一禮道:“是啊羅娘子,卿有名,我等俗人不過是想要一睹,絕無惡意。”

他看過來的視線裏沒有混沌的.,而是像看廣闊的山河,看枝頭怒放的花朵,唯有欣賞和贊

羅紈之放下心,笑著和他們見禮。

謝九郎是好人,能與他好的郎君,品德必然不差,這點毋庸置疑。

于是就在謝九郎的引薦下,結識了謝六郎、十三郎以及蕭八郎、十郎還有陸二郎、袁四郎、顧五郎等。

這麽多郎君,一時半會羅紈之哪能記得全,所以除了謝家的幾位郎君外,只有那陸二郎還有些印象。

一來他的哥哥陸大郎、陸國舅實在令生厭,二來這個陸小國舅就是小芙蕖心心念念的那位世家郎。

對于他t的事,小芙蕖了若指掌,也時常拉,所以羅紈之難免會多看他幾眼。

陸二郎的年紀比謝九郎稍大,也才及冠,俊郎英氣,有著介于年與青年之間的青和稚樸,他的樣貌和言談舉止都與陸國舅截然不同,不至于讓人厭惡。

而且,與無所事事的陸國舅不同,陸二郎還領了中郎將一職,主宿衛,負責皇帝安全。

陸皇後把自家人安排進皇宮要職,也是用意深遠。

等弟弟上任後,肯定能把皇宮看得跟鐵桶一樣,皇帝要再想溜出去就難了。

幾位郎君你一言我一語,哪怕臨時加了羅紈之這樣的郎也不會令場面冷淡。

羅紈之都把謝三郎拋之腦後,很認真地聽郎君們談論各種見聞。

有關山水游歷的、有關奇珍異寶的,都是新奇有趣的事。

蒼懷捧著剛洗好的野果走在謝昀後。

忽而前面的郎君停下腳步。

蒼懷自郎君見不遠的樹下,謝九郎、羅紈之以及好幾位眼的年輕郎君相談正歡,歡聲笑語不斷。

羅紈之本來就生得一副好樣貌,加之看起來又小,在這些郎君之中就像個妹妹。

殷勤的郎君們喜歡照顧,也變得更理所應當。

蒼懷瞧不見前頭郎君的表,只好開口問:“郎君,不是要送這些果子郎吃嗎?”

特意他洗了又不拿上去,多怪啊。

謝昀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片刻後才似笑非笑偏頭問他道:“你看,像不像掉進米缸裏的老鼠?”

蒼懷依言再看了眼,向來遲鈍的腦海裏忽然靈一現,明白過來,他無聲地了下眼角。

暗暗講句公道話,倒也不必把羅娘子這樣的麗姝比作老鼠,不過是和所有郎君都看起來比較般配罷了。

謝昀果斷轉過,似是不打算再過去。

蒼懷擡腳隨,追問道:“郎君,這些果子……”

“給你了。”

“嘶——好酸……”

謝昀沒有料到寡言語的蒼懷會如此大膽直抒臆,他擰著眉回頭,盯著他。

蒼懷咕咚咽了下,擺出嚴肅的臉,迎著郎君不善的目,越描越黑:“屬下是說果子酸……絕對不是說郎君酸……”

謝昀:“……”

/

遠遠看錦邊五明扇在挪,就知道皇帝開始了。

羅紈之和其他世家權貴的夫人、貴們都被安置在一彩旗圈起的山坡上,自高還可以把林子況盡收眼底。

那兒正聚著參與擒羊的郎君們。

據聞謝昀本不會參加這類活,但這次是謝家幾個小輩想參加。

謝公請謝昀代為照顧,這也是他作為宗子的義務。

羅紈之迎風眺目。

這麽遠的距離,也能從人群中很快找到謝昀的影。

因為謝三郎比一般的郎君要高,的比例也要好些,有些郎君半等分,而謝三郎的分外長,尤其是他系上腰帶後,更加拔如松。

羅紈之凝眸矚目,只有這個時候看得再久也不會引來任何人議論。

“三堂兄今日背著弓,還是這麽翩然俊雅!”

“那是自然,三兄的騎都極好,雖說騎馬俗,可是三兄就是不一樣啊,要我說三兄就是騎頭驢那也是神仙樣!”

幾位謝家的郎在後面竊竊私語,把謝三郎捧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郎君。

他不但是謝家的驕傲,也是們的驕傲。

羅紈之不由慨。

謝三郎啊,哪怕驚世駭俗也還是謝三郎。

嗚——嗚——

號角聲吹響,郎君們帶著人手陸續進林子,隨後皇帝的衛軍便守在口,以防有外人隨後進幫助舞弊,影響了擒羊比賽的公平。

林間樹木集,即便從高,裏頭的形也再無法看清。

圍觀的郎們翹首看了半天,被太曬得頭暈眼花又看不到什麽新奇,紛紛躲進遮的帷帳裏休息,等著郎君們凱旋再一起熱鬧。

直到周邊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羅紈之用手橫在眉骨上,還眺了許久。

樹林的方向不斷有鳥群飛起,顯示有人經過。

又看了眼自己的手心,鬼使神差想到那日馬車裏謝三郎對說過的話。

三郎他會沒事的吧?

當頭,一直曬著,人也不了,羅紈之終于打算進帳子避一避。

或許就如那謝家郎所說,謝三郎他們很快就會出來也不定。

人的命數若能憑幾道掌紋說定,豈不是可笑?

羅紈之剛轉過,就被人住了。

“羅娘子……”

羅紈之回過頭,高大的影出現在眼前,是在扶院裏遇到過的蒼鳴,三郎邊的侍衛。

蒼鳴也是不知從什麽地方匆匆趕來,頭上還有滾滾熱汗,他也顧不上拭只看著道:“郎能否借步,三郎可能遇到麻煩了!”

他一開口,羅紈之就驀地攢了手心。

/

在路上,蒼鳴就把得到的消息大致說給羅紈之聽了。

原來不知道是誰人給皇帝出的餿主意,臨時在這舉辦擒羊的林子裏設置了各種阻礙斷路,生生造出了個迷陣來,倘若沒有人帶路,也沒有幾分運氣在上,只怕別說找到羊,人都要在裏面轉暈頭。

當然,世家的人也不是蠢的,在皇帝派人前去設置的時候,早有份詳細的設置地圖送到各家人手上,屆時也不過是看圖找路,多費點事罷了。

謝三郎也有這麽一份。

只是蒼鳴剛剛才知道,昨天夜裏還有一隊人潛進林子,打了路示。

倘若按照先前的地圖恰恰好要走死胡同打轉。

迷路其實還不是要的事。

更關鍵的是,隨其他世家郎君進去的隨從裏頭,有來歷不明的人頂替了份,現在新鮮的還在河裏泡著,等著人去打撈辨認。

綜上所述,這樣大費周章,定然是有人要趁擒羊日借機生事!

“守在外面的人是袁家的子弟,他們不肯放我等,勞郎進去同陛下說一聲,讓他得知外面的事,命令他們放我等!”

袁家與謝家有嫌隙,這還是羅紈之從葛老那聽來的,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大事上故意刁難。

若裏面真有壞人,那皇帝的安全也難以保證。

又或許……這些世家郎不在乎皇帝的生死?

羅紈之暗暗搖頭。

這個皇帝當的確實沒有什麽分量,儼然就是個擺設。

“陛下竟也在裏面?”羅紈之戴上遮的幕籬,小跑跟著蒼鳴後。

“是,陛下喜歡在口附近看熱鬧。”蒼鳴提起皇帝,語氣也不見敬畏。

在他們眼中,十個皇帝也比不上他們的郎君萬分之一。

羅紈之沒有再問,乘上牛車,隨他們趕到林子口。

對于羅紈之這纖弱郎,袁家人果然沒有多加阻攔,只是上下打量,意味深長道:“郎確定要進去,進去可不是好玩的事。”

在離府前,謝三郎對有過提醒,讓就留在人群裏,出了任何事都不要跑,謝家的護衛必然會保護好們。

回頭看蒼鳴,對方朝一頷首,羅紈之便在皇帝護衛讓出的地方,義無反顧地走進去。

郎的影消失在視野,蒼鳴領著人站在遠等了片刻,不見羅紈之出來,就對左右揮手道:“等不了,我們從道進去找郎君!”

“鳴哥,既然指不了皇帝,為何還要這郎去,萬一在裏面迷了路或者遇上什麽危險,郎君回頭問起怎麽辦?”

蒼鳴收回視線,道:“萬事從權罷了,更何況我們也沒有迫這郎來,諸位,現在郎君的事最重要。”

雖然蒼鳴的做法引來了一些質疑,但他說的話也對,現在找到郎君,確保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個郎罷了,和郎君比起來無足輕重。

快馬揚起草屑,絕塵而去。

颯颯——

風穿過樹梢,猶如聽不清楚的竊竊私語。

羅紈之越走越急,雖然蒼鳴告訴皇帝就在口附近,但“附近”二字無疑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究竟是幾百步還是上千步算是附近呢?

無人知曉。

羅紈之扶著幕籬左右張,地上的足跡混,很難辯認,一切僅能憑直覺。

大約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幸運的是找到了皇帝設在小溪旁邊的帳子,還有皇帝的隨從護衛數人,但不幸的是,皇帝本人卻不在此

即便羅紈之亮明謝家的份,最多是引起了點忌憚,但當試圖與他們說明危機的況,侍衛們或站或坐,無于衷。

他們與外面的護衛一般,都帶有世家子那種清高與倨傲,故而不好打道。

羅紈之并不知道,皇帝邊的這些軍大多都選自親陸家那一派,而陸家早與謝家勢同水火,故而沒有人聽的差遣,也不肯派人為去找皇帝。t

直到準備離開的時候,才有名小宦挪步到邊,小聲道:“郎,奴婢或許能幫得上忙。”

/

蒼鳴等人從道進林子,沿著原本地圖給的方向,預估郎君的路線。

只是他們都不是謝三郎,誰也說不準三郎會走哪條路,去往哪個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心急如焚。

“若是郎君提前有個預防也好,就怕有人背後放冷箭,防不勝防。”

“可要想在這林子裏找到人,談何容易?”

衆人擡頭向頭頂,高聳的樹幹冷酷地佇立著,錯的樹枝遮住了太,只有極從樹葉的隙裏投落,周遭暗地像是一個牢籠。

“得想辦法提醒郎君才行!”有名護衛了下起皮的手臂,打量著那些樹冠,出主意,“先尋個高。”

蒼鳴在地圖上圈了一個位置,“我們繞到仙人崖去,那兒地勢高,說不定可以發現郎君的蹤跡。”

“可那是峭壁,土質松,以我們的手很難爬上去……”

上一次同郎君來,還是看見附近村子裏十來歲左右的孩子,輕如燕地翻上去,說是上面可以看到大半的林子,風極好。

他們也躍躍試,想在郎君面前表現,但嘗試了幾次,未有一人能夠功攀頂,可想而知那難度。

“先過去瞧瞧。”蒼鳴決定了。

後的鳥群蹬枝高飛,沖出林。

/

嘩啦啦——

數只林鳥撲著翅膀,落在樹杈上,底下有兩隊人不期而遇,局面張。

往年也有這樣不守規矩的隊伍,對獵羊沒有興趣,反而對人有興趣,發生過幾起傷人事件後,才規定了所帶隨從的人數,以免他們尋仇鬥毆。

“呃,我們都是朱家郎君的隨從,因為迷失了方向,郎君讓我們分散找路,所以——諸位能否放下手裏的弓箭,畢竟這兵——”

“你說你們是朱家的隨從,一位郎君所帶的隨從不過四人,你們這裏卻有六人,朱家的幾位郎君們邊可還有人?”

謝昀從幾位小郎君後面走出來,他手裏雖沒有拉開弓弦,但那鋒利的威并不比其他人

他審視的目幾乎讓人戰栗。

“……我們郎君邊還有人。”朱家侍衛雖然極力控制自己,但面對謝三郎,依然張地直咽口水。

看這郎君的氣度也不難明白為何謝公會把為侄子的他選定為繼承人。

如謝三郎這樣的人,天生就該高高在上,俯視衆生。

“三堂兄,他們的話可信嗎?”謝家的小郎君拉弓的手臂都在發,箭還不知是松還是放。

遇事看人這方面他們還是初出茅廬的小子,拿不定主意。

“你們完全可以相信我們,真的!我們絕無惡意……”朱家侍衛為表明自己無害,將手全都舉在耳邊,這是個無法做出攻擊的作。

“郎君!”先前爬到樹梢頂端的謝家侍衛觀察了一陣,低頭喊了一聲。

“仙人崖頂爬上了個郎!”

郎?”

謝家人與朱家的侍衛都知道仙人崖是什麽險要的地方,很難聯想上面會出現郎。

似是為了證明侍衛所言非虛,接著就有一道約傳來:“三郎!謝三郎!——”

風聲把聲音傳播得很遠。

這聲音是……

謝昀擡手止住邊人詢問的意圖,眉心蹙。

羅紈之?!

羅紈之喊了聲後就閉上眼睛咽了咽口水,腔裏那顆心仍因恐懼而狂跳不止,強迫自己不要低頭往下看,可是手腳依然止不住地發抖。

雖然從小爬牆、爬樹,但從未登過如此高的峭壁。

若非、若非實在尋不到皇帝,也找不到人,又焦慮謝三郎會因此落別人的圈套之中,——

就不該聽那一句“消失在人世”,平白惹了這麽多煩思!

謝三郎會被人謀害嗎?

是有人想要害他,在戈城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刺殺,只是那一次謝三郎是有所防備啊。

“羅、羅娘子,你千萬小心啊!”

小宦軒鳥站在崖底張地左右踱步,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又不敢多瞧,生怕這郎會因此失足掉下來。

這是什麽郎,那麽高的陡壁連他都不敢爬,這郎二話不說就往上爬了。

雖然嘗試了很多次,也摔了好幾次……但好歹是找到了一條相對平緩而穩固的路。

不過那也只是相對好一些,因為仙人崖的土質疏松,若非借助上面垂下來的幾老藤,再加上這姿輕盈,絕不可能上的去。

聽見郎那一聲呼喊之後,所有人在原地不明所以。

直到有人道:“慕三郎的郎都追到這裏來了?”

好像只有這個猜測合合理,因為謝三郎邊總有一兩個為他瘋狂的郎。

舉著手的朱家隨從恰在這個時候互相對視了幾眼,剛剛還惶恐的眼神不複存在。

他們慢慢沉下肘,手指往耳後順著脖頸了下去,手指微勾,一點寒芒就從出。

經過極短的氣時間,那郎好似又蓄足了力量,用盡力氣再喊:

“三郎!——有刺客!——”

這一聲再次驚飛了林間的歇鳥,鳥群撲翅騰飛。

“朱家隨從”大為意外,然局勢轉瞬就變了,不待他們趁機出手,眼前的郎君影如電,瞬間躥至他的前,長弓套他的脖頸往後一轉一拽,繃的弓弦剎那卡住他的咽

撲通——

他眼冒金星,雙膝一,不由跪倒在地。

而藏于後背、被他拽出一半的利刃,丁零當啷掉了下來,曝人前。

他顧不上那些,只能痛苦地扯住弓弦,迅速漲紅了他整張臉。

這郎君好快的法,好大的力氣!

謝家侍衛也不待命令,幾乎在謝三郎挪的瞬間齊齊沖了上前,個個配合無間,下手迅速,仿若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沒過片刻已經把可疑的“朱家侍衛”全部擒拿控制起來。

謝家未經歷風浪的小郎君們雖然嚇得臉皆白,可沒有一人退,只有個沒羽箭的,險些到謝三郎上。

謝昀聽風耳,反手抓住了急而來的箭簇,回頭道:

“謝十七,遇事鎮定方能立于不敗之地,自陣腳只會被敵人抓住。”

“是、是,十七教。”謝十七為剛剛那下都快嚇哭了。

他的兄長連忙繳下了他的弓,生怕他急中再出錯,真傷到謝三郎。

別刺客沒有得手,反讓自己人害了!

謝昀蹙眉擡起頭。

他一時想不出羅紈之現林子,對他發出預警的緣故。

是誰讓進來的?!

這時還在樹梢上觀察的侍衛又朝下大喊了聲,“郎、郎君!——”

謝昀還沒做出反應,就聽見耳邊如驚雷一樣砸下一句話。

“——那郎、那郎被人了下去!”

下去了?!

誰?

謝昀口突然被上了千斤巨石,無法息,一種難以言喻的冷流竄全,頃刻讓他所有思緒歸于一片空白。

“郎君!”

“三兄?”

旁紛的聲音如洪水沖來,堤岸的壘石垮塌,到都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他僵直站立,神思恍惚,失去了反應。

“我三堂兄這是怎麽了?”

“……屬下亦不知……”

若謝公在此,必然能夠一針見地問出:三郎,你是害怕了嗎?

他從懵懂小兒為年輕宗子,幾經生離死別,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克服了恐懼。

人會因為自己無能而恐懼,會因為事離掌控而恐懼。

他有非凡的才能,有超群的掌控力。

可他是真的克服恐懼了嗎?

他只是在游刃有餘之外,還未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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