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纏》番外·日常二
番外·日常二
二月, 春山河。
是萬複蘇的時節,也是謝家籌備多時的吉時。
雖說世庶通婚依然不被世人認可,但謝三郎向來是一個任肆為的人,由此他做任何事反倒容易被人稱贊。
譬如行事不拘小節, 譬如中人隨心而為, 又譬如無關利益只求真心人雲雲。
作為高門世族, 謝家能夠松口答應讓謝三郎迎娶羅家,背後經過多波折暫不說, 但對于這次大婚, 謝家各方面的用心程度足見對于新婦已經沒有心存芥。
日沉西山, 餘暉映著層層疊疊的灰瓦, 落下了一層耀眼的金。
賓客們陸續下了犢車, 眼雖不見奢華鋪張, 但都是讓人舒心的安排。
巷子口有著整齊鮮豔服飾的婢、奴仆引導, 打扮得喜慶而得的喜婆八面玲瓏地對來賓上下誇贊,把人都哄得高高興興地才往巷子裏走。
巷子兩旁的檐下掛上兩排紅燈籠,芳草香樹點綴在白牆前, 和的線靜靜照著青石路,婢們捧著銅匜香,供來人洗塵, 更有清茶酒等著給他們潤嗓。
還未走進謝府大門,就先聽見悠揚空靈的編鐘聲響起, 讓人不由駐紮聆聽。
要知編鐘這樣的禮之重,非是王侯將相、百年世族不得。重要的祭祀以及重要的場合才會拿出來演奏, 卻為這次大婚而奏響。
在古樸恢宏的編鐘聲中約還聽見伶人的歌聲在唱:
“吉日兮辰良, 穆將愉兮上皇——”
……
“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①
春日, 既是萬複蘇又是生命繁衍的時節,以歌聲頌揚春神以求護佑新婚夫婦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開闊的主庭院,兩排三層布局的銅制編鐘分列兩旁,前面坐著拿有各種樂的樂工,中間擺著滿滿當當的漆木幾案,幾案上邊已經擺放有南方水運而來的新鮮時令果子、南疆的胡桃、會嵇的香榧等堅果,皆整齊地放在八格琉璃果盤裏,另外還放置致的花造景裝點,讓人賞心悅目。
在樂聲、歌聲當中,負責招待賓客的謝家人穿梭其中,與衆人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但在這和睦之下,依然有看不過眼的客人,三五群議論起新婦的出。
這些正統的士族觀念深固,謝三郎此舉是世駭聽,不容于世的,他們妒忌謝家在北伐一事上獲得功勞與聲,所以只能在這上面找到一些補償。
謝九郎正好在旁邊經過,立刻為嫂嫂抱不平,朗聲道:“兄長的新婦雖非高門世族,卻高尚堅韌,在一些世族都拋棄防線南逃之際,依然選擇奔走在戰火之中,為前線的將士們保證供給,與北胡一戰,既有功勞也有苦勞,出又如何?難道生在蘭庭必會是芳草,生在荒野就只能是雜草?我看就未必!”
謝九郎聲音溫,從來不會急言令。但是他的話發自肺腑,振聾發聵,讓無數人聽到都不免心一震,不敢與這小郎對視。
半晌,終有人提到:“既然九郎如此敬佩羅娘子,何不效仿令兄,娶一個堅韌高尚但出平凡的娘子,卻與那高門出的王家娘子走得頗近,還不是與我等一樣,是個庸俗之輩?”
若非看重門第,這謝九郎何必要娶個王姓?
謝九郎啞然。
他喜歡王十六娘,并不是看重了的出,而是因為善良純真,與他趣味相投。兩人共同經歷了磨煉,患難與共,才走到了一起。
“喜歡,乃是發自于心,不關乎份高低貴賤,倘若按你們的道理,我兒因為敬佩兄長的新婦,而忽略本心去效仿之,豈不是本末倒置,過于功利?”一新,容煥發的蕭夫人帶著仆婦婢走出來,又笑道:“吾兒生來隨,娶婦當娶心上人。”
蕭夫人向來說話直白,猶如鋒刃,刀刀見,不過今天還是沒有把話說絕,最後找補了句客套話,“讓諸位見笑了。”
蕭夫人客氣,賓客們再不敢多說什麽,紛紛起致歉,“蕭夫人言重了,我等也是為謝三郎惋惜,以三郎的出才學,當配得上世間最好的郎。”
蕭夫人但笑不語。
謝九郎前一步正要再開口解釋。
忽而有唱禮的聲音從隔壁的院子傳來,衆人循聲去,原來是樂聲停止,加上打開了兩邊的耳院,這才讓人聽見了這些聲音。
為新婚夫婦送上賀禮也是大晉的習俗。
只聽那邊唱報著:
泉縣君賀羅夫人新婚,送上黃玉靈芝式如意一對。
始興郡曹君賀羅夫人新婚,送上提花緞十匹,綢緞百匹。
吉昌越公賀羅夫人新婚,送上兒紅十壇、蟹形紅寶石金扣一對、小金紫檀木八寶妝盒……
安城陶公賀羅夫人新婚,送上古琵琶譜十二卷。
雍石家賀羅夫人新婚,送上玉璧一雙、金掐寶蝶贊一對。
盛武公齊君賀羅夫人新婚,送上金百兩。
……
雖然這些賀禮并不是樣樣珍貴稀奇,但或有名聲,或籍籍無名。
這些人四方來賀,皆為羅紈之。
世家中人掏空心思、標新立異,有人赤夜奔或狂豪飲酒,有人鑽研詩歌書法或勤練技藝,但終其一生也不見得人人都能得到想要的舉世聞名,卻讓一個小小的郎獲得了。
怎能不使人汗。
至此,再無人敢議論羅紈之的出,堪不堪配謝三郎。
沒等他們的窘迫消失,忽而又有宮侍魚貫而,他們捧著大量蓋在紅綢之下的匣子,大小高矮不一。
賓客多是出世族,見到皇帝都未必容,此刻更沒有人起相迎,只是流轉的目裏滿是好奇。
皇帝被遷至西宮,失了大權,小太子還是個只會啼哭的嬰孩,現在能夠理事的除了攝政大臣之外就是那位太子生母,背靠兄長幾萬流民軍的齊貴妃了。
宮中特使滿面春風上前,與謝家衆人見禮,“賀喜賀喜,三郎君與羅娘子今日大婚,貴妃娘娘深欣,特命奴婢前來道賀。”
這位特使是宮中的宦,如今就在貴妃邊伺候筆墨,可以說是心腹重臣,居然也特意從宮中出來,送上賀禮。
還在海王府時,齊妃與這位羅娘子就往切,深厚,如今可見,果然不一般。
那些宮中的珍品列在禮單上都厚厚一本,這還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特使還帶來了一卷聖旨。
特使展開聖,誦于諸人前。
“……茲有郎羅氏紈之,敏才慧,廣結英豪,胡賊擾我邊境,吾軍英勇戰,紈之奔走南北,護運輜重,資援軍士義不容辭,護佑河山功不可沒,現封為關月侯,食邑兩千戶,子嗣可承襲!”
子封侯古往今來之又,但并非獨一件。
只是現在的皇室做任何決策還要看謝家的眼,倘若沒有謝公的允許,這件事恐怕也辦不下來。
所以大家面面相覷,不明白他們為何會給新婦請這麽一道旨意。
子嗣可承襲是何意思?
那就是將來即便這個羅娘子離開謝家,帶走的孩子也能夠自立門戶!
夕已經落到了地平線,燭臺上的蠟燭一一點燃,照亮四周。
宗祠裏燈火通明。
只有謝公與一些年長的謝氏族老在這裏支持,同時也是見證兩位新人祭告謝氏先人。
如此莊嚴穆然的地方,羅紈之從未涉足。
羅家沒有這麽大的祠堂,而且為郎們也沒有什麽機會進祠堂。
在儀的指示下,兩人一不茍地進行祭告的流程。
這些事早在婚前,羅紈之已經讀了百遍,可如今依然有些張,面容繃,生怕自己會有做錯什麽。
謝昀就在邊,發現的不安,在寬袖下用手握住的手,無聲地寬。
羅紈之手背一暖,餘著旁郎君的側臉,心中逐漸安定下來。
多大風大浪他們都攜手過來,如今這小波小瀾又可害怕?
兩人面朝列祖列宗,慎而重之地完最後一個叩拜。
謝公看了眼團上的新婚夫婦釋然一笑,招呼著還攢著眉頭的族老們先出去。
羅紈之聽見腳步聲遠去,擡頭看見旁邊的謝昀臉帶淺笑正看著,不由小聲問道:“三郎笑什麽?”
謝昀又轉回頭,面朝著前方,慨道:“好像就在不久前,我在這裏說有傾心相許之人,祖宗庇護,此生不離,今日就如願以償了。”
羅紈之沒想到他在列祖列宗面前舊話重提,雖然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先祖會在天上看著,但還是覺得害臊,忍不住道:“三郎是覺得太簡單了?”
“我是覺得上天太眷顧我了。”謝昀又道:“但凡事有得到必然要付出,我得到了這麽多,又何其幸運,所以暫不能拋下這一切,前十年的穩定對朝局至關重要,所以我們可能沒有這麽快能夠離開這裏。”
不離開建康,就表示他們還要繼續在這風浪之中,無法去過羅紈之喜歡的簡單平凡日子。
意味著他要接過謝公的擔子,維系皇權與世家的共。
也意味著羅紈之要在高門大族裏面對各方各面的挑剔目,游刃有餘地理族事,為他的後盾。
這都不是簡單的事。
羅紈之在扇子後彎眼一笑,“我既答應嫁給你,自然休戚與共,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我雖然更喜歡另一種生活,但是也不代表我不能過好眼下的生活。”
謝昀握住的手,肯定道:“我知道你能做好,你會做得很好。”
這一點他從來相信,羅紈之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韌,就好像生命最蓬的那部分,總是積極向上生長。
羅紈之“嗯”了聲,笑得更燦爛了。
“我還有一件禮送你。”謝昀把牽出祠堂。
羅紈之問:“是什麽?”
“你晚些就知道了。”謝昀賣了個關子。
此刻大婚的才剛起了個頭,新人很快又被簇擁到禮堂,由于羅紈之的族人在南遷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傷亡慘重,而且羅家主還破了相,再不做了,更加不敢回到建康。
羅紈之對于這種視同棄國的父親深惡痛絕,決定離開家族,自然不可能再請父親來參加自己的大婚。
所以與蕭夫人在一塊的只有月娘的牌位。
喜堂前焚香燃燭,竹聲不斷。
在四周的熱鬧聲中,羅紈之與謝昀完了三拜。
一拜天地,天地共睹。
二拜高堂,家族和睦。
夫妻對拜,結為夫妻。
謝昀小心地扶起羅紈之,順手還整理了一下沉重的發冠,沒有讓在人前出一不妥。
他的溫舉立刻引起了轟。
“三郎君居然這麽疼夫人!”
“是不是天要下紅雨了?還是太該東邊沉下了?快去瞧瞧?”
他們吵吵鬧鬧,裏面二十一郎跳得最高,馬上揭發謝三郎,“這有什麽,三堂兄連臉都可以給堂嫂弄髒!還畫的是朱砂!”
“哇哦——”
三郎最講幹淨,對人還有潔疾。
羅紈之耳朵都快給吵翻了,但是這樣的熱鬧又很喜歡,不在扇子下出微笑。
在這些鬧哄哄的聲音裏,只有蕭夫人和孫媼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這對小夫妻多不容易走到現在,們才清楚。
王老夫人坐在下首,手拄著鳩仗,都快撇到地上,旁邊王十六娘見狀輕輕搖了搖的胳膊,又小心翼翼瞥向旁邊的謝九郎,見謝九郎也向自己,兩人便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王老夫人全程看到了他們的眼神互,不嘆了口氣,將繃的眉頭漸漸松開。
罷了,都這把年紀了,何必再棒打鴛鴦做個惡人?
羅紈之與謝昀拜完堂從喜堂出來,在回扶院的途中四周也是喧嘩不斷,簡直沒有一刻安寧。
不但有謝氏族裏的妯娌看熱鬧,還有謝家小郎君和小郎前跑後竄,咯咯笑著圍觀,時不時冒出一兩聲,嚷著要看新婦的臉,或是問什麽時候會有小弟弟妹妹。
謝昀也不趕他們,只笑著讓人拿糕點去堵他們的。
這些都是請外面糕點鋪子做的,味道新鮮,很得孩子喜歡。
他們裏咬著手裏拿著,忙得沒眼睛再去看新婦。
唯有一位小郎一心兩用,雖然裏吃著,但心裏還記掛著催小娃娃。
聽大家們講新堂嫂長得如天仙,三堂兄又貌比神祇,他們無論生男生都會是一等一的好看。
“掃掃,胡很厚柚飽飽?”
母親看邊吃邊掉糕屑,“嗙”得拍了腦袋瓜一下,“咽下去再說話。”
小郎委屈地應了聲:“吼……”再不敢開口了。
羅紈之在喜扇後面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
等到了扶院,謝昀的寢屋已經被布置了喜房,不但上了顯眼喜慶的囍字,還掛滿了紅綢、紅燈籠,濃烈把這裏占領,就連階下兩棵小樹都沒能逃過一劫,腰間各捆了一條紅綢帶,活像隨時都會隨著風扭起舞來。
從來沒有迎過這麽多人踏足。
南星與天冬等人都忙壞了,既要看住那些孩子摘花摘草,又要提防有沒有人借著好奇的理由到溜達。
但是這些人很難不去好奇。
扶院就是謝三郎在謝家的塢堡,可能今生能這樣敞開大門的機會僅此一次了!
外面熱鬧,喜房裏面更熱鬧。
謝家枝繁葉茂,而謝三郎又是這小輩當中最出的那個,他的大婚備矚目。
羅紈之覺眼前薄薄的那扇面都快要被那些好奇又熱的眼神給看穿了。
這麽多雙眼睛都牢牢盯著,羅紈之臉皮已經紅了,只希清晨自己臉上的妝足夠厚,能蓋住自己現在的臉。
“請扇了!請扇了!”
請扇需要新郎做詩,新婦滿意了就會下扇,示以真容。
謝昀走上前,停在羅紈之腳前兩步,不用多想就做了一首卻扇詩:
“桃花灼灼,人花後藏,卿本絕佳,何需借桃紅?”
正好羅紈之這喜扇上繡的是一枝桃花,所以衆人立刻喊道:“好!”
可羅紈之卻聽出謝昀這是借機打趣那時候捧著桃花想要借豔的桃花為自己增。
羅紈之的手紋不。
哼,還當他那會是瞎了眼看不見,沒想到是看見了卻故意不理會!
新婦大婚拿喬為難新郎是常有的事,所以衆人也不以為怪,反而更加高興地起哄。
羅紈之耳尖都紅了,但是還想聽聽謝昀能做出什麽詩來請卻扇。
謝昀一笑,并不覺得為難,又繼續道:
“點燭燃芯草,蠟落餘黯,本是安枕時,春宵憐苦短。”
羅紈之手一,後背都浸出了薄汗。
這個謝三郎!
屋哄堂大笑,沒想到謝三郎也能做出這樣的詩來。
謝昀隔著喜扇看著後邊的羅紈之,出微笑,溫聲道:“夫人還不肯卻扇,那我只有繼續再做了。”
羅紈之哪敢還讓他繼續做下去,只怕越來越骨了。
“唰”得一下把扇子拿下來,出後邊那張比桃紅還要豔的臉。
只是被謝昀擋了個結結實實。
後面圍觀的人又不好跑上前,唯有在後面左顧右盼,像一群猴兒。
南星趁機趕人,“好了好了,郎君們該去喝酒了!郎夫人們也要去用宴了!”
謝昀著羅紈之的臉,忽然手輕輕蹭了下的臉蛋,“等我。”
羅紈之住扇柄,相當道:“不急。”
婚宴上郎君們都要喝很多酒,也會喝到很晚,倘若表現出依依不舍,豈不是坐實同意了謝昀最後那句話。
“也好,你先消消熱。”謝昀意有所指,最後還拿微涼的手背靠了下的臉頰,才轉出去。
一群人烏泱泱來又烏泱泱去,直到靜下來,羅紈之的心還怦怦狂跳。
這時候素心帶著清歌進來,把那卷聖旨帶羅紈之。
羅紈之才知道謝昀說的禮是什麽,是夢寐以求的自立門戶。
居然有侯位了!還有食邑!
羅紈之喜形于,迫不及待想拉著謝昀問個清楚。
等待是熬人的,尤其是不知道時間的等待,羅紈之沒想到謝昀前腳剛走,就等得如此焦急,坐都坐不住。
頻頻打發人去瞧,郎君回來沒有。
可謝三郎正被人纏著,輕易不開,所以羅紈之等了一個時辰也沒等回來人,也不好意思再人替自己去看看。
最後故作鎮定起,告訴左右自己要去淨房,屋的喜婆、婢都看破不說破,笑著目送新婦出門去。
素心招來南星,他快點跑去前堂告訴郎君。
羅紈之在謝昀回來必經的路邊徘徊,回想那道封侯的聖旨,的角就一直翹著,想要也不下來。
這會不會太得意了?
羅紈之用手指按住自己的兩邊。
可是這本來就是一件很讓開心的事,高興一點也沒有關系吧?
羅紈之來回踱步,袍沉重也沒有讓疲累,就好像忽然有了用不完的力氣。
“怎麽跑到外邊來了?”一道笑音隨風傳到耳邊,羅紈之立刻扭過頭,歡喜道:“三郎我……”
誰知謝昀已經走到的後,忽然把攔腰橫抱起來。
羅紈之的話戛然而止,變:“三郎你做什麽?”
“嗯?不是等我急了嗎?”謝昀低頭看。
樹下掛著燈籠,火出紅的薄紗,同映在郎君緋紅的臉上和他過分晦暗幽深的眸子裏。
羅紈之心弦一,渾發,小聲解釋:
“我是想問郎君聖旨的事,才不是……才不是……”
“那是我急了。”謝昀自然而然就攬到自己上,又啞聲道:“你看月亮快到中天了。”
今夜,時已不多矣。
羅紈之明白他的意思,手攬住他的脖頸,臉也依偎上去,溫熱的呼吸都吹拂在郎君上下的結上。
“那,我們快些回屋吧。”
學霸女神超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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