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和好 沉澈，我深骨髓的。

沉澈在屋子裏收拾了一小塊能坐的地方。江雨濃窩在他懷裏,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往。

指著窗戶前那張破舊桌子, 緩聲說：“現在回憶我的年，漫長的時裏, 我幾乎都坐在那個桌前，豎起耳朵聽外面的一切聲音，尤其留意跟我有關的話題, 或者誰到了我的門口。”

“年時坐在這裏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在留意，”江雨濃說，“我害怕所有的人, 雖然在這個屋子裏的, 都是跟我有緣關系的家人。因為一旦有人靠近這裏，或者提到我的名字, 我不是要挨打, 就是要挨罵。”

“所有的聲音，都會嚇到我……”

“這裏沒有床，我睡在那個地方，”江雨濃指了指牆邊, “從有老鼠聲睡不著, 從害怕老鼠，到後來大半夜醒來發現有東西在上, 睜開眼察覺是老鼠後, 我能淡定地跟它四目對視2秒，然後輕輕把它拿開。”

沉澈聽著，他沒有打斷江雨濃, 任由沒頭沒尾，毫無邏輯地說著。

他知道，只要江雨濃願意說出來，把那些抑心底太久太久的污濁願意吐出來，才會是全新的。

“養兒防老，傳宗接代，延續香火……因為這種執念，他們曾經打掉過6個孩子，只因為那6個孩子都是生……”

“後來千求萬求，用盡各種方法懷了我，”江雨濃又往沉澈懷裏了，抱著沉澈的腰，“我覺得是老天讓我來到這個世上，因為不論算幾次卦，不論找誰把脈，得到的結論都是男孩，所以他們才生下了我。”

“但在看到我是孩兒後，他們崩潰了。于是往後的日子裏，只要我稍有錯誤，就會挨打挨罵，每天都在被拋棄的邊緣。甚至——”

江雨濃了握著沉澈胳膊的手，頓了兩秒才說，“甚至李建山，都曾對我有過不該有的想法。他那惡心的東西沒有留在我上，卻留在了記憶裏。”

“那個味道，那令人作嘔的味道，我曾以為一輩子忘不掉的味道……”江雨濃抿，沒再往後說，“幸好有你沉澈，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能遇到你……”

沉澈皺眉，低頭親吻了一下江雨濃的頭發。

抱著江雨濃的雙手一下下著，盡力給安。

“我并不害怕他們，可如果被拋棄，那麽小的我沒有能力活下去。”

“小時候，我無數次看著窗外的月亮對自己說：江雨濃，現在就是你最難的時候，等上了大學，等遠離這裏，等到你年，一切都會好起來……我跟你保證……”

……

“我弟弟李子豪，跟李建山姓，寓意是他李家的兒子，李家因他自豪。而原本給我起的名字，江夢楠，我跟江淑嫻姓。”

“是給我改了名字，說我出生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所以取名‘雨濃’。”

“等到戶口出來，李建山和江淑嫻發現名字變了，只以為是工作人員記錯錄了，完全不關心。”

“他們看不到我的優秀，看不到我上的閃點。他們只能看到我間的那點東西，只能看到我的別……”

沉澈聽到這裏，原本就疼的心更加酸楚，像是被無數繡花針一下下著一樣。

這一刻沉澈才後知後覺，年時他曾對江雨濃說的那些所謂的、自以為的大道理有多可惡。

自己舐傷疤愈合，他像極了施暴者的同夥。

“沉澈，我不脆弱。可心最深的我，其實是有自卑的一面的。”

“因為我的父母僅僅因為我的別就否認了我，對我做那麽多不公平、甚至十分傷害我的行為，那我到底是有多糟糕？”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是要分別的。”

“你應該知道了吧，李子豪被抓了，強|殺人。而江淑嫻和李建山車禍死了。”

“他們是接到警察通知，在去的路上出車禍的，”江雨濃揚揚眉，“當時，急壞了吧，畢竟那麽他。”

說完，江雨濃冷笑一聲，“呵，活該……”

盯著窗外，突然靜了。

但沒靜多久，又開了口，“沉澈，我跟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讓他們去死，沒想到，真的說中了……”

沉澈抱，用力抱，聲安說：“跟你沒關系的江雨濃，知道嗎？”

江雨濃沒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說：“沉澈，高中的時候，我不是故意要跟你分手的。”說到這裏，的聲音突然就哽咽了。

可以毫無覺地訴說自己的年，訴說那些不公平的待遇。

但是做不到用同樣的緒，訴說兩人的分開。

沉澈聽出了的哽咽，扶著的肩膀低頭看，輕地拂去眼角的淚，“江雨濃，不重要的，沒關系。”

“重要，”江雨濃搖搖頭，擡眼看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通紅，鼻尖也染著，“很重要的沉澈，我對你說了太多太多不好的話了，我還打了你……”

“但那些都是假的沉澈，我沒有不喜歡你，也沒有拿你做實驗品。”

“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的，哪怕你出國了，我也會爭取換生的名額去找你的。”

“但那天江淑嫻知道了，所有同學都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我不想你影響沉澈。”

沉澈重新把江雨濃抱回懷裏，他眼底也忍不住溢滿淚水。

他一下下護著江雨濃的頭，聲音溫到不行，“沒事的江雨濃，我從來沒有當真過，真的。”

江雨濃一側臉頰著沉澈的膛，看著那張桌子，看著窗外的藍天，輕聲說：“沉澈，18歲生日那天，去世了，所以我才跟你說了那樣的話。”

“年時的我，經歷了兩個很重要的人的離開，所以在上，我從來都不固執，能接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以各種方式離開，”江雨濃說，“我渾厲刺，卻為了生存，又在刺上放了顆棉花糖。”

“我面對所有人的時候都是假的，唯獨對你是真的。”

“所以那時候我能想到的，就是把你推開，永遠不要沾染那些。”

“但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沒有想過那樣極端的分離，你要如何消化……”

“對不起沉澈，對不起……”

“我真的沒有想過，你會我那麽多年……真的……”

“我，從來都不敢想……”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緒，說到這裏，江雨濃又控制不住了。

閉眼，把頭埋進沉澈懷中，像是在呢喃，“因為我真的覺得，我的親生父母都從來沒有過我，你又怎麽會呢……”

沉澈的心碎了。

他抱著江雨濃，輕拍著的後背，溫聲道：“江雨濃，他們就是不你。他們如果你，不會這樣對你。”

“所以江雨濃，你不需要愧疚，知道嗎？”沉澈低頭，靠近江雨濃，“你從來都不欠他們什麽。”

江雨濃沒再說話，只是埋在沉澈懷裏，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互相依偎擁抱了許久，江雨濃才從沉澈懷裏出來。

沉澈彎下子，與平視，指尖去臉上掛著的淚痕。

“江雨濃，謝謝你堅持了下來，謝謝你沒有放棄。謝謝你賭上所有，來了八中，”他說，“18歲那天跟你說過的話，現在再跟你說一次。”

他捧著的臉，像是捧著一件舉世珍寶。

“你的出生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幸運，我很慶幸你出生了。”

江雨濃著他，突然笑了。

問：“你不會覺得我很冷嗎？”

“怎麽會？”沉澈說，“相反，我覺得你很善良。”

“善良？”

沉澈點頭，“嗯。”

江雨濃歪頭看他，問：“我怎麽會善良，我滿厲刺。”

“但你為了不傷害別人，每刺上都了棉花糖啊，怎麽能不算是善良呢？”

“我那是為了保護我自己。”

“但你也保護了別人呀。”

江雨濃看著沉澈，忽然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要說什麽。

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善良，也從來不覺得刺尖端的棉花糖，是為了保護別人。

可又如沉澈所說，確確實實，也保護了別人。

如果這樣看，如果從這個角度想。

確實很善良。

但從來沒有人發現是善良的，就連自己都沒發現。

的沉澈，卻發現了。

“沉澈，謝謝你。”江雨濃說。

沉澈笑了，捧著的臉輕輕親了一口，而後拍了拍的頭，起拉著的手說：“走。”

“去哪兒？”江雨濃問，但卻已經站起來，跟著沉澈往外走了。

沉澈看著，眉眼笑月牙，“到了就知道了。”

大門外，沉澈的車就等在了那裏。兩人上車後，沉澈給司機看了一個位置，十幾分鐘後，兩人到了。

是學校。

一所高中。

今天是周末，學校不上課。

沉澈牽著江雨濃的手走到大門口，跟門衛說了什麽後，門衛還真就開門讓他們進去了。

江雨濃震驚，“你跟大爺說什麽了，他居然放我們進來？”

沉澈偏頭看，挑著眉，特欠地回答，“。”

“……”

他牽著江雨濃走到場，了外套遞給江雨濃，然後又拿出手機調出計時，“江雨濃，幫我計時。”

“計時？”江雨濃接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又擡眼看沉澈，“為什麽要計時？”

沉澈沒說，自顧自地走到最外圈跑道，簡單熱了兩下子後，做了起跑姿勢。

“我準備好了江雨濃！”

江雨濃明白了，他要跑步。

但，為什麽呢？

不過沒問，而是配合著大聲喊道：“3，2，1，開始。”

隨著開始落地，沉澈跑了出去。

他穿了休閑服，也不是平時喜歡的豔麗，而是一淺咖。

林雪淺結婚，他除了到的那天還是西服外，這兩天都是低調的休閑服。

太堪堪留在地平線，金芒如同細碎的金箔，鋪滿了紅的跑道。

穿了暖和長的沉澈飛馳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堅定而有力。

照在他上，狹長的影子隨其後，隨著他的步伐在跑道上拉長、短，仿佛在和他一起奔跑。

最後一圈完後，沉澈直接跑到江雨濃面前。他臉頰脖子都掛著汗珠，額前頭發也被打，幾縷碎發在上面。

“多長時間？”

聽他說話，江雨濃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計時，立馬低頭按了暫停。

“3分57秒。”江雨濃說。

“yes！”沉澈聽完後雙手握拳在空中揮了一下，“你看，江雨濃，沒有什麽是不能克服的。”

江雨濃倏地明白了他為什麽要跑步，因為高中時他的1000米測是卡著時間線合格的。

但現在，如果不是自己忘了在計時，他估計也就用了3分50秒，對于非運員的沉澈來說，這是非常好的績。

他在用實際行告訴自己，沒有什麽是克服不了的。

沉澈背對夕站著，金黃的打在他上，連頭發都發著。

閃閃亮亮。

四目相視，片刻後，江雨濃出笑。

“嗯，”點頭，“沒有什麽是不能克服的。”

看著沉澈，他眉眼一如當年，純淨明亮。

看他又往前邁一步，靠近自己，彎下腰，角微扯，出那顆自己很喜歡的虎牙，著嗓子說：“江雨濃，跟我重新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吧，你來選擇你的家人。”

江雨濃目閃。

沉澈看著，繼續鄭重道：“這一生，真的很短很短，沒有人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我們已經錯過了八年，人生到底有沒有下一個八年，誰都不敢保證，你確定要留憾嗎？”

“江雨濃，”沉澈擡起手，輕輕覆在江雨濃頭上，眼睛裏是火紅燃燒的夕，“和好吧，好不好？”

江雨濃看著他，發現他還是那樣的恣意熱烈，還是那樣意氣風發。甚至跟自己待一起的時候，眉宇間的氣質都沒有變。

澄澈、純粹。

他不擅長耗費時間的東西，但他用了八年時間，讓他們重新走到一起。

江雨濃忽然想起了那個油桃，那個壞掉前才舍得吃了的絕甜油桃。

還有兩人第一次融那天，寫的那篇日記：

在黑暗裏待久了，就一束深骨髓的。

但我是被世界拋棄的人，我只能自己自己。

我不會再擁有那束，所以每個擡頭的瞬間，世界都是灰的。

直到遇見沉澈。

沉澈，我深骨髓的。

……

“沉澈，你接過吻嗎？”江雨濃問他。

沉澈反應了一秒，忽地笑了。

他給了跟當年不一樣的答案，“當然！”

話落，他上前，迫不及待地擁著江雨濃，含住了的。

晚霞如錦，彩霞滿天。

無人的校園場，炙熱燃燒的夕，

26歲的沉澈和即將26歲的江雨濃，忘擁吻……

生命漫長又短暫，這世界各花各，各各眼，自己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