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南喬回了酒店洗澡，所以病房裡，只有張阿姨和一名護工在。

後第三天，外婆已經能夠吃一些容易消化下嚥的流食。

清菜小粥，夾雜著沫蛋羹的味道，見孫進來，外婆連忙指了指旁邊的保溫桶，說還剩下很多，讓也來一碗。

中午在食堂吃了個七分飽，雲糯看著確實有些眼饞。

張阿姨心領神會地替盛過來，孩湊近聞了聞，直說好香。

“好吃就多吃點，糯糯太瘦了。”

勺子送裡，雲糯含糊道：“其實念高中那會兒我更瘦，後來上大學，喜歡出去吃路邊攤，整整四年長了十多斤。”

外婆跟著點頭：“這孩子的質，是傳了媽媽和外公，易瘦不易胖，但我瞧著近三個月，崇月沒在邊，糯糯這臉盤子又瘦了一圈，大不如從前圓潤。”

有這麼明顯？

雲糯邊吃邊了自己的臉蛋，覺沒什麼區別嘛。

喝完粥，張阿姨收拾好餐回景安佳苑，說下午去市場買點蝦，晚上給老人換換口味。

護工則拿著保溫壺出門去打熱水，病房裡只剩下祖孫兩人，外婆側從旁邊屜裡，拿出一沓用牛皮紙袋裝著的現金。

味道悉，是雲柏淵的錢無疑。

奇怪，上次過來明明都沒來得及說上話，他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把錢塞進屜的。

金額不小，有多雲糯不太清楚。

只聽外婆囑咐道，讓趁週末有空，把錢給雲柏淵捎回去，自己雖然年紀大了，但手裡還有些積蓄，不要不就拿錢，而且平時日常開銷不大，也用不到那麼多。

雲糯無法擅自替父親做主，就這麼悶不吭聲地收下。

猶豫幾番，問出那個縈繞在心裡多年的問題，“外婆，您一直不肯收我爸的錢，是因為在生他的氣嗎？”

外婆不解：“生什麼氣？”

默住兩秒，雲糯乾地道：“氣他以前忙於事業，忽略了家庭，和我媽媽。”

知道不該在外婆生病的時候，提及陳年舊事，可十幾年過去，有些謎團若是再不解開，還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越積越深。

看孩滿臉認真的模樣，外婆慈地笑了笑。

老人家手了的腦袋，安道：“沒有你想的那回事，我不收你爸的錢，只是為了一視同仁，不信你去問問你小姨，見我哪次收過你姨父的錢？”

“可是為什麼要拒絕，子盡孝天經地義，這沒什麼的。”到不解。

外婆解釋說：“你外公生前留下一大筆錢，足夠我花這輩子了，錢財乃外之，夠用就好，多了反而招惹禍端。”

果然是上了年紀的人，思想比年輕人通的多。

這樣一來，雲糯倒勉強能接。

心裡的石頭落地，轉頭看了眼床頭掛著的，還有五分之一，等陪著外婆把剩下的掛完，正好就到上班時間。

沉默間，又聽外婆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你五歲那年，你媽媽就查出了心臟病，所幸不屬於先天，沒有傳到你上。

當年的事，也不能完全把責任推給你爸，是你媽媽怕我們擔心，一直瞞著，起初以為只是小問題，卻不想最後拖了大病，再做手，已經為時太晚。”

從小到大，自母親去世後，這是外婆第一次主在面前，談及自己大兒的事。

曾經，全家人閉口不言，因為都知道，南熙的死給這個大家庭帶來的傷痛有多大。

如果說，當時的雲糯尚且年，不諳世事，只能一味的想念和哭泣。那麼年邁的外婆，卻要嚥下苦淚，承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錐心之痛。

那年的冬天尤其冷，冷到南家上上下下，包括周圍所有的親戚朋友，幾乎都不敢再提及跟南熙有關的一個字。

時間可以平傷口，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和默守。

所以，小姨守了外婆整整五年，才收拾行李返回臨江。而外婆則守著自己孫，一直到現在。

曾經南喬問外婆，既然姐夫忙於事業，無暇顧及家裡，為什麼不把糯糯接到邊，祖孫兩人有個伴，平時還能說說話。

外婆卻說：“這孩子失去了媽媽，不能再沒有爸爸，如果現在讓父倆分開，從此以後，恐怕糯糯生疏到，連一聲‘父親’都不願意了。”

南喬聽完心裡大震，細細味母親的話，才方知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病房安靜，雲糯坐在床邊，聽著外婆慢慢回憶往事。

從零碎的言語間，也瞭解到關於父親和母親，當年是如何相識，又是如何步婚姻殿堂。

雲柏淵從小家境貧寒，親生父母更是在他念高中的時候，就雙雙因病離世，即便如此，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他卻還是憑著超乎常人的毅力，自己勤工儉學，堅持唸完了大學。

畢業後，雲柏淵並未從事臨床相關的職業，而是選擇與人合夥開公司。

既是創業，就肯定需要錢，於是幾經周折，找到了圈作為投資人的外公。也因機緣巧合，讓當時陪同父親一起前來談專案的南熙，對年輕英俊的雲柏淵一見鍾。

看完專案企劃書，外公表面不聲，實則心對面前這位年輕人，卻另有考量和打算。

他看重雲柏淵在經商方面的天賦，想以高薪邀其加南氏，為他的左右手。

但云柏淵志不在此，當即想都未想，就開口拒絕。

畢竟年輕氣盛，在外公看來，當時的雲柏淵，未經社會毒打，難免顯得浮躁和心高氣傲。

以至於，後來得知自己兒，竟然為了一個前後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就賣掉祖母留下的針，去幫對方籌組啟資金時，當場震怒。

外公大發雷霆，甚至差點手，好在被外婆及時攔住，苦口婆心勸後，看到自己兒一直替雲柏淵說好話，說這輩子非他不嫁，無可奈何的同時，心下來，才慢慢鬆了口。

後面的事，彷彿順理章。

兩人在一起，往半年，結婚，生子，雲柏淵的事業跟著蒸蒸日上。

唯獨令人捉不的，就是自那以後，無論如何，雲柏淵都不肯再接老丈人的資助。

雲糯聽完，反應有些遲鈍。

尤其在得知，原來父親和母親結婚的背後，竟還摻雜著如此多的細節，一想到這點，心裡就覺得很不是滋味。

所以，公司最後改名為南熙，其實是雲柏淵想時刻提醒自己，當初一無所有，是誰給了他希和支援？

好像一切都對，又好像一切都是錯的。

這種覺很複雜，說不上來，究竟在糾結什麼。

看著時間已不早，外婆連忙催促，讓按時上班，別在實習期遲到，給同事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雲糯恍然回過神，一看手機，距離兩點只差五分鐘。

趕起，幫外婆掖好被子，叮囑了護工幾句就匆忙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心裡仍舊堵得慌，忍不住轉過去，輕聲問外婆：“那婚後，我爸和我媽的好嗎？”

之中，不明白，自己在期待著什麼答案。

孫滿臉認真的樣子，讓外婆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沉默幾秒，和藹笑道：“你母親故去後，你父親十幾年未娶，足以見得，兩人之間肯定是深厚的。”

深厚。

這四個字靜靜落心裡，帶著微微的意。

崇尚自由的，或許不太懂，那個年代的婚姻，到底象徵著什麼。

小孩子才會執著地想去尋求真相，而大人只會說，‘算了吧’。

可能，這就是父母。

是麼。

不確定。

或許等以後年過半百，再回想起有些事，大概不會像此時這般難以接。

-

週末該值班，下午的急診科，比往常祥和不。

當然，這種‘祥和’僅僅只針對於沒有車禍和意外事故發生，而出現急疾病的患者，仍是一如既往的頻繁和集。

總之，只要不見，就是難得。

五點左右，雲糯剛參與完對一名心梗塞患者的搶救，走出急救室，聽到外面傳來有人給‘周副主任’打招呼的聲音。

背脊下意識直，站在門口，等著腦子裡那道影出現。

但過去好一陣，沒了靜。

正到困，肩膀被陳佳釀拍了一下，“別看了，剛剛送來一對車禍，男的頭部被異刺，的腹部嚴重失，神外和普外都到了。”

車禍。

好吧，怕什麼來什麼。

恰逢蘇淳從旁邊經過，雷厲風行地代二人，“雲糯跟我走，陳佳釀去協助2號搶救室，速度要快！”

一個激靈回神，連忙行。

診斷室裡，坐著本次車禍的肇事司機，也就是過錯方。

中年男人，四十歲出頭，除面部有淤青和傷以外，目前看不出其他問題。

但為了保險起見，蘇淳還是建議男人去做個CT，後者一聽至得耽誤半小時，直接拒絕。

“那兩口子撞什麼樣沒看見？再看我，有事嗎？沒事兒！連老天爺都不敢收我，去做那玩意兒幹什麼，吃飽了撐的？”

“還有，廢話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去打電話我的律師和助理過來，沒工夫跟你們耗這兒，我趕時間。”

男人邊說邊從椅子上起，滿臉著不耐煩，非但沒有作為過錯方的自責和覺悟，還一副‘老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嘚瑟樣，看得蘇淳想衝上去給他兩大耳刮子。

雲糯出聲道：“做不做CT確實是你的自由，如果你非要離開，就先在這上面籤個字，說明是你自己主拒絕檢查的，今天從咱們醫院踏出去，再出了什麼事，就是你自己的責任。”

對方一聽發出不屑冷笑，二話沒說，奪過孩手裡的筆，就在上面簽了字。

完事走人，背影那一個瀟灑。

：......

看雲糯一臉懷疑人生的表，蘇淳嘆氣表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在急診兩個月，足夠你味人間百態，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慢慢習慣吧。”

然而，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不到兩分鐘，護士匆匆忙忙跑進來，指著外面焦急道：“剛剛那個肇事司機，在門口吐倒下了！”

什麼！

兩人面面相覷，立即跑出去。

急診大廳，已有醫護將人抬進了搶救室，齊慎剛好趕來，仔細檢視病人瞳孔，呼吸和心率，然後人趕送去CT室，做頭顱平掃。

很快，影像出來，果然不出所料。

遲發外腫，中線移位，需要馬上清理腫。

可眼下老周正在手，科室剩餘能用的醫生，有一個在休假，另一個也還在外地參加學會。

怎麼辦，怎麼辦。

該找誰。

齊慎拿著病人的CT片子，腦袋都快炸了，旁邊護士催促，“齊醫生，咱們到底往哪兒推啊。”

“先推進手室，做前準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打聽到況的雲糯，來到手室外的走廊，看齊慎蹲在牆腳，手裡拎著一罐飲料，頭埋膝蓋，整個人顯得特別難過。

“齊老師。”

孩的聲音喚回他的神志。

雲糯走到齊慎面前，輕聲道：“其實我們都在期待你的第一臺手，周崇月曾說，如果你願意，你會是一名很優秀的主刀。”

呵，優秀。

連手都不敢上，算哪門子優秀。

可是人命大於天，再耽誤一會兒，病人就撐不住了。

就像老周說的，他不可能當一輩子助手，總要學會獨當一面。

做了整整三年的頭烏，再做下去，還配當什麼醫生。

齊慎長長撥出口氣，閉了閉眼，從地上站起來。

齊慎，齊慎，旗開得勝。

這是當年，父親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意義和期許。

能行麼。

箭在弦上，不行也得行！

易拉罐扔進垃圾桶，齊慎深呼吸，一條邁進手室的門，被孩喊住。

他轉過頭去。

雲糯眼神堅定，衝他了拳，“齊老師，加油！”

加油。

請記住今天。

這個意義非凡的日子。

*

恭喜齊老師殺青。

預計會在這個月31號大結局，寶子們記得來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