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箬住在錦城西的清坪街。

小房子，面積不大，但一個人住綽綽有余。

是母親生病后找了中介挑細選，看重小區的業負責，買下來重新裝修過，作為產留給明箬的。

門口的保安看到陌生車牌沒讓進，拿著登記本繞出保安室。

看到副駕駛位上的明箬，才一改板著的臉，笑瞇瞇打招呼：“小箬回來了。”

明箬彎了彎，聽出來人是值班的哪個保安，語調輕快：“王叔叔晚上好。”

王叔看了看駕駛座上的男人。

門口路燈前兩天壞了，業約了人明天來修，如今照亮門前道閘這塊地方的，只剩保安室的小盞燈。

線朦朧，影影綽綽勾勒出男人凌厲的下頜廓。

浸在昏暗中看過來的烏眸，雖是帶著淡懶笑意，卻莫名給人一種兇且拽的覺。

王叔咂咂，詢問道：“小箬，這是你的網約車？”

外來網約車一般是不讓進的，但明箬況特殊，業提前代過，可以登記后開進去。

明箬連忙搖頭：“他是，嗯……我的朋友。”

王叔一邊摁開道閘，一邊隨口調侃：“你朋友怪俊的嘞。”

俊嗎？

明箬也看不到。

只記得賀阿姨說自己兒子長相一般，也就剛過得去。

也不知道王叔這是不是客氣話。

短暫思忖間，轎車停在了樓下，商遲低聲提醒：“到了。”

明箬應好。

解開安全帶，索著去拉車門，推開一點兒隙，又猶豫著停下作。

“商先生，麻煩您送我回來了。”

明箬放慢了語速，放在挎包中的左手了兩下，齒尖在下側磨了磨，不知怎麼開口。

還是商遲敏銳看出的意圖，尾音勾著淺淺笑意。

“想給我什麼東西？”

明箬有些臉熱，嗯了聲，終于將手從包里拿了出來。

商遲已經非常自覺的手過去，指尖輕明箬的手腕，以作提醒。

“放吧，我接著。”

明箬就松開手指。

鐳紙包裝的糖果噼里啪啦落在商遲掌心，還有幾顆互相撞著，骨碌碌從掌側滾下，掉在了座椅上。

折著外頭的路燈，像是在車落了幾弧小彩虹。

明箬快速又小聲的說：“這家的糖很好吃，請商先生吃糖。”

說完，像是終于松了口氣，屈指蹭蹭泛發燙的臉頰，側頭推開車門，匆匆下了車。

不等商遲再說什麼，就先道了別。

“今晚謝謝商先生。”

“商先生再見。”

商遲頷首：“再見。”

明箬彎眸出一個笑，兩側的梨渦淺淺。

將折疊盲杖抖開，敲著地面，篤篤遠去。

影沒單元樓的影之中。

商遲收回視線，低眸看著手中的糖果。

上個月回家，好像在小侄滿滿那兒看到過一樣包裝的糖果。

他拿了顆吃，還被小孩兒氣得追著打，直說這是老師獎勵給的。

原來是這個明老師。

商遲眉梢微挑，欣然接自己和小胖妞是同樣的、被獎勵糖果的待遇。

也不對。

滿滿也就拿幾顆。

自己可是接了一大把。

商遲邊笑意愈深，頗有幾分得意，轉手將糖果放置盒，又撿起落在座椅上的一顆，拆了包裝，丟口中。

清甜的荔枝味在齒間蔓延開。

夜寧靜，隨風傳來細碎的清洗碗碟、絮絮輕語以及小孩兒嚎啕大哭等極有生活氣息的靜。

商遲懶懶抬眸，注視著前方的小樓。

過道的窗戶出聲控燈。

啪的一聲關門聲后，沒有其他聲音，樓道燈慢慢又黯淡了下去，重新回到一片漆黑。

商遲的視線定格在同樣漆黑的房間窗戶上，等了片刻不見屋中亮燈，齒間咯吱咯吱咬著荔枝糖的作一頓，突然反應過來。

“忘了。”

他低聲喃喃：“不用開燈的。”

常于黑暗中的人，好像已經不需要了。

-

住了十幾年的房子，每一都無比悉。

明箬在玄關了大張的巾，簡單拭過盲杖，折疊放好，才輕巧流暢地往里走。

目標明確地穿過客廳，走到臺的玻璃門旁。

沁涼秋風送來小區路邊晚桂香氣。

輕易又將人的思緒拉回到餐館外的路邊。

明箬將頭輕輕靠在窗邊，側耳捕捉車輛啟離開的聲響，又等候這涼風吹散面上久久不散的熱意。

本以為上次相親就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沒想到這麼巧，滿滿竟然是商遲的侄。

明箬不回想起小胖妞隨口說起的那位小叔叔。

滿滿被教得好，在外頭很談及家庭況，只那次，和小湯圓湊在一塊嘀嘀咕咕，小大人般大聲嘆氣，聲稚語。

“說，如果可以和機人結婚的話，我小叔叔一定是第一個去領證的。”

“上回他們吵架，小叔叔好久沒回家，去問爸爸，爸爸說他住在公司里了，好像就在地上打地鋪，可慘了。”

“湯圓，你舅舅沒工作好可憐，不過我小叔叔有工作也很可憐的。之前他買了輛車，說浪費錢，買了車也是拿來載機人，沒老婆接送，所以不給他飯吃。”

“……”

明箬眨了眨眼，忍不住想，商遲好像因為相親結婚的事，和家里發生了不小的矛盾。

加上前頭的大哥已經結婚生子，滿滿都這麼大了，也難怪賀阿姨心急。

都把人到公司去打地鋪了。

不過……其實也能現出商遲的堅決態度。

明箬微微低頭，了下發熱的臉頰，輕輕吐了口氣。

今晚的這餐飯，可能是因為上次見面的匆匆道別，商遲想要彌補。

也可能是因為意外發現也算滿滿的古琴老師，商遲作為滿滿的小叔叔，希多照顧滿滿。

總之，商遲早就已經把自己不打算結婚的態度說得很清楚了。

也絕不能胡思想。

絕不能把某個瞬間恍惚覺的對方的溫當真！

商遲的溫，是出于自禮貌教養。

而不是因為。

在晚風吹拂下，明箬漸漸梳理清楚思緒，從下午在琴室見到商遲就七八糟的腦袋也沉靜了下來。

再回想今晚自己的糟糕表現。

“……”

嗚。

明箬又將腦袋往窗沿邊撞了撞，攏著長睫無聲嘆息，只能安自己。

說不定之后不會再見了。

丟人……就丟人了吧。

反正也拯救不了了。

-

被明箬惦記的商遲，長屈折在轎車狹窄前座空間之中，里咬著只剩小小一粒的荔枝糖，隨手接通了電話。

是玩得好的發小打來的。

鐘昀：“在哪兒啊商二，林別苑還是西凌郡？”

前者是商家本家所在的富豪區。

后者是商遲名下住所之一的小別墅。

商遲懶聲道：“都不，明天要去公司，住附近。”

鐘昀靠了一聲，酸了吧唧，怪氣。

“云上府啊？商二手握幾個專利就是不一樣，花自己的錢，市中心二十來萬一平的大平層說買就買。”

旁邊進來一道男聲。

“地段確實不錯，就是兩百來平一個人住小了點，不然我也買一套了。”

鐘昀無能狂怒：“哪兒小了！哪兒小了！嫌小給我住，我就住小的！”

商遲角一挑，語調輕描淡寫：“又不貴，主要是離公司近，下班回去那點路和在公司打地鋪沒什麼區別，省了通勤時間。”

鐘昀：“靠！這個你不裝能死？？！”

“你上回還買了大兩千萬的車！我說想借來開開你不給，轉頭拿去送你們科研部的破零件！”

鐘昀含淚怒吼。

“雖然你們單逍遙自在、想買什麼就買，但老婆暖床親親還有管工資卡的快樂，你們這群眼里只有錢的人，永遠都不會懂的！”

“……”

電話兩頭都沉默了片刻。

商遲屈指，點著方向盤，遲疑著開口：“又被老婆停卡，來找人接濟了？”

鐘昀：“……嘿嘿，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