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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2章 心中無事

「我們相識相多年了，卻從未相知嗎？」

黑棋里的聲音道：「路就在那裡。我們的路斷了，還有人繼續走。」

「人總要走路。有一天我們不在了，我們的學生都死了，還會有人接著走這一條路。」

「但如果就連我們這些拿住史刀的人，也背棄了歷史，史家就不存在了。」

「先賢宋求實，鑿刻曬書臺，晾曬文字，也袒腹其間，曰『心中無事』。」

「壘土為階終至頂，萬古而今，勤苦書院記史第一。百世儒生，咳為墨，歷代宗師，有善終……遂此名。」  s͓͓̽̽t͓͓̽̽o͓͓̽̽5͓͓̽̽5͓͓̽̽.c͓͓̽̽o͓͓̽̽m為您呈現最新的小說章節

在左丘吾近乎失控的緒里，黑棋里的聲音如此冷峻，的確有一種近乎無的覺，但又有一種永不回頭的堅決;

他說：「左丘吾，我這一刀若是偏移了真相，壞的是史家的碑。這才是真正的斷絕了這條路。」

左丘吾恨聲道：「你這一刀不偏不倚，留下的是一無際的墳塋。多人尋不見骨，以冠作冢——你刻寫的是勤苦書院的墓碑！」

「歷史會記得一切。」黑棋里的聲音說。

左丘吾聲音高起：「留下來的才能夠為歷史！」

「怎樣才能留下來呢？」黑棋里的聲音問。

左丘吾也平靜了下來，他說：「活著。」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枯榮生死，誰又真正留下？」黑棋里的聲音道：「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人，都無法抵達壽限，百年而終，都算奢求。神臨朽金，真人同蟪蛄。絕巔萬載，幾人壽全？」

「都是死的死，散的散，風吹滿面雨。」;

嗒！真有一滴雨，落在棋盤上。也不知是誰的淚。

黑棋里的聲音繼續道：「……曲筆而活，只留存一時。直筆而死，才可以青史永彰。」

左丘吾立著眼睛：「你自去永彰青史，我只要勤苦書院春秋鼎盛。」

「你寫了一部名為《勤苦書院》的故事。」黑棋里的聲音說。

左丘吾糾正他：「它不是故事，而是正在發生和將要發生的現實。這本書會是勤苦書院最完的歷史篇章。」

「哪有完的歷史呢？真相常常是的傷口，總是伴隨可憎的面目。」黑棋里的聲音道：「就算你把這部書寫得天花墜，文采飛揚，它也只能作為一部小說存在，而不是一部史書。它永遠不會為經典。」

虞周死後，聖名不傳。小說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小說自也遠不能跟史書相比。;

「你的眼裡只有經典，司馬衡。」左丘吾搖頭：「你在寫史的過程里丟失了人。你是歷史的工，而非一個創作的人。」

天下第一書院的院長，看著昔日摯友，眼中滿是失：「你的一生只為《史刀鑿海》，可《勤苦書院》是我的一生。」

昔日讀書時，他以字果腹，嗜書如命。唯獨列國國史，他放在一邊，一句都懶得讀。

他說「各國史書，每多矯飾，如敷男，不見底坑窪。」

他說，不讀也罷。

那時他對歷史真相的執著不弱於司馬衡，他也曾立志要為這個世界記錄真相！

可是代價呢？

真相的代價，誰來承？

到底要死多人，要流多，才能明白……;

刀筆是傷人的刀！

在那個雪夜裡他已經發誓，他要糾正這一切的錯誤。

「大夫有諍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士有諍友，則不離於令名。」左丘吾誦讀著先賢之言，在意海冰棺里，儒衫獵獵！

他明明被【如意·千秋棺】凍結，被【大燕山河】鎮封，可是他卻邁步往前。

「昔日你為我諍友，使我明道。今日我為你諍敵，你醒神！」

他出名門，父親是一代名儒，母親乃大宗嫡，從出生起這個世界就圍著他轉。年輕的時候很浮躁，仗著天賦過人，懶於用功，常常應付差事。「筆非【毫山】不用，紙非【春雪】不寫」，天南海北的名硯，他收集了三百多方，可是書院布置下來的課業，他全部請人代寫，或者草草揮就。

還是司馬衡指著他罵，說「不工字者，筆墨千盒。」;

他才幡然醒悟，刻苦用功，練得一筆被稱為「絕品」的字，終一代宗師。

今天誰能讓司馬衡醒悟呢？

他知道沒有人可以做到。

可是他又想，非左丘吾不可！

覆手鼎的姜，在某一個時刻，另一隻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上，青衫角都揚起，但長相思終歸是沒有出鞘。

於是左丘吾一步出意海。

湖心亭里，棋盤之上，二百六十七個左丘吾時，同時抬手，握住了棋格邊緣。仿佛獄中惡犯，同時抓了牢門！

一筆直如劍的書簡，忽然出現在黑棋子所在的棋格囚籠里，地在四緣。在秦至臻的鐵壁之上，又築了一道牆。只是這些「書簡牆」，刻字無算，字字擔山。

那顆撼時間，一度搖了棋盤的黑棋子，竟一時「啪」地一聲，在棋格囚籠之底，仿佛砸進了棋盤裡面！;

而左丘吾的真，亦在此刻，踏亭中。

斗昭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坐著不。眾生僧人默默坐到了斗昭旁邊。斗昭想了想，挪了個位置。

秦至臻定沉思，劇匱也一手拈棋，靜而不語。太虛閣眾人對外總有一貫的默契，姜本尊在意海里的沉默，於此得到延。

儒家二老皆正坐。

左丘吾站在門口道：「你們來得太快，作太果決，在很多事都沒來得及發展的時候，就已經直擊要害，控制全局……不愧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天驕。但你們太趕時間，也就忽略了細節。只以我為目標，因而錯過了這些世界。」

「我不是說那些你們不看的故事，不怎麼在意的角。我是說，世界——」

他莫名地問道：「沒有人認識這座涼亭的風格嗎？」;

沉默了許久的孝之恆，在這時開口：「神話之末，仙宮之初。這是那個時期的建築風格。飛檐是尋仙燕尾，亭角是通天神塔。還有一些相對混的道紋，那是一個比較迷茫的時期——左院長，這次的事，你還需要再斟酌。」

左丘吾嘆了一聲：「還是孝先生淵博！」

他說道：「我在每一個歷史篇章里，都做了細微的調整，布置了不同時代的建築風格，它們不會現在最後的歷史篇章中，但卻真實存在於不同的時空——那也是我往來不同篇章的門。」

「誠如諸位所想。」他定聲說：「在這部名為《勤苦書院》的史書里，理論上沒有任何封鎮能夠對我生效。我記錄了故事，也刻寫了時間，留下了無窮可能。」

人們面面相覷，似乎這時候才想起來……

左丘吾最負盛名的兩部著作，一部是《上古封印演變之我見》，還有一部，是《時代建築史說》！;

「也就是說。左院長編寫的這部史書，不止是紀傳，其實還有明確的時間線索。」孝之恆微微抬眼：「你在其中藏了答案嗎？」

「歷史總歸逃不開時間！」左丘吾沒有正面回答，或是現在回答已經沒有意義。

那些線索和答案，本該是若干年後等人翻。但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太虛閣如快刀破竹，一下子就砍到了底。

現在確實是到了面對一切的時候。

他徑直往前走，走到了劇匱的對面，直面法家真君的審視，坐在了那過去時里一直沒有人的石凳——

本該是為司馬衡留下的棋凳。

他說道：「姜真君留不留得住我，尚還有待驗證。不過他在封鎮上的造詣，的確非同一般。左某平生自負，若說有誰能在此道與我相較，當世只有此人——我相信他很快就會是現世第一。」;

眾生僧人沒有說話，連謙虛也沒有。

左丘吾又道：「劇真君自己跟自己下棋，終歸太耗心力。要延續雙方的落子風格，還要始終維持平衡，不輸不贏……天平的兩端，都在給你加擔子。勤苦書院的事，你們累，我作為院長，需要向諸位致歉！」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一容一在一一看！

劇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左丘吾探手棋簍，拿起了黑的棋子：「司馬衡落子極重，擅長『大勢至』，他的弈棋之，可稱天下無雙。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我要怎麼贏過他，最後想到了萬無一失的辦法——」

他說著話，將手裡的棋子，隨意地放在了死角：「我來替他下。」

啪！

落子無悔。

那環繞棋格囚籠的書簡牆，頃刻變作了整，連了一卷竹簡。;

最後是青簡一卷，將搖的時都捲走，將那枚代表司馬衡說話的黑棋，也捲其中。

「迷惘篇章三十載，刻痕不止八千年。司馬衡已經離開很久了，他的故事，我可以續寫。」

在亭外的虛無中，有什麼在翻滾。

在涼亭之中，左丘吾的聲音如刻刀。

他的目已經干涉了【黑白法界】，無形的力量將時了一麻繩，就此穿過了棋格囚籠里書簡，將它捆縛。而後如爬樓般，一級一級地將它送遠，竟就在眾人的視線里，逐漸消失不見。

在此世，坐在棋凳上執棋的他，相較於還陷在「迷惘篇章」里的那一個，的確占據太多優勢！

左丘吾坐得筆直，但低著頭，定定看著空空的棋格囚籠，那枚黑棋消失的位置：「時代建築是我的門，也是你的門。這是我一生至此，所創造的最強的封印，它可以代表我在封印上的最高就。我它……」;

他頓了頓，道：「就它『束之高閣』吧！」

「你唯一回家的路，就在勤苦書院。而從二百七十篇的現在，到最初的一萬兩千六百篇『紀傳』里，所有歷史延的可能和不可能，都為你鎖上了門！」

「司馬衡，永遠不要回來了。」

「就好好地做一個旁觀者，寫你冷酷的史書。或者有一天，不明不白地死在歷史裡。或者就終老在迷惘篇章中。」

眾人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也在等左丘吾下一步的作。

左丘吾如果只是單純地封死時窗，鎖住歷史門戶，永遠放逐司馬衡，他不必等到今日。也不用做這麼多。

「到你了，劇閣員。」左丘吾抬眼看著劇匱，用一種莫名的、竟有幾分請求的眼神：「我已經替司馬衡做出決定，你也應該代表你們的太虛閣，替我來落子了。」;

禮恆之不發一言，孝之恆也只靜看。

劇匱沉默著，將手中那枚白棋子，填進了白方的『眼』，殺死了白棋的一角地！

作為弈棋者，他應當爭勝。但作為【黑白法界】的主持者，他要做的是維持棋局的平衡。

左丘吾滿足地嘆了一聲，拈著手上的黑棋，在棋盤上空巡行，幾次來回後，停在了那頭聖魔所在的棋格上空。

他說道：「勤苦書院應該給天下一個解釋。這《禮崩樂壞聖魔功》，在書院已經潛藏了很多年。我把書院寫史書，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將此魔揪出。你們一頁一頁地尋我，我也一個字一個字地找魔——」

「我不得不撕掉的本來大有希那九十篇紀傳，都是魔所染的世界。我寄予厚的那些主角，開啟了魔的篇章。我棄掉的那些廢稿，也大多跟聖魔有關。」;

「不管是什麼原因。勤苦書院滋養了聖魔，就應該承擔責任。今日我，當效姜真君——」

「天刑煉魔！」

他的手指一松，這枚黑棋就墜落。

而在這枚黑棋墜落時，執棋之遽化流，竟然投棋盤中。

與此同時二百六十七個左丘吾時，同時在棋格囚籠里一躍而起——

他的確是封鎮無效，時不隔。若非一開始分割太過，被太虛閣打了個措手不及，分鎮各。本該在勤苦書院的歷史裡，是近乎無敵的存在。

流匯於一瞬間，這一刻主合時，真正完整的左丘吾，發出難以想像的威勢，如天之無垠，偏偏又局為子，小而無邊。

不阻止地落進了那方棋格，「啪」地一聲落定，同那顆聖魔的頭顱，共一間囚室中！;

天下第一書院的院長，走進了鬥場！

「愚不可及！結果早就確定，還在這裡徒勞掙扎。」

那顆聖魔頭顱猛地撕扯起來，瞬間顯化了形，卻是一位穿戴得、氣質儒雅的書生。他的眼神，給人以「仁」的。他面容，給人以「禮」的端莊。他的聲音在呵斥著，卻是恨鐵不鋼——

「通天大道不走，偏向小路頑行！」

轟！

左丘吾張開五指，一把就將他按在了牆上！「你也配跟我論道！」

湖心亭中，眾皆肅然。

左丘吾說的不是效仿余北斗鎮魔，而是效仿姜在天刑崖煉魔。

可是這兩者有本的不同……

《禮崩樂壞聖魔功》，並未丟失不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