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臘月，天氣越發的冷。

天上掛著明晃晃的日頭，卻依然冷的凍破石頭。

京城外，一片蕭瑟。

也只有家家戶戶煙囪冒出的的煙火，才給勉強帶來幾分生氣。

冬月二十九。

這是煤球廠會賬的時間。

崇禎起了個大早，推掉一切政務，再次微服出宮。

來到牛角村的煤球廠。

用于管事辦公的民房中，燒了好幾個暖爐，屋暖烘烘的。

云逍在堂屋里翹著二郎，悠閑地喝著茶，看上去心不錯。

林梳兒在一旁伺候著。

撥打算盤珠子的“噼里啪啦”聲，不斷從里屋傳出。

“最近在忙乎什麼，總不見你人影？”

云逍放下茶杯，示意林梳兒給崇禎和王承恩泡茶。

“快到年關了，事兒多。”

崇禎苦笑著答道。

每逢臨近過年，就是他這個大明天子難熬的關口。

雖說今年有了遵化大捷，擊退了建奴，使大明避過了一場浩劫。

可大明的局勢并沒有太大的改觀。

就一個字，窮！

晉商的事正在暗中推進。

白桿兵尚在進京的途中。

東廠和錦衛還在搜集晉商通敵賣國的證據。

因此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對晉商手。

如今國庫和帑都沒錢。

偏偏到都要用銀子。

崇禎焦頭爛額。

再加上擔心云逍這邊虧錢。

白頭發又添了不。

崇禎接過林梳兒遞來的茶杯，喝了一口，問道：“煤球廠這個月虧錢不多吧？”

云逍就是一陣‘呵呵’。

敢質疑叔父？

等會兒，這個月的賬目就出來了。

到時候用白花花的銀子打你的臉。

“叔父，這煤球廠的生意，下個月還是別做了吧？”

崇禎勸道。

叔父心懷天下百姓，高風亮節。

這一點不得不讓人敬佩。

可他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安安分分地當道士不好嗎？

多指點朕，等大明富強起來，這能救多百姓？

云逍白了侄兒一眼，懶得再說話。

這時一陣陣哄鬧聲從遠傳到屋里。

聽聲音，像是從村外工地上傳來的。

云逍眉頭微皺。

一名管事急匆匆地跑進屋。

“云真人，不好了！”

“工人們停工不干了，全都聚在一起鬧事！”

云逍眉一挑：“工人停工鬧事？”

這年頭的工人就有這覺悟？

這就知道罷工反對資本家了？

自己的心不夠黑，沒虧待他們啊！

崇禎神大變。

老百姓一旦被煽起來鬧事，那可是大事。

萬歷年間，蘇州兩千多織工暴，活活打死朝廷派去的稅。

事后朝廷殺了大批吏，這才將事平息下去。

煤球廠現在有五千工人。

這下子全都起來鬧事，那還不出大事？

王承恩急聲說道：“主人，云真人，趕離開村子！”

“走，去看看！”

云逍站起，整理了一下袍，輕描淡寫地說道。

崇禎大駭，“叔父，萬萬不可，太危險了！”

“都是一些老實的百姓，能有什麼危險？”

云逍淡然一笑，舉步朝屋外走去。

崇禎正要跟著一起，被王承恩死死拉住：“主人的安危要！”

“叔父都不怕，我又怕什麼？走開！”

崇禎甩開手，大步追上云逍。

王承恩嚇得面如土，亦步亦趨地隨著崇禎。

走出院子，他朝著不遠蹲在墻角的兩個百姓招招手。

兩個百姓裝扮的錦衛迅速過來。

王承恩安排道：“讓人進村，救駕平！”

皇帝出宮，當然不可能是孤一個人。

雖然崇禎每次微服出宮，沒有帶鑾駕，護衛卻是不了。

這次來牛角村，在村子里有十幾名錦衛好手近保護。

牛角村外，有足足兩百偽裝百姓的錦衛緹騎。

另外在五里之外，還有三千親軍。

就是防備隨時出現的危險。

煤球廠的工人鬧事，正好派上用場。

王承恩讓一人去調兵，其他人全都跟著崇禎。

一行來到工地。

就見數千工人，全都匯聚在晾曬煤球的空場地上。

領頭的正是那幾個以前的東江鎮兵卒，看上去緒十分激。

幾名管事正在前面焦急地勸解。

見場面并沒有失控，心一直懸著的崇禎，這才松了口氣。

只要沒出人命就好！

工人們看到云逍，頓時安靜下來。

云逍冷冷地說道：“怎麼了？都吃飽了撐的慌，在這兒鬧事？”

“云真人，你誤會大家伙兒了。”

杜大寒走過來，笑著對云逍說道。

他如今替代了李若鏈，了云逍的保鏢。

這次來牛角村，他也是跟著云逍，之前來工地找老伙計說話。

云逍問道：“怎麼回事？”

“今天不是發工錢嗎？”

“工人們說，云真人能給他們一口飽飯吃，他們就已經恩戴德了。”

“他們聽說煤球廠一直在虧錢，所以決定不要工錢，隨意給點糧食就行了。”

“管事們不答應，他們不干，結果就……”

杜大寒苦笑著一番解釋。

云逍愣住了。

不是罷工鬧事？

而是因為不要工錢？

大明的工人覺悟竟然高到這個地步？

崇禎瞠目結舌。

別的廠子，工人因為要加工錢才鬧事。

叔父的廠子，工人因為不要工錢鬧事。

這還真是天大的稀罕事。

王承恩趕朝后的一名錦衛揮揮手，示意去阻止村外的人。

搞半天，竟然鬧了個大烏龍。

這要是大軍沖進村子，那可就熱鬧了。

“胡鬧！”

“你們把貧道當是什麼人了？”

“干活不給工錢，貧道有那麼黑心？”

云逍臉一沉，厲聲訓斥。

工人們一陣。

杜大寒急道：“不是，云真人……”

云逍擺擺手，打斷他的話。

然后朝旁的一名管事一番吩咐：

“不僅工錢照發，從今天開始，每三天加一頓。”

“再給每人做一套耐臟的工作服，還有防塵的口罩。”

“另外，每天人燒足夠的熱水，讓工人洗完澡再回去。”

眾人全都呆住了。

接著工人們躁起來。

“云真人厚道人啊！”

“云真人，你這樣待我們，我們心里有愧啊！”

“不要工錢，打死我也不要工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