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屯小路上，趙軍雙手兜走在前面，後跟著張援民和李如海。

張、李二人走路過程中，你撞我一下、我頂你一下，倆人裡還小聲爭執著什麼。

想來這次就不是總結赤壁之戰的經驗教訓了。

趙軍從家出來之前，跟王蘭說他是要去徐長林家。可走著、走著，就到屯部了。

趙軍帶著二人一進屯部，就見趙國峰拿著爐鉤子，往那剛填完柴火的爐子上放爐蓋呢。

趙軍帶頭跟趙國峰打招呼，趙國峰衝他們一笑，道：“哎，你們過來啦。”

趙國峰話音剛落，屋外又進來一人，正是趙國峰的兒子趙金山。

“張大哥、趙軍、如海。”趙金山跟三人打招呼，趙軍笑著了一聲“金山”，李如海“金山哥”，而張援民只是向趙金山點了下頭。

這可不是張援民有錢飄了，他的好脾氣只對趙軍他們。就以前窮的時候，張援民的脾氣在永安屯也是有名的。

這一點，從他對陳大賴、劉漢山、顧洋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而當初徐長林看張援民給趙軍鞍前馬後的忙活，就曾說過張援民這老小子，不給一般人幹活。

這個一般人跟錢和勢力都不沾邊，得是能看得上張援民的，還得張援民能看得上的人。

以前趙金山就看不上張援民，去年趙家請客的時候，請了張援民一家，也請了趙國峰一家。

那天早晨趙金山去趙家的時候，看到張援民幫趙家掃院子，過去就喊了一聲“大”。

當時張援民沒理他，而如今趙金山管張援民張大哥，張援民還是不打算理他。

“趙軍吶，你們來是有事兒啊？”趙國峰並沒招呼趙軍他們坐下，因爲趙國峰知道，李如海是賴搭的人，但趙軍和張援民不是。

他們過來，那肯定就是有事，如果又是想從屯部借東西的話，出去拿就是了。

“沒啥事兒，叔，我們溜達、溜達。”看趙金山也在，趙軍就知道不能著急，正好今天帶了兩員大將，對付趙家父子足夠了。

聽趙軍說他沒事，趙國峰趕招呼三人坐下。

各自落座後，趙國峰對趙軍道：“趙軍吶，正好你來了。那啥……你要不找我，我還尋思找你去呢。”

“咋地了，叔？”趙軍問，趙國峰道：“你昨天整回來那些狍子，都安排出去啦？”

聽趙國峰這麼說，趙軍當即笑道：“叔，我明天給你送家去一個。”

聽趙軍這話，趙金山面喜，而趙國峰當即擺手，道：“不要！我買。”

“買啥呀，叔？”趙軍道：“咱兩家子一輩、父一輩的，你吃大侄兒個狍子，就當大侄兒孝敬你了唄。”

他們兩家關係是好，從兩家老爺子到趙有財和趙國峰，等到趙軍和趙金山這一輩差了一點，但也是不錯的。

“你可拉倒吧。”趙國峰仍然拒絕，道：“就這一年，我都吃你幾個狍子了？”

“那怕啥的……”趙軍還要再說，卻被趙國峰打斷，道：“行了，軍吶，這不是叔吃。要我吃的話，你給，叔就要了。這個我是拿去送人，該多錢，叔給你拿錢就完了。”

“叔，這……現在沒有大的了。”趙軍道：“昨天抓的，都是母的，最大的才五十來斤。”

“那就不錯了。”趙國峰說著，向趙金山擡手，道：“金山啊，去，回家找你媽取一百二十塊錢。”

“好嘞，爸。”趙金山起要走，卻被趙軍拉住。

“叔啊，要不了那些呀。”趙軍拉著趙金山胳膊，對趙國峰道：“你給我拿五十塊錢就得了。”

“那能行嗎？”趙國峰道：“你賣給永興，公的是一百，母的是一百二嘛。”

“叔啊！”趙軍道：“那不得分幹啥嗎？他們拿去繁，那就貴。你吃的話，那就便宜唄。”

“吃，那五十塊錢也下不來呀。”趙國峰如此說，就聽趙軍道：“叔啊，不能是錢吶，這不還有分呢嘛？”

人也有價呀！

“那行。”趙國峰聞言，也沒再客氣，當即對趙軍說：“那你就別拽著金山了，讓金山回家給你取錢去吧。”

“屯長啊。”趙國峰話音落下，還不等趙軍說話，張援民便起笑道：“錢倒不著急，誰也差不了誰。那啥……那個狍子都擱我們老舅家拴著呢，你沒啥事兒，你和金山跟我過去取唄。”

聽張援民這話，李如海眼睛一瞪，一臉的詫異。

趙軍帶他倆來的目的，就是讓他們支走屯部裡的人。現在張援民要一下帶走倆，那豈不是過了他李如海。

“那走吧。”趙國峰說起，手取拿狗皮帽子的時候，就聽趙軍說道：“叔啊，那你們跟我張大哥去吧我在這兒打個電話。”

“你打吧。”趙國峰啥都沒想，因爲趙軍總來打電話，而且以趙軍的人品的條件，他們屯部也沒啥值得趙軍拿的。

眼看趙國峰、趙金山都跟張援民走了，李如海手指門口，對趙軍道：“大哥，我張大哥不講究啊，說好了要是一個人，我倆就搶；要倆人的話，我倆就一人對付一個；要是仨人……”

“行了，如海。”什麼倆仨的，趙軍擡手一指門口，對李如海說：“給我看著門口看別人誰要過來，你就喊一嗓子。完了等回去，我也給你記一功。”

趙軍這話，比畫大餅還玄乎，但張援民、李如海就吃這一套。聽趙軍那麼說，李如海樂顛地就出門了。

這時屯部裡就剩下趙軍了，他拿起外線電話，要了十多分鐘才接通辛集回春堂。

“是黃哥嗎？”趙軍聽聲音，覺那頭接電話的應該是黃海珍。

“是我，您哪位呀？”黃海珍問，趙軍道：“黃大哥你好，我是趙軍吶。”

“小兄弟呀。”黃海珍道：“你上次打電話說的錢，我們都張羅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等年後你再來的時候，錢肯定是不會差的。”

從河北迴來後，趙軍給回春堂黃掌櫃打過一個電話。

電話裡，趙軍告訴黃掌櫃，他家還有一個更大的金熊膽要賣。如果黃掌櫃有收購意向的話，就先準備錢。

當時黃掌櫃毫沒猶豫，直接告訴趙軍，那兩枚金熊膽，他們回春堂都要了。

“黃大哥，我打電話不是爲這事兒。”趙軍如此說，黃海珍忙問：“怎麼了，你有什麼事，你說吧。”

“我想打聽、打聽。”趙軍道：“就是……虎珠子，它算中藥材嗎？”

“什麼？”電話那頭的黃海珍有些詫異，裡重複道：“虎什麼……珠子？那是什麼東西呀？是和石差不多嗎？”

這黃海珍這話，趙軍就知道他不懂。而就在趙軍想說兩句客套話，就掛電話的時候，那頭黃海珍忽然道：“爸，啊？啊，小兄弟，我爸要和你說話。”

接著，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黃掌櫃的聲音：“趙軍你好啊。”

“哎，黃師傅你好。”趙軍回了一聲招呼，便聽黃掌櫃說：“我出門剛回來，進屋就聽著海珍說虎珠子，你們東北現在還有這個嗎？”

“好像是有。”趙軍含糊地應了一句，然後問道：“黃師傅，這個算中藥材嗎？”

“算啊，肯定算啊。”黃掌櫃斬釘截鐵地道：“就是虎珠子比較珍貴一般的老百姓接不到，以前都是進貢到宮裡，最近這十幾、二十年幾乎是看不到了。”

“黃師傅，那東西是從東北虎上弄著的吧？”趙軍問完，再從黃掌櫃那裡得到肯定後，趙軍又問：“黃師傅，那你知道怎麼弄嗎？”

“什麼？”電話那頭的黃掌櫃沒跟上趙軍跳躍的思維，下意識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黃師傅，我能抓住大爪子，也就是東北虎。”趙軍道：“但我不知道怎麼能從老虎上弄著這個虎珠子。”

“這個……我也不知道。”黃掌櫃的回答讓趙軍有些失，然後黃掌櫃繼續說道：“這個我建議你，沒弄清楚之前先不要作，因爲那東西有特殊的保存方法，你保存不當就瞎了。”

說到這裡，黃掌櫃稍微頓了頓，道：“我父親的二叔，那老人看小兒病特別厲害，因爲這個他讓宮裡招去當醫。

那時候……那好像太醫院，有不醫書給他們學、給他們看。但有一些醫書是不讓咱們看的，只有滿族人的醫能看。

就老人和我父親說，趕上宮的時候，他撿著……那算半本醫書吧，讓火燒的不全了，還都是滿文寫的。

等到後來，我二叔就拿著這書找人問，讓人家給翻譯。看那上面就寫著虎丸子應該怎麼保存、怎麼藥，但沒寫怎麼獲取。”

“黃掌櫃。”趙軍聞言，忙問：“那你父親，老爺子看過那書嗎？”

“看過。”黃掌櫃也是個爽快人，他沒等趙軍再問，就直接對趙軍說：“虎丸子怎麼藥，我不能告訴你。但它怎麼保存，我可以和你說。”

“怎麼保存啊？”趙軍問，黃掌櫃道：“虎丸子遇雪不浸，遇水不沉；遇土而，遇什麼而固。”

“遇什麼而固？”趙軍聽得直皺眉，你說告訴我，你怎麼還給我出填空題呢？

“這個不知道。”黃掌櫃道：“我不騙你，那個字的位置被火燒個窟窿，不知道是遇什麼而固。”

趙軍撇了撇，調整下心，又問：“那黃師傅，一個虎丸子要賣的話，大概能賣多錢吶？”

“大概……這個不知道。”黃掌櫃道：“這個東西比金熊膽還見。”

“那有參考價嗎？”趙軍又問：“以前市場出現過沒有啊？”

“有過。”黃掌櫃道：“那都很多年了，我聽說那兩個虎丸子，一起賣了一千萬。”

“啥玩意兒？一千……萬？”黃掌櫃一句話，嚇得趙軍聲音都變了。

電話那頭的黃掌櫃，忙解釋道：“舊鈔，是舊鈔，一萬合後來一塊錢嘛。”

趙軍：“……”

趙軍忍著沒口，黃掌櫃說的一千萬是第一套人民幣，後來兌換第二套人民幣的時候，是按一萬比一兌換的。

但也就是說，在早些年的時候，兩個虎丸子就賣了一千塊錢，這也嚇人了。

從黃掌櫃這裡沒得到啥有用的信息，還被嚇了一跳，趙軍有些意興闌珊，他跟黃掌櫃說了兩句客套話後，便掛了電話。

等趙軍從屯部出來的時候，就見李如海正在門口來回巡邏呢。

“如海。”趙軍他一聲，李如海聞聲，湊到趙軍旁，道：“大哥，你打完電話啦？”

“打完了。”趙軍道：“如海，我給你一個重要任務。”

“啥任務？”李如海問，趙軍道：“你找咱屯子老人給我打聽，打聽啥是虎丸子。”

“虎丸子？好嘞！”李如海向趙軍一抱拳，道：“大哥，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去了。”

趙軍剛要說些什麼，就見張援民、趙國峰、趙金山三人從不遠走來。

“你去吧，如海。”趙軍也不說了，擡手在李如海肩膀上一拍，李如海轉就跑了。

趙軍迎上去，跟趙國峰說了兩句話，然後便往徐長林家走去。

走路的過程中，趙軍一直在思索，在想找誰能打聽到有關虎丸子的製作方法。

當年山裡的鬍子雖然是分工作業，但要是多找幾個老胡子，從他們裡套出話來，總結在一起肯定能找到線索。

但在解放後、剿匪前的一夜之間，山裡的鬍子全沒影了。當時老百姓還納悶，並對此議論紛紛。

此時趙軍就有種覺，那些鬍子的消失跟自己大姥不開干係。

就像邵禿爪子、王三喜，甚至就連管調配資的王長海，也都跑到嶺南去了。

想著、想著，趙軍就走到了徐長林家。

從徐家的籬笆帳子前走過時，趙軍深吸一口氣，不管自己大姥留下了多，自己顧眼前纔是真的。

是一千萬，還是一個億，暫且不提，先把白大皮的事理明白了吧。

徐長林賣狗後，就再也沒養狗，趙軍進院後，直接走到門前，輕拍一下門，隨即把房門拽開，就見徐長林、徐國良在外屋地忙活呢。

沒辦法，徐長林老伴兒生病，石寶峰傷，就只能是徐長林和徐國良幹活了。

“哎呦，趙軍！”一看是趙軍，徐長林急忙放下抹布，過來招呼趙軍進屋。

看徐長林他倆的樣子，是吃完飯了收拾碗筷呢，趙軍走進徐家東屋，跟徐老太太和石寶峰打過招呼後，就聽徐長林問道：“趙軍吶，我聽寶說，你家去個老頭子，是王長海呀？還是王長祿啊？”

說完這句，徐長林又嘀咕一句，道：“反正不能是王長有。”

“徐爺。”趙軍聞言笑道：“來的是我六姥爺。”

“王長海。”徐長林說話時，轉頭看向老太太，而趙軍趁此機會，對石寶峰道：“四叔，我來是找你有事兒。”

“啥事兒啊，趙軍？”之前在趙家院外，趙軍就說找他有事，石寶峰還好奇。

可石寶峰話音剛落，就見趙軍從兜裡掏出一樣東西。

石寶峰眼睛一直，“哎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