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30 “很笨的禮，怕王爺見了笑話……

初夏的夕很, 說完宮宴的事，姚黃就推著惠王去逛園子了。

紫檀木打造的華貴椅頗為沉重，再加上一個八尺多高的王爺, 姚黃推起來并沒有刻意表現出來的那麽輕松，所以盡量放慢腳步，繼續瞎編著潘絮娘的故事化解沉默。

“潘絮娘在鐵匠家過了一段時間的踏實日子，長得好看, 漸漸有人給做起來。潘絮娘并不想改嫁，鄰居調侃是不是看上了義兄鐵匠，這怎麽可能呢，潘絮娘不想外人說閑話, 只好答應那些人去相看。”

趙璲閉著眼睛聽胡謅，明明是鐵匠喜歡潘絮娘醉酒後強行堵住了潘絮娘, 潘絮娘半推半就，幾次後被鄰居聽到靜, 潘絮娘為了遮醜才應了人。

“沒想到第一個相看的竟然是縣衙裏的疤臉捕頭，潘絮娘去探監時聽丈夫罵過這捕頭, 認定了他是壞人，把他一頓臭罵, 捕頭解釋也不聽。後來鐵匠卷進一樁司裏……捕頭找到了證據證明鐵匠是冤枉的, 潘絮娘才相信他是個好人。”

趙璲在心裏暗諷，這話本裏就沒幾個好男人, 全是貪圖潘絮娘的, 捕頭幫鐵匠平冤的條件就是讓潘絮娘陪他。

“通過捕頭這層關系，潘絮娘認識了新上任的知縣，新知縣年輕英俊且民如子，聽潘絮娘哭訴冤後, 新知縣重新調查了丈夫的案子……最終還了潘絮娘夫妻公道。”

轉了一圈竹林在，姚黃也編完了這個故事。

趙璲想的是話本最後一段，說雖然潘絮娘嫁給了新知縣夫妻倆投意合，但的故事并沒有結束，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伴隨著椅碾石板路的規律聲響，姚黃將惠王爺推到了竹院外，青靄、飛泉都在這邊候著。

青靄接過椅後，姚黃準備走了，今日才初二，不是王爺陪的日子。

“我會去宮宴。”趙璲忽然道。

姚黃驚訝地看向他。

趙璲并沒有在王妃的眸子裏看到喜悅，有的只是意外。

是不希他去嗎？

就在趙璲後悔做了這個決定的時候，幾步外的王妃笑了，圓潤的黑眼睛充滿期待地看著他：“好啊，正好我也想跟王爺一起過節的。”

趙璲垂下視線，站在後面的青靄、飛泉也不敢一直面對王妃的笑眼，太好看了，他們怕自己也忍不住笑，壞了規矩。

留下三個都回避視線的主仆，姚黃獨自離開了竹林，走在清幽的園中石板路上，姚黃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換了思量。

同樣是死氣沉沉，剛嫁到王府那幾日，白日王爺表現出來的死氣像是才積攢了一年半載，而進了宮後的王爺，他臉上的死氣則像積攢了十幾年。

人在自己的地盤都會更自在，像惠王府，王爺坐在椅上可以暢通無阻，宮裏呢，首先一條長長的宮道上就立了數道門檻，每遇到一個檻，青靄飛泉就得停下來用足力氣將椅擡過去，這樣的一幕又被附近的宮人們看在眼中。

無論宴席擺在哪座大殿還是花園，肯定還有更多的門檻等著王爺，那時候圍在王爺邊的人會變得更多，譬如永昌帝與皇後妃嬪，譬如王爺的兄弟姐妹……

以前王爺都不去，今年卻去了，除了照顧的面，姚黃想不到別的理由。

姚黃第一次替惠王到不公，這麽好的一個王爺，一個敢于放棄京城的榮華富貴去戰場冒險的王爺，怎麽就被困在了椅上？

回到明安堂，姚黃已經有了主意，王爺對好，也要對王爺好，沒本事治好王爺的，卻可以幫他承擔一些被人“同”的力。

姚黃來了曹公公，屏退四個大丫鬟，姚黃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單獨問道：“公公，我看過咱們府裏各用人的名冊，木匠房那邊有位鄧師傅記的是按次領錢，別的木匠則按月領錢，這是怎麽回事？”

曹公公面悵然，解釋道：“鄧師傅是京城木工最好的民間師傅，王爺的椅就是請他打造的，椅結實不常更換，鄧師傅也不想留在王府無所事事，所以約好王爺下次更換椅或是需要修繕的時候再請他過來，別的木匠便是府裏養的了，負責護養整座王府的木。”

姚黃：“我有個問題想請教鄧師傅，現在能把他請來嗎？”

曹公公：“王妃放心，老奴馬上派人去請鄧師傅。”

一來一去需要時間，姚黃先用了晚飯，等鄧師傅到了，姚黃帶著曹公公去見他。

鄧師傅年近五旬，可能是常年跟木頭打道，腰背有些佝僂了。

見過禮後，姚黃歉然道：“這時候勞煩您過來，是因為我想趕制一樣東西，初五就要用了，早點跟您當面商量，您也多晚時間琢磨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做。”

鄧師傅本來就不敢埋怨王府大傍晚的找他，見惠王妃比一些高門大戶家的管事還平易近人，鄧師傅的一顆心就暖呼呼的：“王妃客氣了，您有什麽要求盡管提，草民定當全力為您分憂。”

姚黃道謝，走到廳堂門口，指著那裏并不存在的門檻道：“王爺的椅是您打造的，您也清楚那椅的份量，每當王爺出府遇到門檻，都得人擡起椅通行，費時費力。我就想，如果能在王爺的椅上放一塊兒可折疊的木板，平時不占地方，遇到門檻了可以展開木板搭在門檻上給王爺當橋，這樣會方便很多，您說是不是？”

鄧師傅眼睛一亮：“王妃妙思啊，這東西平時大家難以想到，做起來并不難，草民這就回去開工，保證初五前送到王府，只是時間有限，恐難保證了，雕花塗漆都需要……”

姚黃笑著道：“臨時搭路的板子而已，不用那麽麻煩，木料結實就行。”

說完，朝曹公公使個眼。

曹公公立即塞了鄧師傅一個錢袋子，再讓候在外面的小廝送鄧師傅出門。

沒了外人，曹公公再看王妃的時候，兩個眼眶都紅了：“王妃這麽惦記王爺，老奴便是現在去了也走得安心……”

想當初，四歲的二皇子要單獨分院住，杜貴妃安排他與柳嬤嬤去打理二皇子的起居，要求他們盯了二皇子，一則監督二皇子不能懶貪玩，二則監督二皇子是否會對杜貴妃生出怨怪之心，免得養出一個白眼狼。

那時候的曹公公只是個領差事拿賞錢的年輕公公，自然不敢違背杜貴妃的要求，好在杜貴妃也沒要他們陷害二皇子，盯二皇子的一言一行就能差。

跟著，曹公公與柳嬤嬤親眼看著二皇子一日日地長大，看著別的皇子在花園裏撒歡玩耍，二皇子卻乖巧懂事地坐在書房讀書練字。幾歲大的孩子真能喜歡整日整日地悶在書房？無非是知道杜貴妃不是他的生母，不敢撒耍賴也無人可以撒耍賴罷了。

一個聰慧漂亮又懂事寬和從不讓他們難做的小主子，一個生病了也要爬起來完課業的孩子，一個在得到皇上偏仍會詢問他們是否願意隨他出府的王爺，青靄飛泉願意效忠他，曹公公與柳嬤嬤也願意忠心耿耿地服侍他到老到死。

如今，王爺終于又迎來一個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人，一個可以比他們把王爺照顧得更好的王妃。

姚黃哭笑不得：“快過節了，您說這話做什麽，快收收，我可擔待不起。”

曹公公哽咽著擡起袖子淚。

姚黃待道：“這事先別跟王爺說，等東西送來了，我再拿去給王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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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師傅在京城最有名的木坊做事，離開王府後，他直接找到東家，索要幾塊兒已經刷好漆可以直接拿去做品的紫檀木木板：“給惠王爺用的，這是定金。”

東家：“拿，隨便拿！”

鄧師傅挑了木板，今晚幹脆就沒回家，一個人待在作坊裏量量畫畫切切割割鑽鑽拋拋敲敲打打。

初四上午，鄧師傅頂著兩個黑眼眶將一副板子送到了姚黃面前。

疊了四層的紫檀木板，每層寬約一尺半、長五尺，四層總厚約半尺，其中最外兩層木板的外沿特意削薄了，如此搭橋時兩端可以牢固地支在地上，也方便了椅上下，減輕顛簸。

鄧師傅講解道：“王爺的椅前後總長七尺，寬四尺，椅底下我做了一層窄櫥，留著給王爺放毯子大氅等用的，王妃可將這套木板豎著塞進窄櫥，回頭我再給王爺打造一張新的椅，底下單留一層放木板的架子。”

姚黃震驚地看向曹公公，椅下面居然還有層窄櫥？

曹公公又心疼了，王爺久住竹院，那層櫥子本沒用過。

鄧師傅走後，姚黃試著去抱四層木板，有半個阿吉那麽重，不過平攤在椅的四個子上也不會增加太大負擔。

禮有了，姚黃問曹公公：“府裏還有門檻可以給王爺試用嗎？”

曹公公：“……下人房？”

姚黃盯著曹公公瞧了一會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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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院，飛泉一點都不知道外面的事，王妃又來敲門，為了節省時間，他在門裏面道：“王妃稍等。”

姚黃：“你先出來！”

飛泉乖乖出來，得了囑咐再進去，等青靄將椅推到院門裏側，姚黃上前兩步，神擔憂地看著惠王：“王爺，曹公公剛剛替我辦差的時候摔了一跤，臉都腫饅頭了，他上說沒關系，其實心裏肯定在埋怨我，王爺陪我去看看他吧？他最敬重王爺了，只要我把你請過去，他一高興說不定臉都不疼了。”

趙璲：“……可以。”

姚黃笑：“我還帶了一份禮，重的，放王爺椅下面行嗎？”

趙璲點頭。

姚黃便繞到椅後面，手捂住他的眼睛：“很笨的禮，怕王爺見了笑話。”

這樣，惠王爺自然看不見飛泉塞了什麽東西進椅，可他的角還是上揚了一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