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推車時不要笑。”

“王爺覺得這把椅如何？”

真的將榆木椅推到王爺的華貴紫檀大椅面前, 姚黃的底氣就沒那麽足了。

趙璲擺擺手。

青靄、飛泉立即退回了竹院裏面，一直退到聽不到王爺王妃說話的距離。

這時，趙璲才看著他的王妃問：“為何要做新椅？”

姚黃一聽, 連忙解釋道：“這是我下午去南大街買的，不是鄧師傅做的。本來是想直接鄧師傅過來商量做把新椅，可今日端午，鄧師傅也在陪家人過節, 我就沒人去請他，可我又憋不住，就先去看看京城的鋪子裏有沒有合我心意的椅。”

見惠王爺神平靜，不像被簡陋的新椅氣到的樣子, 姚黃笑笑，推著新椅在惠王爺面前轉了一圈：“王爺瞧瞧, 這椅多輕便，我可以推著你在花園裏逛好幾圈都不帶出汗的, 而且王爺往這裏一坐，我低頭就能看見你的臉, 王爺稍微扭頭或仰頭也能瞧見我，像你現在坐的那把, 椅背又高又厚, 咱們倆誰看誰都不方便。”

趙璲沉默。

姚黃幹脆坐到榆木椅上，面對面地看著他：“王爺, 我是這麽想的, 你看咱們平時也不出門，只在自家走的話，椅能讓你坐得舒服方便才是最重要的，外觀上不用弄得太氣派講究。你看我這把, 椅背只有中間這一塊兒靠背，兩邊是空的，這樣走起來王爺的腰側還能吹到風，多適合夏天啊，你現在的那把不風，再過一陣肯定要嫌熱。”

側過子展示靠背，趙璲就看向靠背。

姚黃再拍拍椅的兩個大子：“我最想要的是一把王爺自己能推的椅，這樣王爺要去哪裏也方便，可我想的太簡單了，鋪子裏本沒有這種，據說也很難做，回頭我讓鄧師傅想想辦法，看他能不能琢磨出來。”

如果可以自己推著走，昨晚王爺從畫架前移到羅漢床前就不用那麽辛苦，平時口想喝茶倒水的也可以自己來，而不是事事都要喊青靄飛泉伺候。包括王爺進出的室，夏天這麽熱，姚黃穿得越來越清涼，可不想回回都躲著青靄飛泉，尤其是清晨，王爺總是比早起，怕被青靄瞧見什麽，總是拿被子把遮得嚴嚴實實。

趙璲看向坐在那個位置手可及的大。

姚黃：“對了，我知道這把椅不好看，今天帶回來就是先給王爺瞧瞧，王爺若喜歡這種輕便的，我會讓鄧師傅照著王爺的量用更好的木料仿造幾把，雕花什麽的都弄上，保證又觀又舒服，在家用出門用都行。”

怎麽可能真的讓堂堂王爺坐五錢銀子一把的簡陋椅？要改的地方多著呢。

一口氣講了這麽多，姚黃期待地看向從始至終都沒什麽神變化的惠王。

趙璲：“先試試。”

姚黃要背他換椅，注意到新椅沒有固定裝置的趙璲拒絕了，青靄、飛泉過來。

青靄背他，飛泉扶住榆木椅的椅背，當青靄背對榆木椅穩穩下蹲，距離足夠時，趙璲雙手撐住椅的扶手，自己坐了下去。

姚黃提前試過的，張岳、王棟都是高高壯壯的板，榆木椅能承他們，肯定也能承惠王爺約莫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

青靄、飛泉暗自了一把汗，直到王爺坐穩了，那椅也穩穩當當的，沒搖晃也沒有發出承重的異樣聲響，兩人終于把心咽回了肚子。

隨著青靄走到一旁，趙璲看見王妃在笑，那種看了什麽笑話又不好人知道的笑，一對上他的視線就換了平日在他面前常出來的乖巧又帶著幾分討好的明笑臉：“我陪王爺去園子裏多試試？”

趙璲點頭。

留下那把華貴卻沉重的紫檀椅，姚黃推著榆木椅走了，手上過于輕松，還重新適應了一下。

出了竹林小道，姚黃問：“王爺會不會覺得顛？”

趙璲到的椅顛簸確實比紫檀椅明顯，但也并非難以忍，只是如王妃所說，兩人說話確實方便了，停下來低頭問他，背靠椅的趙璲後腦居然到了的襟，不過反應得很快，短暫的迫很快就結束了。

他看著前方道：“還好。”

姚黃站直了，繼續推椅，并刻意保持了與王爺的距離。

來到北面的翠屏山腳下，姚黃指著王府特意修出來的一條石板坡道問：“王爺上過這條路嗎？”

趙璲搖頭。

底下人修坡道是為了應對他哪天忽然有了登山的雅興，趙璲確實有過無數次想登山的念頭，但那些念頭裏的他都是靠自己的雙腳游園登山騎馬，念頭來時如水洶湧，催人發瘋，等水褪去，趙璲也能繼續平平靜靜地留在竹院了。

姚黃躍躍試：“我推王爺上去看看？”

王府的工匠都是能人，翠屏山本來就沒多高，新修出來的坡道故意繞了山上好幾景致才一直延到山頂的涼亭中，雖然延長了路途，卻降低了椅上行的坡度，節省了推車人的力氣。

趙璲掃眼山頂，問：“會不會太吃力？”

姚黃歪頭朝他笑：“王爺是怕我力氣不夠，失手把你摔了吧？”

趙璲微微抿。

姚黃哼道：“放心，真推不了我會原路退回來，怎麽著都不會摔了王爺。”

說完，便朝前方的坡道去了。

趙璲問起在竹院門口的那個笑。

姚黃：“說了王爺不能生氣。”

趙璲：“好。”

姚黃一下子笑出了聲：“不是說人靠裳馬靠鞍嗎，我是笑王爺剛移到這把椅上時，上的貴胄之氣都跟著減了一半，瞧著怪委屈王爺的。”

趙璲：“……”

旁邊突然歪過來一張笑臉，烏黑水潤的大眼睛上下打量著他。

趙璲回視過去。

姚黃忐忑問：“沒生氣吧？”

趙璲：“……推車時不要笑。”

這就是沒生氣的意思，王爺如此大度，縱得姚黃膽子更大了，瞅瞅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忽然松開雙手。

上坡路上，椅失去推力，四個子頓時往後走。

趙璲猛地握兩側扶手，與此同時，姚黃重新握住了椅。看著惠王爺暴起青筋的手背，姚黃彎腰，故意在他耳邊輕聲問：“剛剛王爺的心跳是不是特別快，是不是覺得很刺激？”

趙璲一邊放松手上的力道，一邊偏過頭，對上的就是王妃那雙膽大的眼睛。

這一瞬，趙璲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那樣的急促，讓他本無法否認方才他確實慌了一下。

趙璲偏向另一側。

姚黃忽然推著椅往前跑了起來，木質的子骨碌骨碌的快速碾石板坡道，奔跑帶起涼風，很快就吹落了惠王剛剛被嚇出來的些許冷汗，他是越吹越舒服，但就在他的頭頂，王妃的呼吸越來越重，跑的腳步也越來越慢。

趙璲終于擡頭，看著紅撲撲的臉，勸道：“別跑了。”

姚黃著氣道：“我喜歡跑。”

跑久了會累，確切的說姚黃喜歡的是跑起來時的風，以前哥哥經常會帶著跟阿吉去外面撒歡，哥哥喜歡這樣的風，阿吉喜歡這樣的風，姚黃猜測，王爺應該也是喜歡的。

可王爺再也無法靠自己這樣的風了，只能由姚黃幫他。

一口氣跑進山頂涼亭，姚黃將椅正對著一張人靠停好，再坐在那張人靠上呼哧呼哧地著氣。

豆大的汗珠沿著紅的臉頰滾落，有的被去，有的沿著潤的側頸蜿蜒至鎖骨，沒對襟襦的領口。

趙璲垂眸，從一側袖口取出帕子，遞給。

姚黃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上才不再往外冒汗。

瞅瞅下山的另一條坡道，逗面前的王爺：“下山的時候還這樣跑，王爺敢嗎？”

趙璲看看，道：“敢是敢，但你真摔了我，我可能會很生氣。”

沒摔怎麽都好，摔了，趙璲也不知道會看到一個什麽樣的自己。

姚黃沒有立即回答，眨眨眼睛，提起小時候的事來：“我爹最喜歡嚇唬我了，他會站在我的後面，掐著我的腋窩原地轉圈，把我高高的甩起來，特別好玩。轉著轉著，我爹會說要把我丟出去，我知道他只是嚇唬我，但他真松力氣的時候，我還是嚇得嗷嗷，後面又覺得那樣超級刺激。”

趙璲沒玩過，也想象不出來。

但王妃確實讓他驗了一次類似的刺激。

姚黃指指西邊，再把他的椅轉個方向。

趙璲看到了王府高牆外的夕，淹沒了一片片鱗次櫛比的房屋，這是他在竹院裏永遠也看不到的恢弘。

姚黃見他看得神，自己也趴到人靠上，王府裏有許多喜歡的地方，翠屏山的涼亭就是一。

看著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家屋頂上飄起了裊裊炊煙。

“回去了？”

“嗯。”

推著椅來到坡道前，姚黃先是遞了惠王爺一個壞笑。

趙璲默默握住了椅扶手。

但姚黃只是慢悠悠地推著他穩穩地往下走，一直到下了山上了平路。

趙璲便知道，他的王妃膽子也沒有那麽大。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麽，姚黃解釋道：“我才不是怕王爺生氣，怕的是真把王爺摔傷了，我該心疼了。”

趙璲：“……”

前面就是通往前院的月亮門了，姚黃問：“是直接過去，還是回竹院換椅？”

趙璲：“換。”

這個椅椅背不能，他上床不方便。

到了竹院，看看坐回紫檀大椅的惠王爺，姚黃心中一，坐到小椅上，對飛泉道：“你來推我，我跟王爺一起走。”

又推又跑得忙了這麽久，也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