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端午

昨晚永昌帝召慶王進宮問話時各部員都已經下值, 除了在值的衛以及裏面的一些宮人，幾乎無人知曉這事，而知的衛、宮人則深諳管好的生存之道, 絕不敢擅自外傳。

次日并無朝會，員們趕在辰正前抵達署就不算遲到。

平時康王都會提前兩刻鐘左右到，今日想著父皇可能會傳他與三弟早早過去問話，所以康王辰初就進了宮門, 坐在戶部的公房裏等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同在一個公房的戶部右侍郎劉大人第二個來了。

劉大人年方四十，同其他五部的左右侍郎們一樣都有繼續往上升的志向，那麽除了每年的考績要好看, 平時當差也不好遲到早退，再加上公房裏有個喜歡早到晚退的康王爺, 劉大人便堅持著每日跟康王前後腳到。

沒辦法，尚書孟炳不需要在康王面前表現, 左侍郎顧大人直接就是康王半個岳父了，也不用擔心晚到了就會被康王嫌棄, 只他兩邊都不沾。

堅持了這麽多年，劉大人并沒有因為康王外出當差就懈怠了, 他也不知道康王已經回京, 進來後突然瞧見坐在裏面的那道悉影，劉大人先是心裏一驚, 暗暗慶幸自己沒有懶, 隨即上前跟康王打起招呼來。

又過了一陣，顧大人到了，瞧見曬得比去年冬天巡渠歸來時還要黑的康王，顧大人愣了愣。

他這一愣, 弄得康王有些尷尬，當差時沒覺得苦，也無心對鏡自賞，昨日回府三個孩子差點不敢認他，王妃也像剛嫁過來那會兒答答不好意思多看他的模樣，康王才意識到自己曬得究竟有多黑。

顧大人問了問靈山開荒的細節，得知此事可行，深欣。

這時，永昌帝的口諭終于來了，讓康王去書房。

因為戶部挨著禮部，康王出來後特意在宮道上多等了會兒，不時往南邊的禮部那裏瞧瞧。

傳話公公猜到什麽，低聲道：“王爺，皇上只召了您一人。”

康王微怔，轉而又想，可能父皇要單獨詢問他與三弟？

他加快腳步朝宮走去。

昨晚永昌帝見到曬黑的老三，想的全是涼州毀渠之事老三究竟有沒有牽涉其中，此時看到曬黑累瘦的老大，永昌帝便只有滿滿的驕傲與欣了，五千多畝荒林，幾十個山頭，大多數地方員都懶得跑的苦差，老大一個皇子居然能做到任勞任怨。

如果老二沒能走出疾的霾，非要在老大、老三裏挑的話，永昌帝會把帝位給老大，因為老大心思端正，只要他留給老大幾位賢臣，老大能在賢臣的輔佐下做個守之君，賢妃雖然有些野心，但大是大非上不至于犯糊塗。

換老三，永昌帝也可以留給老三一批賢臣，但前腳他一駕崩，後腳老三就敢因為賢臣的忠言逆耳撤了他們，再去提拔慣會阿諛奉承的臣，這樣的老三，必將敗壞他跟先帝辛辛苦苦振興的江山社稷。

問過黃與開荒的況，永昌帝問：“你覺得徐東此人如何？”

康王毫不吝嗇地將徐東誇了一通。

永昌帝點點頭：“老三呢，他這次差事辦得怎麽樣？”

康王想著三弟的牢與抱怨，上卻道：“三弟還年輕，初期有些不習慣風吹日曬的辛苦，但也都堅持下來了，經此歷練，以後再有這樣的差事，三弟應該能獨當一面了。”

他可是親自給三弟示範了一遍，這樣老三都學不會，那真是白擔了時的聰慧之名。

他坦誠三弟的懶是不想欺騙父皇，誇三弟是不想父皇懷疑他有背後詆毀三弟之心。

永昌帝又在心裏誇了誇老大的厚道。

“行了，端午朕會召徐東進宮赴宴，到時朕會一起賞賜你們，節前你且都在府裏休息吧，多陪陪你媳婦跟孩子，節後朕再調你去吏部練練。”

甄辨地方員考績的真假也是一門學問，老大做事心夠細，且眼睛裏容不得高任人唯親的沙子，到了吏部照樣能發揮所長。

與口頭的誇贊相比，這種實際的職調、歷練機會的增加更能說明父皇對他的滿意！

康王眼眶都紅了：“兒臣愚笨，只能在這種力氣活兒上為父皇分憂，兒臣不累，不需要休假。”

永昌帝笑道：“你不休老三就不敢休，不怕他抱怨你？”

康王這才領命。

出宮之前，他先去給周皇後、賢妃請安。

賢妃與妃同樣住在西宮，離得近，有些靜就能察覺，尤其是鄭元貞母子在妃宮裏待了一整個白天這種大事。

賢妃照舊先問永昌帝與兒子的對話，得知永昌帝還在為慶王夫妻的異樣做遮掩，便默默配合，笑著讓兒子好好休息。

康王高高興興地跟母妃告退，出宮路上想到一個月沒見到二弟了，康王又特意繞路到工部，單純地跟二弟敘敘舊。

“這日子過得真快，筠兒模樣又長開了一些吧？”

“嗯，大哥想他的話，過幾日休沐，可以帶敦哥兒來我們這邊坐坐。”

康王：“好啊，就這麽定了。”

再分別提提靈山的黃、兵坊的重火./藥進展，兄弟倆便分開了。

康王沒怎麽提慶王，惠王爺自然也無從知曉住在城東的慶王出了什麽事，朝會上不見慶王，只當慶王跟康王一樣都被父皇給了假。

四月二十八，黃昏惠王爺回到王府，剛在前院換好常服，出來就見王妃竟坐在堂屋裏等著了，一副有話要跟他說的模樣。

趙璲推著椅靠近，問：“出了何事？”

椅停在了王妃的圈椅一側。

姚黃握住惠王爺放在膝蓋上的手，道：“上午我娘過來看我，提起長公主、濟寧侯都病了，這幾日大門一直關著，謝絕見客，連我娘都能知道，可見外面傳這事的人更多。”

自家老爹還是那個正六品的百戶，但架不住有些夫人會因為姚家出了位王妃以及鎮國公府的婿而主來結母親，無需送禮，平時一起打打牌賞賞花喝喝茶多添幾分面子也是好的，其中就包括很怕被打報複的李廷之母王氏。

王氏做了二十多年的千戶夫人，在夫人中結的人脈比母親廣多了，這次就是王氏認識的一位夫人跟濟寧侯住在一條巷子，察覺濟寧侯府的反常于是跟其他夫人了氣，著著又得知福長公主府是一樣的況。

最終這事七拐八拐地傳到了王氏耳中，王氏便跑去告知了母親，有用就當送個人，沒用就當個閑話聊。

“王爺知道這事嗎？”姚黃問，真病假病的，這事都著蹊蹺。

趙璲不知，濟寧侯空有爵位職不高，沒有資格參加朝會，平時很難見到面的人，惠王爺如何留意？長公主那邊也是一樣的道理。

但趙璲也意識到其中大概藏了。

他對王妃道：“真是需要探的惡疾，長公主府會報給父皇母後，母後會提醒我們前去探，母後沒說，我們只當不知。”

姚黃點頭，皇親國戚的事惠王爺比懂，反正已經把事說了，該做什麽惠王爺會安排。

好奇歸好奇，長公主的事很難牽扯到自家，姚黃倒不會太過擔心。

隔了一日便是休沐，康王、陳螢夫妻倆帶著小世子敦哥兒過來了。

陳螢如今是五個月的孕，顯懷又不會太影響行，康王抱過筠兒後，陳螢便跟著姚黃去了後院說話。

眷走了，康王的臉才沉重下來，皺著眉頭問二弟：“姑母閉門謝客的事你知道嗎？”

昨日是顧側妃母親的小生辰，顧側妃過去祝壽，然後就給他帶回了個大消息。

所以，他在靈山的那個月京城這邊肯定出了什麽事。

趙璲面意外：“閉門謝客？”

康王便明白二弟也被蒙在鼓裏，快速解釋了一遍。

趙璲思索片刻，搖頭：“我一直在忙兵坊試方子的事，不曾留意其它。”

康王并不懷疑，因為二弟確實是這種對與己無關的事都不上心的子。

他繼續說自己的猜測：“這次我跟三弟一起辦的差，按理說父皇會召見我們二人一同問話才是，可那日我往返書房的路上都沒撞見三弟，莫非三弟也跟姑母閉門的事有關？”

姑母那人，有個頭疼腦熱都要第一時間請醫，好讓父皇知道病了趕關心一下，沒病的話，那就只有父皇才能強迫姑母出不得門。

姑母又能犯下什麽大錯讓父皇如此生氣？

康王百思不得其解。

趙璲提點道：“馬上端午了，姑母、三弟若無事，會赴宴的。”

不赴宴就是有事，父皇不提，他們也不該多問。

盡管如此，兩位王爺還是照舊給福長公主府送了端午節禮，長公主管事面收的，按例請了送禮的下人喝茶，多餘的一句都沒提，送禮的下人止步于第一進院，也沒察覺什麽明顯的異常。

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五。

惠王府安排了兩輛馬車，姚黃、惠王爺坐在前面，母抱著筠兒坐在後面，進宮後讓永昌帝稀罕稀罕小皇孫，母就可以帶著小皇孫去偏殿休息了，畢竟才兩個多月大的孩子，既看不懂柳馬球，也吃不了皇家席面。

馬車停在宮門前，姚黃配合青靄推著惠王爺下了車，到了乾元殿，就見康王一家、慶王一家都在。

離得近了，姚黃暗暗心驚。

見過慶王、鄭元貞高傲的樣子，見過他們遇挫郁郁寡歡的樣子，可今日的夫妻倆，面上竟然是如出一轍的死氣，再多的強歡笑都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