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將晚》Chapter 29

Chapter 29

夜裏十二點半, 鐘晚手機著耳朵,從沙發上站起,去到落地窗邊看著外面閃爍的燈和漆黑的夜空, 輕抿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跟梁序之沒像這樣打過電話, 一般都是他要見時讓林叔傳達,偶爾他親自打電話給,也是說完事就掛斷。

通話總時長甚至沒有超過過一分鐘。

鐘晚撥了下頭發,慢吞吞出聲:“…你剛忙完嗎?”

電話裏, 梁序之聲音沉緩,聽起來緒似乎尚可。

“沒在忙了, 剛睡醒。”

鐘晚又挽了挽頭發, 還是不太自然的語氣:“哦…也沒什麽事,我就隨便問問。”

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才發的那條信息, 接過梁序之回電話過來,倒又說不出什麽道歉或者讓步的話。

那天起初是不對,但梁序之後來也嚇到了。

而且, 那一整夜他確實有點過分,雖然歇了一天就沒什麽不適了。

但當時出了一汗, 客廳空調溫度又低, 很可能凍病, 雖然先一步喝了中藥所以也沒生病…

于是鐘晚自己也繞不清楚了。

電話那邊也安靜下來,每一秒都好像被無限拉長。

因為任何聲音都沒有聽到,鐘晚把手機拿下來, 確認了一下他還沒有掛斷。

同時, 看到這次的通話時長已經有一分三十多秒。

終于聽到“砰”地一聲,梁序之好像又點了支煙。

“鐘晚。”他的名字, 語氣平靜道:“以後別再說那種話。”

鐘晚又抿了下,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也很清楚的記得上次他離開前,說以後就維持易關系,讓他膩了就換一個,或者多找幾個……

也許是嗓音和氣場的緣故,他說這種簡短的陳述句總會有種不容置喙的覺。

鐘晚很輕地“嗯”了一聲,而後張了張口,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晚了,你繼續睡嗎,還是還有事要忙?”

梁序之:“晚點吧,剛傭人送了夜宵過來。”

鐘晚轉了個,後背靠在明的玻璃窗上,整個人仿佛在百米高空中搖搖墜。

“夜宵…吃什麽啊。”

鐘晚一出口就想手撤回。

自己聽起來都覺得這問題顯得過于沒話找話。

跟梁序之從來沒這樣半夜打電話拉過家常,也并不合適…

電話那邊,梁序之似是笑了聲,但沒回答的問題。

鐘晚又轉回來,看到今天夜很晴,空中連片雲都看不到,月也很亮。

趕在梁序之說話前改口,“你還要忙很久嗎。”

“就…”鐘晚頓了下,不知道這次說這種話怎麽還變得艱難了,說話的音量都不自覺低了兩格,繼續道:“好久沒見你了。”

梁序之笑問:“你想見我嗎。”

鐘晚往常跟他類似的話都沒什麽太大覺,這次卻僵了一會兒才回答:“…想。”

想了下,又說:“還有上次的事,等見面我再跟你說…”

前些天左思右想都覺得,沒辦法完全瞞著梁序之去找盧文卓,至在當下是這樣。

既然如此,他又大概率已經查過,不如自己告訴他一次。

至于他的態度如何,鐘晚無法預料,但無論好壞,都繞不開。

梁序之那邊似乎有開門和傭人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夜宵送來了。

片刻,他開口,語氣中聽不出緒,緩聲道:“等再過幾天。”

鐘晚:“好。那你早點休息,其他見面再說吧。”

“嗯。”

等對面先掛斷電話,鐘晚沉出一口氣,低頭看了眼通話記錄上顯示的時長。

三分十五秒,有史以來最久的一次。

但好像…其實什麽都沒說。

.

鐘晚也覺得茫然,梁序之對的這點好可能在尋常人眼中算不得什麽。

也許是從小到大得到的善意太了,所以連這一點點也覺得珍貴。

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說,這世界上除了父母,其餘所有的都不是無私的,所有的善意也是有代價的。

但鐘晚想,該把“除了父母”這個前提也去掉。

尤其在沒看到盧文茵的信時,在的認知中,親生母親會連招呼都不打就扔下,親生父親能為了還賭債把賣給當地又老又醜的老板。

從小學到高中轉學多次,在學校裏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朋友。

所以後來魏阿姨對好,鐘晚總覺得欠很多

但這份有辦法還,能把網劇的片酬借給魏司瑩出國流,也能替魏阿姨支付對普通人來說高昂的醫藥費和往後的贍養費。

如果欠了梁序之的,就不知道能怎麽還。

他好像什麽都不缺,唯一能從上得到的,也已經被他們的易條件包含。

-

兩天後,莊伊禾給發了消息,說正在黎看秀,拍了幾張圖過來,讓挑幾套子,都是高定品牌。

鐘晚回複:[我就不用了,你在黎嗎?玩開心點,注意安全!]

莊伊禾說:[用的用的,我哥特別叮囑的,所以才會放我來黎。我來都來了,買幾套都是買,別有心理負擔,反正都是刷他的卡。]

鐘晚心想那才有心理負擔。

而且看到子,又想起那天晚上被他撕壞的那條。

如果沒誤解,也許這是他對某些事的補償。

鐘晚嘆了聲氣,回:[那你幫我挑就好了,我相信你的審。]

莊伊禾:[好啊!那鐘晚姐你把尺寸什麽的也發我。除了服,我看到什麽好玩的也都買雙份,到時候讓人一起帶回國!]

莊伊禾:[激.emoji]

鐘晚回複完,又發信息跟梁序之道了聲謝。

順便,跟他提這兩天想去趟杭市。

吳邈邈他們這部開業的話劇還剩最後幾場演出,幾乎天天都能在朋友圈看見劇照,最近既然沒戲拍,梁序之也忙著,不如趕回杭市去看一場。

也正好去散散心調節一下。

梁序之晚些回複了“可以”。

林叔的電話也馬上打過來,替安排飛機t和保鏢。

鐘晚先拒絕了,“不用這麽麻煩的,我在杭市上了四年大學,很,那邊也沒什麽會找我麻煩的人。”

林叔委婉地說:“最近梁先生這邊生事的人很多,怕您也牽連才這樣安排。我得保證您的安全,這樣梁先生也才能放心。”

于是鐘晚沒再說什麽,接了林叔事無巨細的安排。

從飛機到跟一同過去的保鏢,再到落地接應的人員車輛,萬泰的酒店套房和專屬高級貴賓管家。

鐘晚隔天看到林叔發來的那一長串信息,無奈笑了笑。

的電影沒上映,人也沒什麽名氣,倒先是沾梁序之的“明星的出行待遇。

.

鐘晚沒提前跟吳邈邈打招呼,直接在劇團的公衆號上買了當天晚上的票,前排正中央最高價的位置。

二月的杭市極冷,鐘晚在這上了四年大學還是沒能適應。

空氣中的水汽將人包裹起來,裹著厚重的羽絨服都抵擋不了這種寒氣。

上個月末杭市下過兩場雪,此時車子駛在路上,鐘晚向外看,還能看到路邊行道樹的頂端和灰黑的屋檐上有薄薄一層雪。

像是一副只可遠觀的水墨圖。

鐘晚出機場,讓司機直接送去吳邈邈他們的劇團。

在杭市的老城區,市中心一座看起來幾乎要荒廢的商場,做某某商貿百貨,從名字建築外觀到裏頭的品牌都很有年代

劇團的場地在負一層,聽吳邈邈說是包下這裏已經倒閉的電影院改的。

鐘晚順著電梯下樓。

這種小型的劇團,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一般也是劇團演員,很年輕的小男生,一邊驗票,一邊耐心提示觀衆開場的時間和座位的位置。

鐘晚想到大四那年因為補學分和趕畢業論文,沒參加話劇團的演出,開場前也去像這樣客串過檢票員。

座沒多久,劇場的燈就熄了,注意事項的播報也響起,隨後,是三聲場鐘,演出正式開始。

兩個小時的話劇,主題是戰爭年代的,偏群像,從男主和朋友們上學的時候一直演到他們年老。

吳邈邈的角是充滿文藝氣質的進步青年,大概二號的位置,中途,和坐在第一排中間的鐘晚有過眼神彙。

話劇結束時,全場人幾乎都哭得稀裏嘩啦,尤其背景音更換的間隙,劇場裏全都是吸鼻子和紙巾團的聲音。

淚點低的鐘晚也不例外,到後來完全淚如雨下,一小包紙巾都用完了,還得問鄰座的生借紙。

後悔今早出門前化了妝,這會兒全都被哭掉了。

演員謝幕時,吳邈邈站在臺上照慣例說完一堆謝地話,而後看著說:“沒想到今天我大學最好的朋友也來看我演出了,震驚得我差點忘詞。”

開著玩笑笑說:“在這裏強烈譴責這種突然襲擊的行為,也請這位朋友一會兒留一下別走,給我個解釋。”

鐘晚被說得又哭又笑。

幕布拉下的一分鐘手機就震了無數下,全是吳邈邈的消息。

[你怎麽嗖得一下過來了!還坐在正中間!]

[你跟我說啊!我們第一排本來就定價高,一般賣不出去都是安排氣氛組的!花什麽冤枉錢!]

[誒,我服了,要是我真忘詞,你這驚喜就變驚嚇了,張老師本來說好下一部讓我演主角來著,今天忘詞這主角肯定得黃!]

[nmd,我一開始還以為認錯人了,但長你這樣的也不多見啊,我當時看到你真懵了。]

鐘晚笑著回複:[什麽我這樣的,我是卡西莫多嗎?]

吳邈邈:[鄙視:/你懂我意思的。不扯了,你從散場通道出去,然後來員工通道b門。一會兒有聚餐,你晚上沒什麽事吧?陪我一起去?正好張老師也在,你好久都沒見他了,來打個招呼?]

[ok~]

鐘晚站起,跟著其他觀衆一起出去。

-

從員工通道繞到後臺的化妝間,吳邈邈見到就給了一個巨型的擁抱,差點讓栽倒過去。

片刻,鐘晚笑著推開:“你是想悶死我嗎。”

吳邈邈的胳膊,也笑:“我哪兒舍得。天,你現在也太瘦了,比大四通宵改論文終稿的時候還瘦。當了明星是不是就要更注重材管理啊,你減了多斤?”

鐘晚拍開又企圖往腰上的手,“沒減,就…前幾天食不太好,多陣子應該又能長回來。而且,什麽明星啊,還差得遠呢,當時拍完網劇你就這麽,結果網劇糊,我現在嚴重懷疑是你的flag導致的。”

吳邈邈白眼:“屁吧,那我一天說十遍我不是大富婆,看看反向的有沒有用。”

鐘晚靠在堆滿布景道的沙發扶手上笑。

見到吳邈邈前,好久都沒跟人有過這麽接地氣的對話了。

吳邈邈臉上頂著腮紅畫的紅二團,還要大概卸個妝,在旁邊洗洗的時候,劇團裏其他演員也熱地跟鐘晚搭話。

“你真的好好看啊靠,剛才演戲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第一排中間,看得我小心髒撲通撲通跳。”

你單嗎?看我還有機會嗎?”剛才演日本鬼子的男演員過來湊熱鬧。

“你有個的機會,先把你頭上的綠帽子摘了再說話吧。”

“這特麽鋼盔!…雖然是塑料做的,但它絕不是一頂綠帽子,我說了n遍了——”

鐘晚一句話沒說,跟這群人也是第一次見面,卻毫沒覺得尷尬,甚至被這樣熱洋溢的氣氛染。

真好啊,想。

鬧騰一會兒,吳邈邈也回來了,抱著手機了幾個字,跟說:“欸,張老師一會兒聚餐不過來了,好像被老婆罵了。那你還跟我們一起嗎?”

鐘晚:“那我想想。”

吳邈邈靠在牆邊笑道:“看你心,不想來也沒關系。你剛到嗎,還是早就到了,不然今天先回酒店休息,明後天我們再約?”

“這群人可瘋了,聚會喝完酒更瘋,年輕人真有力啊…你敢信我居然是他們中間年紀最大的。”

鐘晚愣了一下,笑:“完了,那我也是,我們同歲。”

吳邈邈等著想,低頭,手指飛快著屏幕回消息。

此時鐘晚的手機也震了下,點開看,眼睛睜大了些。

梁序之發來的信息,問在哪。

沒一會兒功夫,化妝間的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吳邈邈這時挽上的胳膊,“先出去吧,這商場室煙,上樓去門口。”

說著,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一盒韓國的士香煙。

鐘晚餘看到,“你什麽時候開始煙的?”

吳邈邈笑:“上個月,被這幫人帶的,其實這種帶竹的味道還行。”

說著話,鐘晚垂眼回信息:[在杭市,我今天下午剛到。]

梁序之發來一個定位。

[我問你在哪。]

鐘晚看到他的定位就在這家貿易百貨門口的停車場,腳步都頓了一瞬,差點沒注意腳下的扶梯。

吳邈邈及時拉住:“我的明星,看路啊,把你摔了我現在還賠不起。”

“……”

等電梯到一層,鐘晚低頭回:[您什麽時候過來的?]

又打開定位放大看了眼,[我剛上樓,快出去了,您在停車場嗎,我現在過去找你。]

打字太急,稱呼都全是的。

鐘晚將手機熄屏,擡頭說:“邈邈,我今晚不跟你們一起聚餐了。”

吳邈邈也轉頭,“好啊,那我陪你打車回去吧。”

停車場本來就有司機等,保鏢也就在後不遠跟著走,現在梁序之也到了。

鐘晚頓了兩秒,“不用,沒事,你去找其他人吧…有人來接我。”

聞言,吳邈邈愣了下,看向:“誰啊?”

鐘晚:“…你不認識的人。”

已經到百貨大樓門口,吳邈邈練地點燃一支煙,對投來審視的目,“你在杭市還有我不認識的朋友?”

大學時們太,朋友圈幾乎是完全一致的。

鐘晚皺了下眉,“誒,不是杭市的朋友。”

吳邈邈如夢初醒拍了下:“靠,不會是男的吧!晚晚你背著我在港島談了?還是在深城?”

“……”

鐘晚不知道怎麽解釋,一時間也無從說起:“也不算是談。”

吳邈邈:“那就是追求者?還在曖昧期?”

又拍一下,羽絨服“梆”地響一聲,“可以啊,你怎麽沒跟我說,人都追到杭市來了!”

“都不是。”鐘晚不敢讓梁序之多等,轉頭看,“改天t再跟你說吧,我先走了!”

“…行吧。”吳邈邈一臉無語,幾秒後對著幾步之外的背影揚聲道:“那明天我們再約啊,我把我公寓地址發你。”

鐘晚還不確定明天的安排,回了下頭,“那個…明天再說。”

吳邈邈再次無語,笑著搖頭,“見忘義啊。”

.

鐘晚到停車場,給梁序之打電話,問他車停在哪個位置。

幾秒後他接起來,“回頭。”

鐘晚回過,看見不遠一道頎長的影,在氣溫這樣低的夜晚,梁序之只穿了長款的羊絨大,系了同的圍巾。

他沒在車上,而是站在停車場靠邊緣的位置,附近有一盞路燈,幽的燈映出他的廓,斜長的影子落在地上。

最近的位置,有一輛黑的庫裏南,好像是滬市車牌。

鐘晚加快腳步過去。

也許是剛才在後臺,以及跟吳邈邈說話氣氛太好,見到人,角不自覺揚起很淺的弧度。

到了他面前,鐘晚擡頭看著他,帶著些笑意問:“你怎麽過來了?事都忙完了嗎?”

梁序之看到上白的羽絨服,很蓬,剛才加快腳步過來時像是一團小雪球。

脖子上圍了像領一樣的圍巾,也是純白茸茸的。

有十多天都沒見,上次也是不歡而散。

梁序之了下的頭發,簡短道:“暫時忙完。正好要去滬市談事,順便過來。”

可滬市離杭市也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吧。

鐘晚眨了眨眼,“好冷,我們先上車?”

“好。”

梁序之擡手攬過去。

“剛才的人是你朋友?”他平聲問。

鐘晚幫他拉開一側車門,自己繞到另一側上去,這樣待會不用再挪位置。

車上的暖氣確實開得太足,怪不得他剛才下車。

鐘晚一邊解圍脖和羽絨服拉鏈,一邊說:“對,我大學室友,關系很好,這次就是來看演出的。”

上厚重的羽絨服掉,剩下裏邊白

安靜下來,前排的司機是個陌生面孔,車子發,他問過目的地,很自覺地將前後排的擋板升上去。

窗外此時又開始飄小雪,老城區的建築許多都保留了江南水鄉原本的風格,青瓦白牆,在夜晚影影綽綽。

路上穿行的車流亮著燈,忽明忽暗的,給這幅水墨畫添上了

鐘晚垂著眼,看見梁序之骨節分明的手放在座椅上,手指自然微屈,恰到好的經絡線條向腕間延

猶豫幾秒,探向那只手。

梁序之偏頭,忽地握住只慢吞吞移的手,將整個人拽過去。

“做什麽?”

“我…”

鐘晚抿抿,被拉進他懷裏,聞到悉好聞的木質香味,擡起頭看著他,有些低聲地,“那您又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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