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將晚》Chapter 33
Chapter 33
到了太平山頂的別墅, 還是跟以往一樣的景象,在夜晚的暴雨天,甚至跟剛才的教堂也有相似之。
大概是因為知道梁序之今晚會過來住, 傭人提前將宅院裏大部分燈都熄滅了,留下走廊牆側或是客廳壁燈這種極暗的。
鐘晚走在他後, 跟他徑直上了二樓,進臥室。
洗完澡,兩人都沒有做別的事的興致。
梁序之開了窗點燃一支煙,鐘晚就坐在沙發上, 隨手取了本英文詩集翻閱。
房間裏空調溫度很低,窗外一顆香樟木的枝葉延過來, 被雨水沖得發出如鼓點的響聲, 加上外頭有風,橫斜的樹枝在風中搖曳, 在漆黑一片的夜中宛如死神的影子。
許久後,鐘晚正看到那句雪萊的“Inone another's being mingle—Why not I with thine?”
(世界上一切都無獨有偶,為什麽我和你卻否?)
這時, 聽到梁序之沉緩的聲音:“剛才,是不是還跟你提到, 類似于不想繼續活著的話?”
鐘晚擡起頭, 頓了兩秒, “有提到。”
梁序之倏地笑了下。
雖然鐘晚對他的家世背景了解甚,但結合之前聽說的,以及今晚在療養院中莊敏怡說起的那些沒頭沒尾的容, 猜測, 梁序之應該不是在梁家出生的,起初是私生子之類的份, 小時候就被梁家的人接走。
他父親應該是拋棄了他母親,另娶旁的人,但母親一直無法放下。
鐘晚琢磨片刻,嘆了聲氣。
還以為梁序之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的天之驕子,不想卻也有這樣的過往。
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是這樣涼薄又寡言的格吧。
梁序之看向,淡漠地問:“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
鐘晚默了默,猜他想問的是他們二人角互換,沉出一口氣,說:“應該會…順其自然吧。”
梁序之轉回頭,又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語氣有些沉:“哪有那麽容易。”
鐘晚未作聲,把書也扣到一邊,起也去窗邊。
窗戶開著,緩慢出手,細的雨珠落在掌心,很快融彙一灘水。
“可至…人應該有選擇的權利。”
梁序之似是漫不經心地轉著小指上那枚銀素戒,淡道:“早幾年,我告訴過,自殺的人,必然會下地獄。”
他笑了下,“生病前是基督教徒。”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被風斜刮進來淌進領中的雨水,鐘晚無端打了個寒噤。
側眸,看到梁序之冰冷又了無生趣的眼眸,像是被困在深井中的水。
也是這時,鐘晚切實到了他的冷。
他一定也知道,對他母親而言,比死亡更痛苦的,是這樣漫無目的、看不到盡頭地活著。
也許世人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執念,也是同樣。
鐘晚想,好在,他們都不是彼此所執著的對象。
但那時并沒有想到的是,他既然會這樣對待莊敏怡,有一天也能這樣對待,讓也無路可退。
梁序之轉過,擡手,微涼的手背輕的臉頰,順著下頜線緩慢向下劃,最後擡起的下。
片刻後,他低頭,吻住。
這樣的夜t晚,也沒必要再論及其他。
鐘晚也恰在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擁住他勁瘦的腰,回應。
**
半個月後,鐘晚進組,開始了漫長的電視劇拍攝工作。
頭兩個月的拍攝場地都在租來的一套別墅,比梁序之在太平山住的那套面積要小至三分之二,且表面看來裝修極近華麗,甚至能說是庸俗。
不過,也正符合這部劇的浮誇基調——豪門家庭狗倫理劇。
相較鐘晚在港島拍的前兩部戲來說,這部的角算是很簡單,除去高度的通告安排有些累人之外,戲和找準角定位并不怎麽費腦子。
合作的演員基本也都是港島人,男主角年近四十,都是老戲骨,人沒什麽架子,平時等戲或是吃飯時還會跟年輕演員和工作人員一起開開玩笑。
按照拍攝周期來算,這很有可能是鐘晚在港島拍的最後一部戲。
在這樣輕松的工作氛圍中給的影視劇演員生涯畫上句號,倒也算圓滿。
主角的演員宋越歆,在戲裏演鐘晚角的姐姐,從出道開始,就演過很多類似題材的家庭倫理劇。
拍攝前期,鐘晚跟對手戲很多,一來二去也了起來。
現在至港島圈的人都知道鐘晚跟梁序之的關系,宋越歆也不例外。
大概私下相時發現鐘晚格隨和,跟聊天時也不避諱梁序之了。早年,也跟港島有錢人家的年輕公子哥有過這樣短暫的、不談未來只看當下的“”。
這天下戲,宋越歆和鐘晚約好去附近的湯鍋店吃晚飯。
包間裏,宋越歆提起:“你聽說了嗎?梁先生跟永誠集團謝家千金的事。”
鐘晚兩天前才跟梁序之見過面,還真的沒聽過什麽永誠集團,也沒聽過什麽姓謝的人的名字,搖搖頭:“沒有。”
宋越歆笑:“那就算了,當我也沒說。”
鐘晚也笑:“宋老師提都提了,還是繼續說吧,不然我該好奇得今晚睡不著覺了。”
這一年來,沒見過梁序之邊有過什麽其他伴,第一次聽他的名字和其他異聯系在一起,說不好奇是假的。
宋越歆:“就是聽說謝小姐昨天來了趟港島,跟永誠集團的ceo一起,同梁先生談合作,有財經的新聞報道。”
“不過謝小姐在永誠集團沒有職務,昨晚我有朋友在猜,是謝小姐跟梁先生有別的事,所以借談合作的名義過來一趟。”
鐘晚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別的事?也是工作上的?”
宋越歆擡了下眉:“怎麽可能,門當戶對的年輕男,孩子專程跑這一趟,怎麽會是因為工作。有什麽工作是非要過來談的。”
“我前幾年就聽說過,梁家跟地企業的合作越來越多,現在港島的經濟也不如從前,謝家在地算是很有背景的,也許會想結門親事,強強聯合。”
鐘晚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雖然,梁序之日後要結婚,跟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的關系應該就已經結束了。
“這樣啊…那還真有可能。”
宋越歆做演員這麽多年,對人的緒知力很強,捕捉到鐘晚眼中一閃而過的恍惚,驚了一瞬說:“晚晚,你對梁先生,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鐘晚笑笑,“也不是…考慮結果的那種認真。”
宋越歆松一口氣,道:“那就好,在一起的時候認真就認真了,其他事心裏明白就行。在這方面,我也算是過來人,行這麽多年見的也不。”
“找個有錢人沒什麽問題,都是你我願的事,拿到的資源、車子房子首飾什麽的都是實打實的。但如果再貪心…反正我到現在都沒見到一個有好結果的。”
鐘晚喝了口茶,“我知道的。”
不僅知道,還比誰都清楚。不論是盧文茵,還是莊敏怡,只要把希全都寄托在或是男人上,結果不僅僅是失,還有毀滅。
“對了。”宋越歆笑:“八卦還沒跟你說完。那個謝小姐今天已經回地了,應該是聯姻的事沒談妥。有人猜是謝家也不想讓嫁來港島,擔心照顧不到,還有人猜是梁先生不想結婚。他不是一直都在小指上戴戒指嗎,那是不婚主義的意思。”
鐘晚聽到這些,又有種說不出的覺。
宋越歆跟朋友猜測談論的主人公之一,是兩天前才見過面,而且做過最親的事的人,但對他知道的還不如外人清楚。
或許,一直以來,也是那個“外人”。
鐘晚扯扯,也是若無其事的樣子,“確實,都有可能。”
宋越歆看著,好奇地問:“那梁先生真的是不婚主義嗎?一般在港島,到他這種位置的人,都不可能不結婚,畢竟家裏不會同意,而且確實啊,上千億家産等著人來繼承呢。”
鐘晚坦言:“我…不知道。”
他們好像從來沒聊過與婚姻、家庭之類相關的話題。
宋越歆點點頭:“也是,你們應該不會聊這個,聊了反而兩邊都掃興。這種關系,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就好,不吃虧就好。”
鐘晚垂下眼,盯著桌子中央熱氣蒸騰的湯鍋,出了一會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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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夏的時候,鐘晚去年主演的那部電影《朱壁畫》後期制作即將完,導演跟幾位主演的群裏通知有時間的演員可以去參加部的試映會,屆時也會有其他專業人士在場,征詢節奏、剪輯、背景音樂、調效果等方面的意見,以供後期繼續調整完善。
萬泰影業是占比最大的投資方,梁序之當然也收到了邀請。
當然,以往這種諸如影視投資的小項目,他并不會親自參與每一環節的把關,畢竟他對影視娛樂行業沒有特別的研究,手底下也自然有專門負責這一領域的管理者。
但這一次,破天荒的,梁序之在百忙之中也答應了邀請,讓秦助理替他空出這場部試映會的時間。
秦助理也沒有多問。
一想便知,因為這部電影的主演是鐘晚。
正好,鐘晚在試映會這天也沒有拍攝安排,和梁序之從不同的地方出發,來到了萬泰影業大樓裏的一間影廳。
影廳不大,面積大概和普通電影院的vip廳相同。
椅子後排有姓名簽。公司的人很“懂事”地將印有名字的姓名簽和梁序之的安排在一起,都在第一排正中央。
但好在男一號靳峰鳴和導演、制片人也都在第一排,倒并不顯得突兀,只是委屈靳峰鳴的位置要靠邊些。
鐘晚到場不久,有工作人員打過招呼,按計劃中的時間熄了燈。
這時,梁序之才被一群人簇擁著,姍姍來遲,視線在臉上劃過,坐在旁邊的位置,沒多餘的言語,只是目視前方的熒幕。
一部民國時期的諜戰故事徐徐展開。
電影調偏暗,帶著複古風的調,加上影廳的視聽效果都絕佳,很容易將觀衆帶節。
第一個鏡頭就是鐘晚的,穿著那試妝時就穿過的墨綠旗袍,頭發挽到腦後,戴著那個年代流行的黑紗飾品,站在歌舞廳的舞臺中央,用粵語唱那時的經典老歌,彩雲追月。
拍攝時這首歌是真的練習過唱出來的,但現在後期還是換了專業歌手的配音版,大概是對比過效果。
似是看到的鏡頭,梁序之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偏頭看。
鐘晚也正好在心虛地觀察他的表。
跟梁序之一起看演的戲,莫名就有點尷尬。
像是另一面被他發現的覺。
鐘晚看另一邊的導演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熒幕,在燈昏暗的影廳中,手過去,了一下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在他耳邊低聲:“…你不要笑。”
梁序之角笑意更甚,沒說什麽,反握住的手。
他將視線轉回去,好整以暇的姿態,繼續看後面的劇。
鐘晚深呼吸,嘗試適應了一下,很快也沉浸進去。
跟之前看自己拍攝的那部網劇和其他龍套角的覺完全不同,真實的的臉出現在巨大的熒幕上,肢的每一個小作和表變化都是如此清晰。
梁序之也沒再偏頭看,只是依然沒松開的手,比稍高一些的溫通過掌心傳遞到的手背。
直到電影播放到後半段,到了那個雪夜男主角在歌舞廳門口分別的場景,鐘晚看到熒幕上這一段的表,想起當時拍攝的時候,將男主角代了邊的梁序之。
這是全片第一段男主角獨後的戲,的眼神和表比當t時在監視中看的回放要更有染力。
鐘晚出神的時候,手也下意識攥了一下。
梁序之似是覺到的不對勁,偏頭,看到心不在焉的狀態。
此時,熒幕上正在播放含脈脈看著‘靳峰鳴’的長鏡頭。
梁序之眉頭微蹙,聲音也冷了下來,在耳邊道:“在想什麽。”
鐘晚先是搖頭,本不想說實話。
下一瞬,轉頭,看到他沉冷的目,又結合剛才的電影畫面,很快意識到也許誤會了什麽。
梁序之依然睨著,在等的回答。
鐘晚咬了下,耳微紅,腦袋湊過去些,低聲:“…我在想,這段戲拍的時候,本來NG了好幾回,導演都說覺不對。”
頓了下,更小聲的:“後來,拍最後一遍的時候,我想象是在…面對你。”
大概是看出并沒有撒謊,片刻後,梁序之無聲笑了,擡手,過的頭發。
沉緩的氣息落在耳畔,起鬢角幾絨,梁序之嗓音低沉道:“等最終版本的片出來,我再重新看看這段戲。”
“……”
鐘晚臉更熱,別開頭看自己的角,手也從他那側座椅的扶手上回去,用作拒絕他的提議。
梁序之也沒惱,淡笑著將手掌向下,到發燙的臉頰。
“電影還看不看。”他問。
鐘晚深吸一口氣平複,須臾,才又重新擡頭,看似鎮靜地向熒幕,又有些別扭地清清嗓子,小聲道:“…當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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