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月灑下一片清暉, 將斑駁的樹影留在窗沿。

鐘晚將外套挽在胳膊上，起，嗓音還帶著未全然蘇醒的睡意。

“我還是回去睡吧。”

去病床邊上, 低頭看向梁序之傷的胳膊和腳踝，探出手, 又收回來，“…是不是特別疼？”

梁序之掀起眼皮，看著的眼睛，默了須臾。

車禍幾天, 都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秦助理雖然上心，但也都是公事公辦, 以完工作為導向, 不會問他這麽偏的問題。

雖然，這也沒什麽可問的必要, 答案顯而易見。

但這次骨折的確比念書時被綁架那次要好很多，當時誤了治療時間，記得連清創的手都做了有兩三次, 梁穆遠和梁承安都只是說‘人救過來就好’。

梁序之手，即使裹著石膏也不願讓細看一般, 又將被子扯過來, 蓋住和那條胳膊。

他斂了目, 輕描淡寫地說：“還好。”

指指上方懸掛的明注瓶，“有止痛的藥。”

已經過了零點，鐘晚莫名也沒那麽著急走了, 但留這也是去隔壁睡覺, 于是想了想，又問：“你明天什麽時候轉去別的醫院？”

梁序之：“下午。”

鐘晚扯扯角, “那明天傍晚下戲我再過去，我問秦助理要地址。”

梁序之“嗯”了聲。

兩人無聲對視幾秒，他先開口，嗓音沉緩道：“回去休息吧。”

鐘晚：“那…你也早點睡，休息好傷也恢複得快。”

梁序之低頭，鐘晚便往門外走。

經過門口控制燈的開時，頓住腳步，又幫他熄滅一盞，只留床頭的閱讀燈。

病房門輕闔上，梁序之擡眼，看向窗邊那盞剛熄滅的燈，而後，視線移向離開的玄關方向，停留須臾，直到玄關頂上的應燈也熄滅。

.

隔天上午，鐘晚原本打算在酒店休息，臨時被《朱壁畫》的導演通知，電影最後的制作剪輯即將完，在籌備定檔了，讓有空時配合拍幾組宣發用的照片。

讓安妍去辦這件事，但盡量把晚上的時間都空出來。

剛敲定好，鐘晚的手機又響起，來自港島的陌生號碼。

以為是擾或者推銷，掛斷了兩次。

一會兒後，又有個存過的號碼打進來，來電顯示是盧文卓。

愣了愣才接起：“盧先生？”

盧文卓：“鐘小姐，有個事我這還是先跟你打個招呼。前兩天我跟紀總打了場球，紀為南，之前跟你提到過他。”

鐘晚：“啊…我記得。”

盧文卓：“他恰好提起你，應該是在什麽酒會上跟你見過面，說是總覺得眼，我跟他說了你的世。”

“別擔心，紀總不會跟其他任何人說，包括他夫人。有當年和你母親的那層關系在，他也一定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鐘晚乍然聽到這個消息，思維有些卡頓：“…這樣啊。”

想起那天跟盧文卓見面時，也沒提過這層份要保，事到如今，其實也沒什麽保的必要。原本就是上一輩的事，再者說明年就要離開港島，跟這些人事再無關系。

電話裏，盧文卓繼續道：“紀總想跟你見一面，我把你的聯系方式給他了，當然，見不見決定權在你。”

鐘晚茫然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麻煩您。”

盧文卓最後提醒了句：“對了，你應該也知道他跟梁虹姍是很多年的夫妻。有些話，我沒跟他說過，你最好也別提，不然這場可不好收。”

鐘晚：“…嗯。我明白。”

掛斷電話不久，那個陌生號碼又打進來。

鐘晚猜測就是紀為南的來電，深吸一口氣，按下接通鍵。

“您好？”

紀為南先自我介紹，鐘晚表示記得後，他緩聲道：“上次見面只覺得鐘小姐看著眼，不知道原來是阿茵的兒。”

他頓了會兒，問：“不知道方不方便，最近有空一起吃個便飯？沒別的意思，就是…你應該已經知道，我跟阿茵是一起長大的，還在世的時候，關系很好。”

鐘晚猶豫兩秒，答應下來。

今天午飯時間就有空，紀為南也正好沒別的安排，兩人約在了離拍攝場地近的一家茶餐廳。

鐘晚例行要給林叔發條消息報備，以免見面後有什麽事端。

打t開短信界面，才想起林叔在休病假，索將短信直接發到了梁序之的手機號上。

沒多久，梁序之回了個“好”字。

.

鐘晚被司機送到約好的餐廳時，紀為南已經提前在包間等了。

鐘晚看到這個人，心相對複雜。

如果盧文茵沒有遇到鐘重臨，也許就會跟紀為南結婚，過上原本應該有的平淡、富足的人生。

當然，像之前盧文卓說的，如果是那樣，現在就不會有這個人。

猜紀為南也有同，因為進包間時，紀為南這次看時，眼神也有些難以掩藏的矛盾緒。

鐘晚禮貌地先頷首：“紀總你好。”

紀為南站起，“你好，先坐吧。”

他語氣也是親和中帶著陌生，同樣的矛盾，推了推眼睛，道：“電話裏你說下午急著去拍戲，這一片我也不算悉，讓助理選的餐廳，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鐘晚笑笑：“沒事，我在吃上也沒什麽講究。”

侍應生給兩人倒了茶，就關上門退出去。

安靜了半晌，紀為南看著說：“你跟你媽媽很像。長相倒沒有特別相似，主要是氣質，跟年輕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像是想到什麽，他默了默，又有幾分傷：“不過，的時間也只停留在年輕的時候了。”

鐘晚垂眼，捧起茶杯抿了口茶：“是啊，也過去那麽多年了。”

再說下去怕是將氣氛往更傷的方向推，畢竟逝者已逝，鐘晚今天也不是帶著和盧文茵舊友一起緬懷的目的來的。

擡頭，斟酌著說：“紀總，您今天我來，是…”

紀為南：“我跟盧總也算是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跟他說起你的時候，知道你是阿茵的兒，就想著見一面。”

“但後來想想其實也不合適，畢竟阿茵還在世的時候，我跟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了，雖然，我一直把當朋友，也沒有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怪過。這事，本也應該是你我願的，我跟沒這個緣分。”

“罷了罷了，我現在一把歲數，兒都這麽大了，不適合提這些陳年往事。”

鐘晚看到他此刻傷懷的表，忽而想起曾經讀過的一段話。

許多男人都有過這樣兩個人，一個像紅玫瑰，一個像白玫瑰。‘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猜測，盧文茵對紀為南而言，就像是那朵紅玫瑰，那一束‘床前明月’。

不知這對而言，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大概不會為了那束逝去的‘明月’，掉牆上沾了二十多年的‘蚊子’。

侍應生已經將菜端上桌，鐘晚沉默地舉箸吃著。

一會兒後，試探地提起：“我跟您太太梁士之前也見過，上部戲在拍的時候，來探班，還給我帶了點心。人很好。”

紀為南頓了下才笑笑：“是，最近溫迪想當演員，也跟著在你們這圈子裏到走。喜歡朋友，格一直都是這樣，年輕的時候，跟阿茵關系也很好。”

鐘晚觀察著他的表，猜測，他也許對當年梁虹姍做過的事一點都不知，或許，也不知道梁虹姍背著他在外頭跟年輕男模特搞外遇。

思忖片刻，裝作很自然地問：“我媽媽…過世之前，跟您見過嗎？”

紀為南想了想，道：“見過，但不常見。拍《茶園》那會兒，心就不是特別好。但也能理解。畢竟，在地的遭遇…擱在誰上都不會好。”

“但畢竟我們關系敏，很多話也不方便說。還是阿姍當時經常去陪著，安的緒，當時應該能讓輕松一點。”

鐘晚抿了下，沒搭腔，低頭吃菜。

……

兩人都擱了筷子，紀為南看了眼時間，同說差不多也該走了。

鐘晚便還是有些納悶。

紀為南真就是單純請吃頓飯，這種心理屬實不太能共。

但無論如何，今天都不是個適合談其他事的時機，克制地想。

鐘晚應了一聲，起時，聽到紀為南說：“對了，不知道這事我該不該多問。”

鐘晚擡了下眉：“您說。”

紀為南：“你和梁家那位…”

“我沒立場說什麽，但就當我是阿茵老朋友的份吧。”他也委婉地點到為止，頓了下說：“這種沒結果的，還是及時止損的好。我自己也有兒，阿茵當年的事我也是全程都見證了的…孩子這個年紀，在上容易沖，容易越陷越深，最後傷的還是自己。”

他眉心，很真誠的語氣：“我是不想再看到悲劇發生了，尤其你還是阿茵的兒。”

鐘晚看著他，片刻後莞爾，只道：“謝謝您提醒。”

紀為南也起，嘆了聲氣，“走吧。你在港島如果遇到什麽麻煩，也能聯系我幫忙，雖然…肯定沒現在那位梁先生管用。”

鐘晚輕“嗯”一聲，再次道謝，抿了下，跟著往包間外面走。

這是到港島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因為盧文茵的關系而收到他人的善意。

但這個人卻是紀為南，盧文茵曾經有婚約的對象，也是現在梁虹姍的丈夫。

真是世事難言。

**

這天傍晚下戲，鐘晚就從秦助理那裏要到了梁序之所轉醫院的地址。

私人醫院，就在萬泰集團大樓附近，在寸土寸金的位置擁有一整棟的高樓，裏邊患者卻很，收治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貴。

梁序之又站在港島商界的金字塔頂端，自然安排住了最好的房間。

跟酒店一樣，在那棟私人醫院大樓的頂層，幾乎一整層的醫生、護士、保安都是為他服務。

病房面積很大，生活設施跟他酒店那間套房一樣齊全，裏邊還有單獨供陪護者居住的多間客房。

從這天開始，鐘晚幾乎隔天就過去。

梁序之這骨折的傷痊愈還要好一段時間，等到腳踝那恢複得差不多才能借助醫用拐杖行，醫生預計的時間在六周。

如此一來，他將大部分工作都帶去醫院理，集團各種需要他出席的會議也暫時改到了線上。

鐘晚總是來回跑，有時過來的時候梁序之在開會，等到很晚兩人才能說上話。

于是，也帶了一部分行李過來，幹脆就在陪護的客房住下。

也算是應了之前他們“吵架”期間說過的話——住哪不是住。

照顧起居之類的工作，梁序之沒讓過手，一直都是太平山別墅過來的傭人在負責。

一個多月後，鐘晚拍攝的片場換到了附近的一棟寫字樓，梁序之也能靠醫用拐杖自如行了。

但鐘晚能看出，他非常排斥使用那副拐杖。

尤其病房有集團其他高層過來彙報工作或談事的時候，他都是將拐杖擱在一邊，沒在外人面前用過。

好在，梁序之的傷恢複良好，林叔後續也又檢查過幾次，醫生說不會留下後癥，只是往後要更加小心。

從醫院離開後，梁序之都住在酒店，的那間。

這天，鐘晚下戲早，看到秦助理過來了，站在客廳沙發旁，跟梁序之說話。

“梁昱和梁澤毅人都在法國，現在他們故意傷害的證據已經很充足，但他們不主回國，港島和法國的引渡協議幾年前也中止了，帶他們回來追求刑事責任還需要費一些功夫，主要是時間問題。”

梁序之冷嗤道：“他們挑法國，估計一早就抱了這個心思。繼續去辦，時間長短沒關系，要把人帶回來。”

秦助理：“明白。我讓法國那邊的人也加快理。”

……

鐘晚沒再多聽，徑直穿過客廳進了起居室，去浴室洗澡。

出來時，秦助理已經離開，房間中只剩下和梁序之兩人。

梁序之正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翻閱一份紙質的資料。

鐘晚準備去他旁邊的位置坐下，經過他前時，被他手握住胳膊，往他的方向帶。

就要坐到他上，鐘晚“欸”了聲，提醒：“你傷還沒完全好。”

梁序之把手中的資料扔一邊，不以為然道：“傷得也不是這裏。”

鐘晚便順勢坐在他上，腳跟著地，還是沒敢把整個人重量沉下去，怕著他腳踝t。

梁序之從後攬著腰，靜了一會兒後問：“現在拍的這部戲什麽時候殺青？”

鐘晚想了想，“還要再過三個月呢，到冬天的時候。”

梁序之：“下部想拍什麽，讓楊白幫你留意劇本了嗎。”

鐘晚在心裏計算時間。

這部殺青後，在港島最多再待半年，和他的關系也結束了。

鐘晚彎彎，說：“還不急，下個月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電影劇本。”

這種電視劇拍攝周期太長，再接個類似的，怕是來不及拍完。

梁序之揚起下，點點剛才那份紙質的文件，緩聲說：“爾蘭有個萬泰的新酒店在建，大概明年秋天竣工。到時候時間空出來，我去考察帶你一起。”

記得上次說過，想去英國看看。

鐘晚愣了下，心想他大概是暫時忘了他們起初約定的關系時效。

又不想掃興，扯扯角，輕聲說：“還早呢，等明年再說。”

“好。”

梁序之摟著的腰，帶著翻了個面對他。

盯幾秒，低頭吻。

齒纏時，鐘晚坐在他上，隔著薄薄兩層睡布料，清晰覺到了他的變化。

養傷這兩個月，醫生說不宜有劇烈會拉傷的運，兩人雖住在一起，卻實打實素了有兩個多月。

鐘晚及時離開，提醒：“你傷…”

梁序之擡手，眸愈發幽深，將的碎發挽到耳後，嗓音沉啞道：“也好差不多了。”

他微俯，在耳邊說，在上面就不會有事。

鐘晚耳發燙，努力平複已經紊的呼吸，手去將頭頂那盞落地燈關掉，而後，解他的襯衫扣子。

他們時間有限，現在過一天一天。

無論如何，就當是及時行樂。

……

只是後來，漆黑的客廳中氣息聲錯，在某個臨界點時，鐘晚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不要離開我，永遠。”

這種時候，幾乎是不會反駁任何的，跟其他調的話一樣，鐘晚大腦也一片空白，著氣，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梁序之擡手，過比平時燙上許多的臉頰，像是得到滿意的答案一般，微勾了下，摁下的後腦，比先前更加綿長的，再度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