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啼》第31章 萬一越明珠沒聽進去呢
第31章nbsp;nbsp;萬一越明珠沒聽進去呢
對此一無所知的遂寧侯世子正在同人對酒。
喝完小半壺之後, 他才察覺有道似是不善的目正往這邊看過來。
穆承飲盡樽中最後一口酒,不聲地回向裴驚策。
乍一看,裴小爺還是平日那副隨意散漫的模樣, 斜倚著椅背,手閑閑搭在酒樽上, 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酒樽邊緣。
只有對視時, 才能發現年桃花眸中的笑意不達眼底。
可是這又跟他有什麽關系?
穆承有點莫名其妙。他可不記得自己得罪過裴驚策。
同為上京有名的紈袴膏粱,他們甚至還稱得上點頭之。
裴驚策的生辰宴, 穆承也去過, 還跟他寒暄了幾句。
除開宴會,上回穆承私底下見到裴驚策, 就是在街市裏見他縱馬撞斷了任自恒的手腳,任自恒躺在地上哀嚎, 周圍一片驚慌尖聲,小爺滿不在乎地揚長而去。
想來應該不是針對他, 只是這人脾氣一向不怎麽樣。
穆承拿起酒樽遙遙敬了他一杯。
裴驚策也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怎麽的, 總之沒理他。
穆承也不在意,又看向主座的晉郡主,主提道:“聽聞禾水亭後就有獵場, 郡主可知道是真是假?”
被這一提醒, 晉郡主才想起來:“正是, 去年陛下還來過一回。”
掃視了席下一圈,突然道:“我看今日氣爽天高, 等會兒很適合去獵場打發閑暇。”
其他人一一附和, 唯獨裴小爺看起來明顯興致缺缺。
他坐在右手邊第一個位置, 晉郡主一扭頭就能看見他的臉,想不注意都難。
晉郡主:“驚策, 你呢?”
裴驚策:“不必了。”
短暫的三個字,拒絕得幹脆。
晉郡主一時語塞。
盡管跟何良嫻同歲,但是在裴驚策面前,連太傅夫人都擺不起長輩的架勢,何況是。被裴驚策輕輕駁了面子,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不說話,宴上一時也陷了沉默。
穆承心下一,看向裴驚策,開口道:“自從上回輸了後,許久不曾領教過小爺箭的功夫,不知什麽時候有機會見見。”
裴驚策這回沒有再不理他了,擡起眼皮,漫不經心地問:“世子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
穆承不知道裴驚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只答:“一月前,皇宮後山獵場,我與小爺比試過馬上箭。”
裴驚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他抿了口酒,才慢悠悠地道:“原來當日輸得那麽慘的人是世子啊。”
言語間,某種刻薄的意味已經呼之出、
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年顯然并不在乎四下的安靜,垂下眸,懶散地把玩起酒樽。
“既然早就輸過,何必又來自取其辱。”
話音落下,禾水亭方圓幾裏一時間都靜得落針可聞。
誰也沒開口,宴上卻仿佛在不斷回著裴驚策剛剛那句話。因而每沉默一瞬,氣氛就更加凝滯一分。
饒是薛衡這般厚臉皮的人,都忍不住替遂寧侯世子到尷尬。
他不敢看穆承的臉有多難看。
半晌後,穆承起同晉郡主告辭。等人徹底消失不見,薛衡轉頭向裴驚策,打起圓場:“息怒、息怒……”
裴驚策看也沒看他:“我回頭讓大夫幫你看看眼疾。”
薛衡不信:“你沒生氣?”
裴驚策懶懶地反問:“我生什麽氣?”
薛衡心想你問我我問鬼呢。但他有分寸,這話平時可以說出來損損,如今裴小爺心不好,還是先免了。
他有意低聲音,不讓鄰座左右聽見:“那你突然刁難穆承做什麽?”
裴驚策道:“懶得聽他說話。”
他對那些看不順眼的人的攀談一向很不耐煩。
僅此而已。
薛衡也不說話了。
又過片刻,晉郡主出聲揭過話題,衆人連忙若無其事地開始說別的,席上重新喧鬧起來,心照不宣的歡聲笑語覆蓋掉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薛衡終于忍不住道:“那你人真好,還順便提醒了越明珠。”
越明珠清楚地認識到遂寧侯世子是個空有份跟皮囊,完全不通騎的草包。
“但萬一,我是說萬一,一個猜想,一種可能,你不要生氣,”薛衡往那頭瞥了一眼,“萬一越明珠沒聽進去呢?”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不可思議。
越明珠怎麽會聽不進去裴驚策的話,這可能嗎?
不過小兒家鬧起脾氣來,總是不講道理的。
他在坊中見多了子間的手段,有人就喜歡玩拒還迎這一招。
說不定越明珠也無師自通學會了這種玩意。
裴驚策頓了頓。
再度開口,語調已然如往常雲淡風輕:“這都不是別人需要心的事。”
…………
越明珠的確沒聽明白。
原本在品味那三人間的眼神彙,但從某一刻開始,穆承跟于清雙突然開始避起嫌,各幹各的了。
越明珠倍無聊,也低下頭專心致志吃自己的糕點。
心思再度回到宴上時,就聽見裴驚策對穆承說的那番話。
遂寧侯世子看起來跟他也無冤無仇吧,怎麽在大庭廣衆之下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
當真是仗勢欺人,傲慢無禮。
一想到他竟然跟裴晏遲是一母同胞,越明珠就覺得這世間真是有太多不講道理的事了。
忍不住暗地比較起這兩人。
哪裏有骨之親,分明只有雲泥之別。
說話這麽刻薄,實在是不中聽,半點都比不上子淮哥哥的平和從容。
此次禾水亭一宴狀況頻出,直到宴席將近,越明珠才想起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裴晏遲一直沒出現過,這席上也沒有留下空座。
看來晉郡主識趣地沒有邀請他。
雲青見越明珠悄悄左右張,當即便知道在想什麽。
等散席之後,便跟附耳解釋:“小姐,大公子這兩日忙,應當是不開。”
越明珠:“子淮哥哥的人給你說的嗎?”
雲青點了點頭:“方才開宴前一炷香來找的奴婢。”
能在這行宮消遣度日的都是些富貴閑人,而裴大公子跟閑這個字可是一點都不沾邊。
來的屬下說,這幾日薊州加急送回報,裴晏遲日日都要向皇帝稟報事務,讓家小姐先別傻傻等著。
雲青如實轉告完,心中又忍不住升起幾分波瀾。
這種事,往日裴驚策可從來不會專門讓人來說一聲。
就算知道越明珠等得辛苦,可那又怎樣。
裴小爺無所謂,等著就等著吧。
……還好小姐都忘記了。
越明珠不知道雲青怎麽突然一臉凝重。
聽到這個消* 息,失落了一會兒,但也就是一會兒而已。
總歸過幾日就能見到,還是不要給自找煩惱了。
何況等著裴晏遲這幾日,越明珠也沒閑著,除了吃吃喝喝之外,閑著沒事就留心穆承又來給隔壁廂房送了什麽東西。
大抵是這兒僻靜人,借著他堂弟的名義,遂寧侯世子來去此無比自如,宛若進出自己的廂房一般。
幾日後,終于可以去找裴晏遲。越明珠一出門,又見穆承送于清雙回來。
于清雙原本在跟穆承打罵俏,推搡了他好幾下。一見到越明珠,便立即又往旁邊站了一站,盯著道:“越姑娘出去有事嗎?”
越明珠含糊地嗯了聲,沒有細說。
所幸于清雙自己心中就有鬼,越看越明珠越不對勁,不想多問。
每到這個時候,最坦然的就是穆承。他向越明珠過分皙白細的皮,道:“外邊日頭毒辣,越姑娘怎麽不晚些再出去,曬壞了可難辦。”
他說話習慣出一輕浮的調子。
一說完,于清雙就瞪了他一下。
那眼神既是警告,又是試探。
若不是越明珠看著省事,才不想跟這種江南來的小門小戶搭邊。
貴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唯獨被分到跟越明珠住這兒。還好丟份是丟了一點,但方便了見穆承,若非如此,于清雙就算用手段也要讓越明珠搬走。
況且穆承在面前不是第一回提越明珠,三番五次的,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哪怕跟穆承明面上沒關系,心裏也難免覺得不爽。
穆承看穿的心思,笑地不說話。
越明珠實在不想摻合進這兩人之間複雜的恨糾葛,也怕自己表現得太明顯被識破。
假裝沒聽到穆承的話,朝于清雙客氣地笑了笑:“那我先走啦。”
說完之後,就飛快溜得沒影了。
這出曲勾起了越明珠的熊熊八卦之心。等到來人把領去裴大公子的書房,一見到裴晏遲,別的還沒說,先忍不住問:“子淮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上回在偏殿撞見的那兩個人是誰?”
裴晏遲原本在看信箋,擡起眸子,看向坐在一旁的。
雙手撐臉,眼睛亮亮的,說個八卦像是獻寶一樣。
他將自江南來的書信全都收起放回暗閣裏,才道:“記得。”
“那個子,戶部尚書府的于二小姐于清雙,正好就跟我住在同一個院子裏。”越明珠道,“我天天看跟遂寧侯世子來往,剛剛出來還見到世子送回來。”
裴晏遲:“你這幾日就在看這個?”
將于清雙同一起安排在那偏僻的院落,本也是他有意為之。
鄰裏之間最容易察覺不對勁。越明珠不懂得掩飾馬腳,換做旁人瞧出有哪些不對,定然要節外生枝。
行宮耳目衆雜,一件小事便容易醞釀生變大禍。
相較之下,于二小姐整日忙著跟人廝混,反倒不會給越明珠添麻煩。
只是沒想到對越明珠來說,還有打發時間的妙用。
想來也是。
他司空見慣了那些事,越明珠卻是頭一回見,自然覺得新鮮。
越明珠點了點腦袋,將這幾日見聞一腦全都倒了出來:“遂寧侯世子日日都來給于姑娘送東西,說是以堂弟的名義,都不避著我。”
回憶至此,倒是後知後覺有些奇怪:“他們怎麽也不怕我發現?”
裴晏遲不好跟直說,因為這兩人都覺得不聰明。
越明珠對誰都一臉單純,看起來就對男一竅不通。他們自然覺得就算做得太明顯,也不會發現端倪。
追求刺激的人自然越來越大膽,甚至這種被越明珠不明所以的目注視著的覺。
誰能想到越明珠之前竟然聽過他們私會,一早就知道他們的關系。
他道:“也許他們已經有意掩人耳目,但是明珠聰慧,總是輕易察覺。”
突然被他誇了,越明珠扇扇睫,臉邊燙燙的,有點不好意思。
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地附和道:“我也覺得。”
爹總是說笨,不懂得察言觀,但是越明珠覺得自己有時候也聰明的。
譬如于清雙跟穆承在宴上眉來眼去,就看得一清二楚。
對了,宴上還有件大事,越明珠覺得必須要告訴裴晏遲。
“子淮哥哥,你知不知道前幾日晉郡主在禾水亭設宴,你弟弟也去了?”
喋喋不休的聲音過分耳,同樣的話,探說出來跟說出來的效果天差地別。
再聽一遍也稱不上浪費時間。
況且,對裴驚策的稱呼實在很耳。
裴晏遲道:“你說。”
越明珠將裴驚策刁難穆承的場面籠統地概括了一番。
複述完,想起那日席上衆人尷尬得雀無聲的場面,沒忍住道:“你弟弟真的好沒有禮貌。”
裴晏遲頷首,對別人說自己親弟弟壞話接良好:“他一向如此。”
越明珠聽出幾分不對味:“一向?私下對你也是這樣嗎?”
其實只有心相當不佳的時候會這般不客氣。
但裴晏遲眼也不眨地應下:“嗯。”
“……”
那豈不是裴晏遲每日都要被這般奚落一遍?!
知道裴驚策對裴晏遲態度不好,但沒想到會日日這般勢如水火。
那子淮哥哥也不知道了多委屈。
越明珠越想越壞,微微蹙起秀氣的眉。
裴晏遲靜靜地等著自己腦補完有的沒的,然後才淡聲囑咐道:“他不喜旁人隨意跟他搭話,你以後多避著他就好。”
這一點,從宮道上被裴驚策無視時就可見一斑。
他已經跟說過不止一次了,越明珠乖乖應道:“我不會的。”
裴晏遲著,幾不可聞地停頓一瞬,接著緩緩開口:“想攀附他的人太多,別有用心的也數不勝數。”
“尤其是那些子。”
“所以他難免覺得,其他子都對他有意。”
越明珠:“……?”
還沒看出來,裴小爺還有這麽自的病啊?
越明珠想起那日宮道上,好像是先朝裴驚策笑了一下,頓時有些坐立不安。
裴晏遲明知故問:“怎麽了?”
“我那天主跟他打了招呼,他會不會以為,我也……”剩下的話,越明珠支支吾吾了半天,沒好意思說出來。
裴晏遲端詳著的神,淡定吐字:“說不準。”
這三個字對越明珠無疑是驚天霹靂。
怎麽還會有這種事啊!
急急地追問:“那怎麽辦?”
“他怎麽想,旁人幹涉不了。”
裴晏遲語調低緩:“但也不是什麽大事。無論別人怎麽說,我都相信明珠。”
相信,和的心意。
未盡之語溢于言表,帶著某種安人的意味。
越明珠的心放回去了一點,但想來想去還是遲疑地道:“真的不會出什麽事嗎?”
裴晏遲:“每日出現在他面前的子如過江之鯽,你只要多避著,沒幾日他就會忘記。”
說來說去,就是應該繞著裴驚策走。
對裴驚策來講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只要裴驚策不記得,自然也不會再為難。
越明珠點頭點得更加勤快。
小臉一派嚴肅跟警惕。裴晏遲了良久才開口岔開話鋒:“難得一見,不跟明珠說那些掃興的人跟事了。”
話音落下,丫鬟便識相地叩門,呈上來一碟小餅。
芝麻香氣撲鼻襲來,最先映人腦海中的印象不是好吃,而是悉。
越明珠看了看那摞熱氣騰騰的芝麻小餅,又看了看裴晏遲。
男人平和地道:“當初我們下學之後最去這家鋪子買芝麻餅,最近才知道老板娘的兒在上京賣同樣的東西,買回來你最喜歡的餡嘗一嘗。”
他說得倒輕描淡寫。
從江南將這些細枝末節的消息送回上京城用了數十日,從城中賣餅的鋪子到京郊恒雲山用了幾個時辰。
此時此刻,都顯得無關要了起來。
越明珠不知道他費了多功夫,卻能約覺到,在避暑行宮裏吃上這麽一口實屬不易。
輕輕道:“子淮哥哥,謝謝你。”
說完之後,怕芝麻餅冷了不好吃,拿起來嘗了一口。
芝麻餅皮香掉渣,口跟悉的味道別無二致。
接著裏頭包裹著的餡料蔓延至舌尖,南瓜泥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
“……子淮哥哥,”越明珠很想吐出來,卻覺得不太好,只能先含著不咽下去,說話的聲音也因此含混不清起來,“我已經不吃這個餡的,你是不是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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