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二嫁》第42章 第 42 章 送別

第42章 第 42 章 送別

第四十二章

翌日韓千君醒得很早, 天沒亮便起來了,洗漱更後便坐在屋裏看著天一點一點地亮開。

秋意漸濃,這幾日又是綿綿細雨, 天氣冷,鳴春從櫥櫃裏拿了一件披風搭在肩頭。

韓千君不知道問了多回了:“什麽時辰了?”

從昨日回來, 除了問時辰, 問辛公子,旁的一句話不說, 鳴春瞧著心疼,輕聲道:“娘子,時辰來得及, 辛公子還未出城,我們去看看他, 好不好?”

昨日在大理寺的地牢裏, 韓千君不敢去見他, 如今也沒臉去, 可又抵不住思念和擔憂, 如此反複煎熬,食不下咽。

鳴春不忍心見如此折磨自己,勸道:“咱們不與他說話, 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韓千君回頭看著鳴春, 眸子裏終于有了些許芒, “可以嗎?”

鳴春看著臉上的小心翼翼,心如針刺一般,重重點頭,“嗯,娘子心裏有辛公子, 看一眼無妨的。”

“好。”韓千君起,總算恢複了一些神氣。

鳴春忙讓王秋去備馬,自己則去屋裏收拾了一個大包袱提在手上,出來時,韓千君人已經到了門外等著

小雨纏綿,飄了兩日了還沒落幹淨,到淅淅瀝瀝,雲霧堆積在天上,頭頂籠罩著淡淡煙靄瞧不見日頭,實在不討喜。

幾次扶起簾子往外看,鳴春也沒去阻止,只攏了攏上的鬥篷領,時不時一下被細雨沾的額頭。

來得太早,城門口冷冷清清,韓千君讓車夫把馬車停在離城門口不遠,把簾子收到了頂,趴在窗口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

早上起來還沒用早食,鳴春去附近的早食鋪子買了幾個餡饅頭回來,遞給,“娘子,趁熱吃些。”

韓千君搖頭,“不。”吃不下東西。

鳴春沒勉強,從昨日到現在,進口的東西之又,知道有心病,希今日見了辛公子後,能一點點地好起來。

等了小半個時辰,大理寺的侍衛終于來了。

卿親自押送。

看到隊伍的一瞬,韓千君把整個頭都探了出去,目落在每個經過路口的人上,看到了幾個穿囚頭發披散的囚犯,雙手戴著鐐銬,但沒見到辛公子。

韓千君下了馬車,起初站在車尾眺,沒看到那道影,又慢慢地往前走去,鳴春跟在後,“娘子,傘拿上。”

韓千君沒回頭,腳步越走越快,擔心皇帝說話不算話。

不是說他活下來了嗎,人呢?

追到了城門,沒找到人,正去找範卿問問,後緩緩駛來了一輛馬車,韓千君下意識回頭,看著那輛馬車慢慢靠近,快到跟前了才反應過來,腳步退了退,讓開了道路。

馬車從前而過,簾子敞開沒落下來,擡起頭,冰涼的幾滴水珠砸在眼皮上,還來不及眨眼,目便見到了馬車的一張臉。

猝不及防的對,恍如一眼萬年。

韓千君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張面孔時的驚豔,清雋溫潤,含笑的眸子讓人過目不忘,那時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公子。

很短暫的一眼,馬車很快錯過,韓千君還沒反應過來,雙眼已模糊,人呆在那,手腳僵了一般。

馬車前行了一段,在旁不遠,慢慢地停了下來。

“千君。”

悉的呼喚聲耳,世界都安靜了,心口的刺疼一瞬襲來,猶如千刀剜心,很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眼眶的淚珠子“啪嗒——”往下落。

卿走了過來,提醒道:“時辰不等人,韓娘子想要探,便抓了。”

韓千君麻木地擡起雙腳,到了馬車上人還是渾渾噩噩的,坐在辛澤淵對面,也不敢擡頭去看他,目盯著他上的囚,一呼一吸都在疼。

辛澤淵沒料到會來,上的囚服雖狼狽,但至沒前夜那般嚇人了,喚進來,也是想再看一眼。

幾日不見,清減了許多,不似的往日鮮豔,一素白,全上下不見半點裝飾,見一直垂著頭在哭,嚨也哽塞得厲害,低聲道:“別哭了。”

韓千君艱難地應了一聲,“嗯。”努力讓自己平靜。

辛澤淵輕聲問:“國公爺的傷可嚴重?”

韓千君搖頭。

“那就好。”辛澤淵笑了笑,逗,“看,我說了不用擔心,我會把最你的人帶出來。”

那你呢,你我嗎。

這樣的話,韓千君此時是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的,他怎麽不,他把自己搭進去,換回了父親和兄長,換回了國公府。

他若不願意,昭德皇後的謀算也不會功。

“對不起。”韓千君再也沒忍住,泣聲道:“韋郡死了,私塾的學子,只活下來了六個,我什麽都做不了,對不起...”除了對他道歉,韓千君不知道還能與他說些什麽。

辛澤淵似乎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沉默了許久。

韓千君擡頭去看他,便看到了他蒼白的臉上淌著兩行清淚,愧疚與自責幾乎將韓千君淹沒,嚎啕大哭,想去抱住他,想去牽他的手,但這個劊子手沒有資格去安,雙手地攥住膝上的布料,裏只不斷地重複著,“對不起...”

良久後,他嘆了一聲,手主的頭,“別哭了,不怪你。”

韓千君不敢著那手掌落在頭上的溫度,捂嗚咽著。

辛澤淵突然問道:“你知道為何我會返回場,去參加科考嗎?”

韓千君搖頭。

辛澤淵緩聲與道:“我自小跟著祖父讀書,去過不地方,十歲那年我南下衡州,見到了在那裏生活的百姓,因不起賦稅,老人活到了六十歲便會自縊,而為了減輕賦稅,他們想出了各種法子,不惜砍斷自己子的手腳,爭取一分賦稅,他們為此取了一個名字,福手福腳,從那時起我便有來一個夢,希這個世上,無論貧瘠富貴,所有努力的人,都能得到應有的回報。”

他說得很慢,像是在同講他的過往。

韓千君從未聽過這些事,的世界在這之前一片天真,沒接過半分疾苦,聞言方才擡起頭愣愣地看向他。

辛澤淵沖笑了笑,“有了夢想後,我便刻苦讀書,花了比常人百倍的努力,也如願取來了果,我以為我有能力改變現狀了。”

他頓了頓,手掌移下來,用指腹抹幹了臉龐上的淚痕,繼續道:“第一次知道夢想終究非現實時,是在六年前,我察覺到工部與兵局出了問題,寫好奏折遞給了當時還是陛下的太上皇,但并沒有得到他的重視,反而被朝中的臣子反擊,誣陷我和祖父參與了黨爭,想要拔出二皇子的人。”

“第二次乃先太子親征,我又去找陛下,我告訴他戰士們的鎧甲重量遠不達標,所用的兵制濫造,不可上戰場,讓他速速召回先太子,陛下斥我擾軍心,仍由我跪在大殿外跪著。”

便是那一次,他第一次遇見了

辛澤淵輕聲道:“後來先太子戰死的消息傳回來,我便明白,上位者的權勢爭鬥遠遠比幾萬人的命更重要。那場戰爭,死的不是五萬人,背後還有五萬個破裂的家庭,和所有寒門的出路。”

韓千君平息了下來,滿臉淚痕,安靜地聽他說。

“當一個勢利發展到了你無法撼的程度,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希他有一顆憐憫之心,為了尋找這一顆憐憫之心,我從未停下過腳步,直到半年前,陛下召我進宮,我的那一場夢才又有了希。”辛澤淵看著小娘子心疼的眼睛,安道:“總要有人沖在最前面,為何就不能是我呢?我總不能因為我的夢,而去讓別人來替我背負命,明白嗎?”

為何就不能?

韓家就是啊,的姑母就是啊。

韓千君想說話,嚨卻如同堵死了一般。

因為他是辛公子啊,他與旁人不一樣,他走遍了二十六個州,見到了人間苦難,生了悲憫,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拯救他們。

他說錯了,他尋找的憐憫之心不是皇帝,是他自己。

所有人都為自己謀求利益之時,他卻喜歡穿青

前程財富,說給就給。

又哭了起來,辛澤淵俯,耐心地替抹淚,“千君,我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并非因為你而做出的選擇,有沒有韓家,我辛澤淵遲早都會走上這一條路。”

韓千君不說話。

知道,他是想讓不要自責,想讓毫無負擔地活回曾經的自己。

“韋郡曾說,他的師娘上帶了一道,讓人見了忍不住生出希。千君,答應我,好好過下去,繼續做你的國公府明珠。”

韓千君不想哭,但眼淚忍不住,哽塞地問他,“那你呢?”

你怎麽辦。

“放心,我會抓住任何一個能活下去的機會,你不用掛記我,我曾走過了二十六個州,餘下的十個,我繼續往前罷了,只是山長水遠,你我恐怕不能再相逢了,即便如此,我也會在另一個地方,為心過的姑娘祈禱,求無憂無慮,忘記過往,一輩子都順遂...”

韓千君泣不聲。

馬車外,範卿走過來催促道:“時辰不早了,三娘子下車吧。”

韓千君強忍住淚水,著跟前的人,恨不得把他永遠刻進腦海裏,可已經是最後一眼了,不想哭,艱難地出了一個笑臉。

“辛公子,保重。”好好活下去,也會為他祈禱,祈禱的辛公子健健康康,無病無災,能再一次從地獄裏殺回來。

辛澤淵的手離開了的臉頰,子往後靠去,楊起角,面上的笑容溫潤和,如同兩人在私塾初次見面後的那場辭別一般,同他的小娘子道:“保重。”

韓千君下了馬車,沒再哭,立在那看著馬車往城門外緩緩駛去。

“姑爺...”後鳴春突然追上去,隔窗把手裏的包袱遞給了馬車的人,“裏面是幾雙靴子和長,還有荷包,都是娘子親手的,原本該娘子到了辛家再拿給姑爺,如今姑爺急著趕路,帶在路上也好有個換洗,深秋寒冬,姑爺記得添...”

縱然鳴春滿口謊話,韓千君還是很,今日過來,不就是為了送別他的嗎,自己想說沒能說出口的花,鳴春替傳達到了。

那一聲姑爺,也是最後一次了。

辛澤淵被判流刑,圍在辛家外面的兵馬也撤走了。

半個月後,秦家翻了案。

證人證俱在,當年的秦家并沒有換火|藥,戰場上的劣質火藥,劣質兵,盔甲皆乃六年前工部的失職所致。

皇帝一日之罰了上百人,所有參與兵制作的人,一個都沒放過。

負責秦家案子的人也沒有逃過,主審案子的薛侯爺被剝奪了兵部尚書之位,仗刑三十。行刑之時一面被打一面哭喊‘東郭先生’。

消息傳到太上皇耳朵,太上皇原本還覺得對不起他,聽聞此言愧疚之心然無存,“什麽意思,他是東郭先生我是狼?敗了就是敗了,我什麽好沒給他?權勢,金錢,這些年給他了?他自己沒本事,豁不出命,他要像韓家那般,有個替他們送死的辛澤淵,至于讓秦家的案子被翻出來?”

這頭還沒緩過來,便又聽說皇帝要下罪已詔,承認自己當年與父皇一道陷害先太子的事。

皇帝險些一頭栽下去,大罵道:“他是被下降頭了?要自戕?!”

可皇位已經給了他,眼瞅著他的勢利越來越大,再反悔一切都晚了,他倒是想把建皇陵的十萬兵馬召回來,又沒功,被辛澤淵一攪和,堵在了城門,錯過了最好的時期,如今別說出城,出宮都難。

薛侯爺一倒,太上皇所用之人無幾,加之皇帝對六部大換,把他曾經在朝中建立起來的勢利,拔去了大半。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他還有一個兒子。

三皇子文王。

乃皇帝‘同胞’兄弟。

太上皇當夜便讓人去召文王進宮,卻沒找到人,聽府上的下人說私自出城了。

急火攻心之下,太上皇大病了一場。病好後,朝中的局勢已大變,貴族世家的勢利被夭折了近半數,寒門的影逐漸出現在了朝堂之上。

院子裏的石榴了,韓千君沒進宮送去給昭德皇後,分給了院子裏的仆人。

昭德皇後和皇帝倒是送來了不東西,金銀珠寶無數,吃的用的穿的應有盡有。皇帝還把上回要的四萬兩銀子也一并補齊了。

能放的韓千君都放了起來,放不了的讓鳴春送去私塾。

辛公子走後,韓千君去過一回私塾,看到了韋郡的墓碑,同其餘逝去的十九個學子,一同葬在了曾經的那片油菜田了。

幾個月前的那場暴風雨,摧毀了油菜花田,損失慘重,彷佛在那時便預示了私塾學子們的命運。

可不就是同那片油菜花田一樣,風雨過後,大多數人都永遠滴埋在了地底下。

韓千君為所有逝去的學子們上了香。

吳媼立在旁,見韓千君仿佛被人生生刮了一層皮,臉上再無往日的彩,也不敢在面前哭,背過痛聲道:“娘子放心,有老奴在,這間私塾它荒不了。”

韓千君給了吳媼一些銀錢,讓聘請了幾個夥計,好好守著私塾,又在外請了先生進來,繼續為剩下的學子們他們上課。

辛公子的院子讓吳媼鎖了起來,不敢進。

還沒有勇氣進去。

餘下的六名學子都很安靜,就連最為頑皮的單青也變得沉默寡言,翻出了韋郡留下來的筆記和書籍,沒日沒夜地埋在了書海裏。

從私塾回來,韓千君又病了一場,染了風寒,斷斷續續拖了半個月才調整好。

待氣好轉後,主問鳴春,“婚服呢?拿給我看看。”那日還沒來得及看,鄭氏擔心被油燈燒壞,讓人鎖上了房門。

辛澤淵被判了流放,這一樁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數了。鄭氏怕,把當初置辦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聽突然說要看,猶豫了一陣倒也沒攔著,讓鳴春把婚服拿給了

一套婚服從頭到腳,用了九個托盤才放置完,比韓千君想象的,還要華麗。

翟冠、九翟冠、珍珠翡翠冠,頭冠便有三個。

、霞帔、長各一件。

最耀眼的是那件大紅喜袍,金線與珍珠縱橫錯,一眼去,滿眼的金和珠。不愧是京城最有名的繡娘,針腳細流暢,前一朵盛開的并蓮,鮮紅豔麗,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韓千君看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讓鳴春撤了下去。

鳴春以為又要傷懷一陣,卻見慢慢地打起了神,開始同往常一樣進食了。

一個月過去,已到了深秋。

城門前的跡早被雨水沖刷幹淨,彷佛什麽都沒發生過,而場的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一度被世家爭先吹捧的狀元郎,再也沒有人提起。

唯有國公爺在朝堂上一次又一次地替辛家不平,“辛澤淵那是反嗎?他到宮門前跪下請冤時,手裏可拿了武?他什麽都沒拿,一過是一張奏折而已,是錦衛的人害怕了,手在先...對方的刀都抹到脖子上來了,難道還不準人反抗一二?就算陛下定了罪,臣在一日,也要為辛澤淵辯解一日,他是正當防衛,并非造反...”

太保門的一場寒門海之後,薛侯爺被剝去了職,如今什麽權勢也沒了,國公府的勢利則如日沖天,沒有人敢當面反駁他,但也沒人理會他。

一場海,皇帝對辛家的罰已經夠寬容了,沒有一人傷亡,辛澤淵也留了一命,再過分了,世家貴族估計又要反了。

即便如此,國公府還是日複一日地在朝堂上替辛澤淵翻案。

韓千君時隔兩月第一次出門,是去參加姜大娘子的婚宴。

當日便又出名了,騎在薛家的二娘子上打,打得對方鼻青臉腫,若非周圍的人把拉開,薛二娘子估計得沒命了。

事後聽知人傳出來,方才知是薛家二娘子背著韓千君說的壞話,“當初國公爺逢人便誇他那位狀元郎婿有多優秀,四顯擺,活像自己撿了個大便宜,可惜了,竹籃打水一場空,辛家又了庶民,狀元郎也被流放了...”

這話巧恰被韓千君聽見,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打人。

拳頭落在薛二娘子上,下了死手,起初還沒人敢上前去拉,後面見薛娘子沒了聲了,唯恐出人命,才慌忙去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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