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辛公子，你是不是要變心……

第五十一章

如此重要的證人, 韓千君以為辛公子怎麽著也會帶上幾十人來保護，可從兆昌出發到如今出了秦州，算上馬車上坐著的人, 統共也就十人。

這要是來一群賊子，豈不是全軍覆沒, 楊風一人也顧不上這麽多...

到了冬月積雪越來越厚, 兩旁青山銀裝素裹，中間的一條道路被來往的車隊碾出一片狼藉, 全是雪水和黃泥...

離長安還有一段距離，路途上也沒有驛站，第三日夜裏一行人歇在了一村落。住在此的村民靠上山狩獵為生, 多為男子，床榻簡陋也不幹淨, 辛澤淵沒讓進屋, 把馬車趕進了院子裏, 打算夜裏繼續歇在車上。

白日一直待在馬車上想睡就睡, 韓千君一點都不困, 從獵戶手裏買來了兩只兔子和幾只山，讓鳴春一道幫忙生火，架起了火堆烤。

一路上沒聽見鶯兒的聲音, 堵了一日的也夠了, 韓千君同楊風道：“把鶯兒帶下來吃烤。”

楊風沒。

待辛澤淵轉過頭看向他, 楊風才不不願起，半刻後從馬車上領下來了一位姑娘，姑娘氣得不輕跟在他後一聲聲質問：“你為何要綁我，還堵我，我舌頭都麻了...”

楊風不出聲, 大步往前。

鶯兒不依不饒，“奴見過的恩客沒有上萬也有上千，從來沒見過公子這般脾氣差的。”

“我不是恩客！”楊風向了腰間的彎刀，幾乎咬牙切齒，“閉，你若再多說一句...”

“韓娘子救命！”鶯兒及時看到了韓千君，一把推開他不顧一切奔了過去，哭訴道：“韓娘子，救救奴，他要殺奴。”

楊風面無表，把刀收了刀鞘，跟了上來。

韓千君也不知道鶯兒到底是如何把楊風這樣的，但之後聽與後鳴春說話，大抵明白了。

“鳴春妹妹，咱們何時才到京城？”

“雪路難走，大抵還得要一月...”

“京城熱鬧嗎？”

鳴春點頭，“嗯，熱鬧。”

“怎麽個熱鬧法？”

鳴春一張都快說幹了，鶯兒還在問：“為何？”，“能細細說說嗎？”

曾生活在揚州最熱鬧的地方，整日吵吵鬧鬧，突然之間人都沒了，逃到縣城來閉世了七年，人憋壞了，把先前沒說的話，都補了回來。

韓千君同楊風，也同鳴春，手裏的小半只烤兔烤好了，撕了一塊進裏，鹹得發苦，想吐出來，可及時想起適才對辛公子誇下的海口，“我烤出來的，比辛公子的還好吃。”

不僅辛公子聽見了，圍在火堆的一群人也都聽見了。

為了今後賢妻良母的名聲，韓千君打算犧牲一下辛澤淵，手裏的烤兔遞給他，不聲地道：“辛公子，幫我灑點鹽。”

辛澤淵接了過去。

然後，手肘便被旁的人撞了一下，小半罐鹽全灑在了上面。

韓千君很無辜，“是我到辛公子胳膊了嗎？”

這一幕太悉了。

為過來人，楊風擡頭看了一眼還沒反應過來的主子，深表同。

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同人打道。

辛澤淵沒吭聲，把自己手裏的烤兔給了韓千君，“吃這個。”

韓千君大抵也覺得良心過不去，“沒事，我拿去沖沖水，拿回來再烤還能吃...”剛起，便聽見從遠傳來了幾道|炸聲。

不像是打雷，也不像是山崩。

且擡起看，能看到漆黑的天邊有亮。

“怎麽回事？”韓千君問。

辛澤淵平靜地道：“快過年了，百姓放煙花。”手拉坐下，把手裏的烤兔塞進手裏，“烤好了，趁熱吃。”

百姓連續放了兩夜的‘煙花’，第三日一匹快馬朝著隊伍奔來。

隊伍停下，辛澤淵下了馬車，朝馬匹上的人走去，韓千君頭探出直欞窗外往外看，來人認識，是兆昌那位與有緣的商人，名張威。

韓千君倒也沒有太大的意外，太保殿案之後，派人去查過臨水巷，多數資産都是辛家的，巧合對上了，如此一瞧，他早就是辛澤淵的人了。

這人比辛澤淵提前一個月到兆昌，若不是為了鶯兒，便是為了自己。

韓千君遠遠地看著辛澤淵。見他半側著子，立在雪地裏，說話時面溫潤冷靜，沒有皇帝上的淩厲和氣勢，卻讓人到他上有一事不驚的淡然，無論是私塾的學子，還是，只要待在他邊，就算在危險之中，也會覺得很安穩。

就像如今，他們分明一路在被攔截，可他和他的人馬并沒有表現出如臨大敵的惶恐。

不知道張威與辛澤淵說了什麽，片刻後張威騎馬返回，辛澤淵則回到了馬車，見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子著自己，仿佛在等他給一個解釋，笑了笑，“過幾日帶你去見一些人。”

韓千君問：“辛公子的人？”

辛澤淵搖頭，“志同道合之人。”頓了頓看著好奇的眼睛，溫聲解釋道：“算不上是我的人，但因有利益恩怨糾纏，他們暫且命于我，然而利益并非永恒的東西，恩怨也有還清之時，他們是他們自己，誰也不會是誰的人。”

他如此解釋，韓千君便聽明白了。

每個人都是自己，一年前曾經那些願意跟著他一道去撞宮門的寒門，想要的想必也是這樣一句話。

韓千君發覺除了喜歡他，自己對他在外面的生活一點都不清楚，他認識哪些人，在做辛家公子和先生之外，他的份又是什麽？一點都不清楚。

臨近長安，韓千君才見到了他口中的那些人。

當夜韓千君一行人正在樓下用飯，外面便傳來了一陣地山搖的馬蹄聲，領頭的一位年長者披著一風雪推開門，驛站沒裝門簾，雪粒子攪進來，攪得腳下的炭火失了溫度，辛澤淵子往韓千君跟前擋了擋，順勢起迎接。

來人見到他，臉激又欣喜，上前拱手行禮，“東家。”

辛澤淵回禮，“驚魏老了。”

被稱為魏老的人，臉被風霜吹得通紅，哈著白氣道：“上回在長安，若非東家出言相勸，老夫早就蹲牢獄去了，豈能還有福氣站在這兒與東家說話...”

“魏老言重。”

魏老搖頭，“東家這份意是輕是重，老夫心裏清楚，王文忠那幫子人一個都沒逃掉，全被大理寺範卿押回了京城，連帶老窩都給端了，也算是報應到了，前幾年走一炸一，拿了人東西還不讓人家在地底下安寧...”

門扇再一次被推開，韓千君擡目去，便見到了一位穿勁裝，肩披青鬥篷的小娘子。

韓千君出生在京城，見到的小娘子花招招展，一個更比一個，很見到這般爽朗打扮之人，頓覺眼前一亮，心中正嘆此真威風，便見走到了辛公子前，笑著同他手，“辛哥哥，好久不見。”

韓千君：......

心中剛對滋生出來的好，立馬然無存，韓千君目死死地盯著那只遞到辛澤淵跟前的手，心道這算哪門子問候禮儀。

他倒是見過父親與他的麾下握過手，不過兩人乃闊別已久的兄弟，見了面雙手相握再個肩，最後擁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訴說著對彼此的掛記。

但從未見過男之間如此問候的。

魏老見此也沒覺得有何不妥，笑了笑，道：“小聽說東家路過，非要嚷著跟來，說起來你們倆確實有好些年沒見了...”

一個姑娘主手，不回應不妥，回應了也不妥，辛澤淵猶豫兩息後，擡了手。

還未遞到那姑娘跟前，後及時出來一只爪子搶先將其握住，“子京我好冷，手都凍僵了。”

楊風和鶯兒齊齊往向韓千君。

楊風心道：至于嗎。

鶯兒在想：子京是誰？

那姑娘進來時并沒有注意到，見其突然從辛澤淵後竄出來，愣了愣，不知道是誰，眸子裏下意識出了敵意。

魏老也一臉意外，正問便聽辛澤淵介紹道：“辛某的未婚妻，韓三娘子。”

謝天謝地，他沒在‘未婚妻’前面加個‘前’字，否則的面兒便要丟在今夜了。

一句未婚妻再加一句韓三娘子，只要不像鶯兒那般消息閉塞的人，很快便知道是誰了。前貴妃娘娘，當朝昭德皇後的親侄，韓國公唯一的寶兒兒。

沒料到也在，更不沒料到兩人的婚事至今還作數，魏老一愣，肅穆行禮道：“老夫見過三娘子。”

權勢能人，韓千君恰好就于權勢的最頂峰，那姑娘反應過來，隨魏老一道拱手，但并沒有開口稱呼，瞧得出來態度極為敷衍。

辛澤淵請兩人座。

趁二人落座之時，回頭輕聲問韓千君，“還冷？”

韓千君牽著他的手不放，“辛公子的手暖和。”

辛澤淵便由牽著。

魏老見他沒有要韓三娘子回避的意思，心裏雖疑，但也不好出聲。

大周雖說就一個皇帝老子，但場與商場乃兩個天地，看不起商，商同樣憎恨，明面上不敢與其發生沖突，暗地裏給對方使袢子，頭一日還風無限的員，第二日突然落馬被抓，或者橫死的不在數。

這也是魏老當初為何與辛巷往頗多，卻一直不願意深的緣故，辛家本就是家出，背後又牽扯太多朝中勢利，說是行商，倒不如說是仗著朝中的權勢以商來謀利，一乃他嫉妒，二有些看不起這樣的人。但一年前他親眼看著這位辛公子瘸到了長安，周旋在、商、民三勢利之間，最後以損失最小的局面，平定了長安盜墓賊猖獗的象。

朝廷的一場清繳，竟是把長安最大的‘黑戶’文王給繳了，并沒有大肆打他們這些商戶。

損失的那些暗樁，全是罪有應得之人。

可別小看了這個‘罪有應得’，做他們這一行的，每個人手上都不可能幹淨，彼此著對方的把柄，防的便是有人與員勾結，平日裏就算雙方打得頭破流，恨不得對方一覺睡著再也醒不來，但關鍵時候一致向外，從不會行背叛之事。

若非同道中人，或是掌控了他們這些暗樁的信息，誰又能知道該抓哪些人，才不會引起商場，不僅不會覺到惶恐，還會拍手稱快？

這一點，只有辛巷的人做得到。

一年前那些落網的暗樁，并非沒把他們供出來，而是辛澤淵替他們了下來，給了他們一條生路。

行商者不可能不與場打道，若是有人能在其中起到平衡的作用，何樂而不為？且經過上回朝廷的清繳一事，魏老覺得，商戶到底無法與抗衡，自己多起了點私心，想為自己尋找個可靠的庇佑，此後加辛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是以，知道辛澤淵的人找了上來，魏老二話不說，親自跑了這一趟。

若辛韓兩家的婚約依舊作數，那此時辛公子的份只會更加尊貴，見他自己都不介意韓三娘子留在側，便直接問道：“東家走的是何？”

辛澤淵答：“活。”

那就是人了。

保的哪一個，魏老沒問，同鏢局一樣商行要保的東西也不能過問，這都是規矩。

連馬夫在的同行十人，一個都不能丟。

魏老道：“東家若只是想城，我能保證東家在明日日落前，一個不落順利進長安，但至于能不能出得去，老夫怕是有心無力...”

“如此已足以。”辛澤淵拱手道謝：“有勞魏老。”

“東家不必客氣，明日一早我會安排人前來接應，東家的人馬暫且不能，城中到都在盯著東家...”

正是因為這點，辛澤淵才找上他，點頭道：“好。”

事談妥了，便開始敘舊，魏老看了一眼他的，關心地問道：“東家的傷，都好了？”適才見他起相迎時，已看不出半點不妥，方才敢問。

覺到掌心的手了，辛澤淵笑道：“多謝魏老掛記，已痊愈。”

魏姑娘話進來，“經脈損，即便過去三五年，也難以恢複到如初，辛哥哥當年一條傷到了骨，還是多注意一些。”又道：“兩年前回京城時，辛哥哥還曾與我說，等你回來了上樹幫我去摘梨去，誰知道人回來了，卻瘸了...”

“小知，慎言！”魏老轉頭斥責的無禮。

被喚小知的姑娘閉了，但臉不太好，目倒是想一直盯在辛澤淵上，可韓千君與他黏在一起，一瞧瞧見的便是如膠似漆的兩人。

魏小知看不起韓家。當初韓家拿辛哥哥去犧牲，若非辛哥哥命大，早死在了京城，如今竟還好意思重續親事。

韓千君并沒有到的敵意，腦子裏全是適才說的那番話，“一條傷到了骨...”

這幾日兩人在馬車上抱過，摟過，親過...但也僅止于此，韓千君只見過他左邊胳膊上的一道傷疤，并不知道他上還有多。

原來當初他出京城後便到了長安，瘸著去的。

幾人又說了一陣客套話，時辰不早了，魏老還得出去做準備，沒再留，起同韓千君和辛澤淵告辭，“那老夫明日便來迎接東家與韓三娘子城。”

辛澤淵把人送到了屋外。

外面風雪大，辛澤淵沒帶韓千君出去，站在檐下看著魏氏父倆上了馬背。

魏小知沒急著走，回頭看他，“辛公子當初所說的那位小姑娘，就是？”

辛澤淵沒否認，提醒道：“以後別稱呼。”

魏小知不以為然，“要是吃醋，倒還是個可救的。乃家小姐，又曾在宮中做過貴妃娘娘，免不得趾氣高揚，怕是不知道辛公子在咱們商界有多吃香罷？當初為了能得到辛公子，陸盧兩家曾比拼家底，我魏家若是...”

“莫要胡言語。”辛澤淵打斷，“下回見了，喚聲。”

魏小知無可救藥地看了他一眼，含沙影地道：“飯不好吃，可偏偏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放著自己的飯不吃，要上去湊上一口...”

辛澤淵：......

魏小知罵完了爽了，不走還待何時，雙一|夾打馬走人。

—

韓千君立在窗前一直看著兩人，看他們像是一對老人在談，那姑娘走後，辛澤淵還立在原地等了一陣，心口頓時像是進了風雪，涼颼颼的。

見人進來，便轉過頭可憐地看著他，“辛公子，你是不是要變心了？”

辛澤淵：......

沒見過如此倒打一把的人。

“何為變？”在外站久了上染了風雪，手也涼，沒走過去牽，立在那問道：“變之前我心是怎樣的？”

“辛公子說過，你這輩子只為我一個人放花燈。”

辛澤淵點頭，他記得。

韓千君紅著眼圈道：“你以後別給放...”

兩件事度太大，辛澤淵不太理解這其中有何關聯。

還沒想明白，便見跟前的小娘子梨花帶雨地質問道：“你，你是真要變心了？今兒白日在馬車上，你還把我親得不過來，如今旁人與你說了幾句話，連牽一下我的手，都不願意了嗎？”

屋幾人還沒來得及撤離，全聽到了。

楊風實在想不出來，主子那樣的人是怎麽把姑娘親得不過氣的，一本正經地去瞟主子的臉。

鶯兒太驚愕了，死死摁住楊風腰間的刀，豁出去命搭訕，“親吻是可以呼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