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第10章 第 10 章 子可已方便?
第10章 第 10 章 子可已方便?
離午宴尚有些時候,衆客便在廳中喝茶閑談,大抵小半個時辰後,太子沐浴更罷,複又折返回來。
或是提前吩咐人準備過,他手腳倒是快,重新換得的一蔚藍雲紋衫顯得鄭重繁複許多,勾勒得姿愈發拔如松,俊逸不凡。
打一踏進來,便惹得在場不貴們紅著臉,面赧。
裴蕓素來看慣了這夫君的“招蜂引蝶”,已是習以為常,只等了片刻,卻發現太子後空空如也,不由得秀眉微蹙。
裴老夫人和王氏亦發覺了此事,面頓時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太子本該去前殿同男客們一道,特意回來,是想抱抱孩子,他方才來得急,一風塵也不好靠近,加之外頭天寒地凍,接旨時裴蕓也沒讓娘將諶兒帶出來,故而太子至今還未見過。
可待娘將孩子遞給李長曄時,諶兒揮舞著手腳,顯得有些抗拒。
倒不是李長曄抱的手法生疏,雖得前世他與兩個孩子相的時間都不算得太多,但凡是有閑,李長曄都會空見見諶兒和謹兒,關切兩個孩子的生活與功課,縱然話不多,可與這個母親不同,因有耐又從不輕易發脾氣,前世倒是很謹兒和諶兒的尊崇和喜。
這一世或是分開太久,與這個父親并不悉加之困倦不適,諶兒掙紮得厲害,片刻後,竟是眼地著裴蕓的方向哭嚎起來。
前世裴蕓不在,并不知有沒有這一幕,但大抵見了也會無于衷,頂多示意娘抱開,但這一世不同,登時心疼地上前,自李長曄手中接過孩子。
諶兒趴在母親肩上,很快便止了哭,只噎噎一副可憐樣兒。
裴蕓拍著他的背輕地哄著,偶一擡眸,就見眼前的男人正靜靜看著自己,面上神有些難以捉。
這麽多賓客在場,裴蕓只當他覺得失了面,便道:“諶兒素來鬧覺,這三個月殿下在外辦差,一直由臣妾來哄,這才更認臣妾一些。”
李長曄聞言淺笑了一下,并未開口。
四下一些客也跟著說了些替太子找補的話,孩子不親他的緣由衆人都心知肚明,算不得什麽大事,又道了兩句,李長曄便離開這廂去了前殿。
裴蕓也讓娘將已睡著的諶兒抱了回去。
太子前腳剛走,後腳裴芊便由書硯和另一位姑娘扶著回來了。
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前世鬧出那樁事的貴,孟家姑娘孟琴姿。
不過相比于面上帶著笑意的裴芊,餘下兩位的臉可都不大好看。
書硯為何這般裴蕓倒是知曉,可剩下兩人,倒是有些猜不到了。
“做什麽去了那麽久!”
裴芊方被扶至裴蕓跟前,同那孟姑娘一道施了一禮,裴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孫行至半路,腳疼得實在厲害,書硯姐姐扶不住孫,幸得遇到了孟家姐姐出手相助,又隨孫回了趟娘娘寢宮上藥更,孫這才能順利回來。”說著,裴芊向側的孟琴姿投去激的一眼。
那孟琴姿亦是大家閨秀,打徹底了這廳,便端起了溫婉的笑,哪見剛踏進來時秀眉蹙的模樣。
“不過舉手之勞,二姑娘客氣了。”
“倒是巧。”裴蕓隨口般道,“我便替我家二妹妹多謝孟姑娘了。”
話音才落,書硯雙眸一亮,正接話,卻有人快一步道:“是啊,實在是巧,正犯難呢,剛好遇著了在附近尋玉佩的孟姐姐。”
“尋玉佩?”裴蕓似不知般微微挑眉。
孟琴姿笑意一僵,“臣一時疏忽,將自小佩戴的玉佩丟了,說起來,臣反而得謝謝二姑娘,幫臣尋到了玉佩。”
“妹妹可萬萬不敢當這聲謝。”裴芊面惶恐,“那翡翠玉佩深,我一眼便在太子殿下的澄華殿附近瞧見了,并不曾費什麽工夫。”
裴芊的聲兒不輕不重,但奈何廳中不人都注意著這廂,自是清清楚楚聽到了這話。
孟琴姿的臉霎時白了幾分。
雙抿了抿,方想解釋,卻又聽一道聲響起,“二姑娘說的是,想來定是孟姑娘和您那婢子沒注意那廂,才會在澄華殿門前來回尋了那般久。”
說話的是書硯,裴蕓看著一臉為孟琴姿“辯解”的好心模樣,險些沒笑出聲,書硯伶牙俐齒,先前跟著時,一張就厲害得,後來因著被封太子妃那年吃了教訓,便再也不敢說話了。
這會兒看了這位孟姑娘的用意,又見吃了憋,自是可勁地跟著落井下石,哪裏給那孟琴姿毫扭轉局勢的機會。
這廖廖幾句話聽下來,衆人哪還意會不到其中蹊蹺。
看來這位孟姑娘是趁著太子去沐浴更的工夫,運氣尋富貴去了。
可偏生運氣不好,教這位裴二姑娘撞了個正著。
那孟琴姿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在衆賓客暗暗打量鄙夷的視線中強笑著,直到那孟夫人走過來,牽強地道了幾句孟琴姿一時心急,這才沒那麽快尋著雲雲。
裴蕓便也順勢給了臺階下,但這笑話自是就此鬧下了,畢竟在場的都是人,這麽蹩腳的借口誰又會信呢。
重活一世,孟琴姿的小伎倆已是不足為據,就算裴芊不來,裴蕓也會讓書硯前去攪局。
不過,仍覺今日之事有點意思。
裴蕓幽幽看向已然坐在裴老夫人側的裴芊,打量間,那廂竟大大方方將視線投來,沖一有禮地頷首。
裴蕓亦勾了勾,一雙荑緩緩挲著膝上的手爐。
用過午宴,裴蕓複又領著客們在廳中喝茶消食,及至申時前後,衆人各自散去,有意將裴家幾人留在最後說話。
今日之計未,裴老夫人面難看得,待裴蕓退了宮人,張口便斥道:“愚蠢!我早教你先下手為強,你偏是不聽,而今瞧瞧,不知有多人眼盼著東宮,別屆時讓旁人占了先機!”
王氏也急道:“是啊娘娘,那孟家是什麽人家,連孟家姑娘都願使這般手段,京城裏不知多姑娘存著東宮的心思,那些可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娘娘可得早些讓芊兒東宮,趕幫襯您才是……”
這句“幫襯”可真是好聽。
一旁的周氏聞言蹙了蹙眉,雙微張道上兩句,教裴蕓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給阻了,淺笑道:“京中那些世家想送兒東宮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也沒見哪家了的,倒也不必太過著急。孫已有了旁的主意,祖母且放寬心。”
邊道,邊看了書墨一眼,書墨會意上前,恭恭敬敬將手中呈給裴老夫人。
“祖母好容易來趟東宮,孫也沒什麽好孝敬的,聽母親說祖母近來子欠佳,便自庫房中挑了些上好的鹿茸,聽聞這鹿茸價值千金,益氣補,療效甚好,還祖母收下。”
裴老夫人原是鄉下農婦,沒見過什麽好東西,還是因著大兒子出息,這才跟著了福,辨不出什麽藥材好壞,只聽得“價值千金”,眼眸亮了亮,面上的冷登時煙消雲散。
不止是,王氏瞪大眼亦死死盯著那鹿茸,目不轉睛。
裴蕓看著王氏眸灼灼的模樣,似笑非笑,又道了幾句讓裴芊好生養傷,年後會再回趟國公府的話,旋即親自將人送出去。
周氏顯然有些不大放心,臨走時攥住了裴蕓的手,裴蕓知曉母親所想,無非是擔憂那祖母忽悠得了一時,忽悠不了一世。
笑著安般拍了拍母親的手背,表示都有數。
這廂忙罷,裴蕓想起兒子李謹來,便差人去打聽消息,聽聞謹兒在前頭散宴後回了自己的寢殿,似有些疲累,就打消了喚他一道用晚膳的念頭,徑直往琳瑯殿而去。
天已然暗了下來,宮人提燈行在前,裴蕓拖著步子慢悠悠走著,卻驟然見得前頭拐角出現點點亮,或是注意到了這邊,那廂停了下來。
不待裴蕓細看,倒是書硯先認了出來。
“娘娘,是殿下。”
裴蕓厭煩地蹙了蹙眉,但也只得稍稍加快步子,上前施禮。
李長曄了眼來的方向,“太子妃是才送走所有賓客?”
“是。”裴蕓答,“臣妾許久不曾見家人,便留下母親和祖母,道了幾句家常。”
太子低低“嗯”了一聲,“忙至這會兒,想必太子妃還未用過晚膳。”
裴蕓正要作答,接著又聽他道:“孤也還未,不若一道在琳瑯殿用吧。”
笑意僵了僵。
累了一日,裴蕓只想歇歇,不願繼續應付眼前這個男人,但奈何他從頭到尾一點拒絕的機會都未給。
一旁常祿聽得這話,立馬吩咐側侍下去傳膳。
其後一幫子宮人極有眼力見地慢下步子,任由兩個主子單獨行在前頭。
裴蕓默默垂著腦袋,始終走在李長曄兩步之後,一直不喜離他太近。
這人長近九尺,又是常年習武,于而言過于高大魁岸,站在一塊兒,也堪堪及他肩頭而已。
與他并肩而行,總讓裴蕓到一無形的迫。
思至此,裴蕓擡眸淡淡掃了他一眼,看著他冷峻的側,朱微抿。
其實,于而言,這種迫不僅僅只站在他側時……
裴蕓還清楚得記得,大婚那夜,帳外燭搖曳,男人若山般沉沉下來,一度令害怕得難以息。
自這廂至琳瑯殿,路途并不遠,兩人也一路無話。
裴蕓倒不覺尷尬,婚後多年,他們素來如此,恭敬有餘,卻并不親,外人瞧著,或是一對最不像夫妻的夫妻。
膳房那廂手腳快,抵達琳瑯殿不足一炷香的工夫,便呈上了膳食。
裴蕓早已腸轆轆,待太子了筷,也徑自用起了飯。
等了一小會兒,見裴蕓始終沒有作,一旁候著的常祿面古怪,書硯書墨亦悄然對視了一眼。
不止是他們,李長曄也看向裴蕓,只神如常,且很快收回了視線。
四下人投來的目裴蕓自是到了,佯作不知罷了,從前與太子一道用膳,向來習慣為太子布菜,這會兒一反常態,自是惹得他們疑不已。
裴蕓剛嫁進東宮時,便循著先皇後邊的盛嬤嬤教導的那般,盡職守責在飯桌上伺候太子,縱然太子明言不必如此,也執著著,唯恐教外人知曉責一二。
而今卻突然不想這般做了,索太子無所謂,自個兒也能吃,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好一會兒,見他們這位太子妃似是真沒有布菜的意思,常祿不得不著頭皮上前,剛拿起擱在一旁的筷子,卻被太子微微擺了擺手給退了。
李長曄雖守規矩,卻非死板之人,大事上自是事事遵循,卻不拘這些小節。
他等了片刻,待側人吃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開口。
“往後若有什麽喜歡的,盡管留下,不必勉強。”
悉的嗓音在耳畔乍響,裴蕓執筷的作一滯,有些意外。
太子向來主張食不言寢不語,也一直嚴守這個規矩,亦樂得清淨,沒想到今日太子竟會主開口。
至于他所說,大抵是為著白日之事了。
放下筷子,頷首低低道了句“臣妾知道了”。
看著這副如平素一般端莊有禮的模樣,李長曄神出幾分複雜。
裴氏看起來似乎沒有變,可今日卻又出不同。
白日蕊兒開口同討要織錦時,他本以為以的子定會答應。
可不想確實沒拒絕,但神作卻分明在道著不願。婚多年,這還是他頭一遭看到裴氏那麽清晰地表出心思。
他自是不會責怪,反覺得,這很好。
亦有喜好,亦會舍不得,作為嫂嫂,不一定總要讓著弟妹,反是慣壞了他們。
李長曄沉思半晌,複又問道:“蕊兒對你,從前可也有無禮之?”
他向來不摻和那些後院眷之事,可看蕊兒今日對裴氏的態度,恐不是頭一回這般了。
他言罷,便見他那妻子擡首看來,一雙瀲滟的杏眸出幾分躲閃,朱微張,言又止,末了,只靜靜垂下眼簾。
李長曄便懂了。
“你是的嫂嫂,往後若再冒犯于你,斥責便是,若不聽,盡管告訴孤。”
“多謝殿下。”
格外甜的嗓音傳李長曄耳中,令他一瞬間心下微,若被羽掃過,莫名有些發,不又深深看了裴蕓一眼。
面上帶著淺淡的笑,在的燭映照下,顯得異常。
李長曄極看見這一面,他印象中的妻子除卻婚後一開始的慌無措,後來便愈發變得沉穩安靜,有禮有節,只是子淡了,也極笑了,就算是對他們的孩子亦是如此。
對謹兒嚴苛他是知曉的,卻從不手,也未覺不妥,畢竟他時也是這般度過的。
然今日,心疼地抱著啼哭的諶兒不斷哄著的模樣,與平日對待謹兒的態度截然不同,令他倍意外。
裴氏的子似是真的有了變化。
李長曄并不抗拒這種變化,畢竟願意展心思,便代表著對他這個夫君是有幾分信任和依賴在的。
看來上回,道出的那些不滿的話,也只是因著心緒不佳罷了。
李長曄是如何思忖的,裴蕓自是不知曉,可的確變了想法。
打白日刻意試探過後,發覺自己也不必將緒藏得太好,子強,好面子,先前了委屈,從不向太子吐半句,總一人著,想著通過自己獲得旁人的認可。
而今想清楚了,的委屈多數都是來源于眼前這個男人,何不借他一用。
太子心悅的縱然不是,卻最是重禮,所謂長有序,尊卑有別,李姝蕊欺到這個嫂嫂頭上,太子不可能冷眼旁觀。
那些貴婦貴們亦然,們打心眼裏看不起,又怎會輕易改變,不若借太子的手,讓們乖乖閉,不敢再犯。
這麽好用的一把刀,裴蕓只恨自己前世未能早早想通,揮而使之。
飯罷,宮人們撤下碗盞上了清茶,裴蕓端坐消食,只等著送走太子,就聽那廂幽幽道。
“太子妃的子可養好了?”
裴蕓看過去,一下進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裏,心如墜冰窟般猛地沉了下去。
重活一世,再清楚不過。
這不是什麽尋常關切的話,而是在問子是否已方便。
若應了是,太子便會命太醫著手安排合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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